文/佚名
我年轻的时候在一个乡下中学教书,不知因为什么,感觉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学校当时还没有用上自来水,一人发一个铁桶自己到井里打水用,印象很深的是一到冬天,放在屋角的水桶里总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我的脚就是在那时候冻伤的,一开始是红肿,痒,且痒得难受。到了夜里,脚在被窝里被热气一焐,更是痒得钻心。
母亲到学校来看我,见我的脚冻伤了,心疼地说:“我总说你结了婚成了家,啥事也不用我操心了。看起来离了娘还是不行啊!”母亲回去后就给我做了一双棉窝让父亲送到了学校。在我们这里,棉窝和棉鞋是有区别的:棉鞋可以在正式的场合穿,因此一般做得比较硬梆,讲究的,还用桐油将鞋底及鞋面的根部油一油,可以防水;而棉窝则纯粹是在室内穿的,因此比较柔软、厚实,保暖性也强。那时候我教两个班的语文,备课、批改作业什么的常常要弄到很晚才能上床睡觉。母亲知道这一点,做双棉窝专门让我夜晚熬夜的时候穿。母亲特别让父亲转告我:夜晚熬夜的时候先用热水将脚烫一烫,等烫透了,再穿上棉窝,保暖效果更好。我按母亲说的办,果然夜里坐到啥时候都不冻脚了。
这双棉窝陪我在乡下度过了好几个冬天。后来,我就调回城里来了。
回城不久,我就买了一双皮棉鞋,里子还是绵羊毛的,穿在脚上暖和和的。有了皮棉鞋,那双棉窝就被我扔在床下不管了。又过了几年,终于,在一次春节前打扫卫生的时候,那双棉窝被我扔到了垃圾堆上。巧的是,那天中午母亲从乡下进城看我来了。母亲是来给我送馍的,每年春节前母亲都要在乡下蒸好馍给我送来,好让我们过年。奇怪的是母亲进门的时候一只手里还掂着我清早刚刚扔掉的那双棉窝。母亲放下背着的馍说:“你看看巧不巧,我下了火车刚刚走到邮电局,就看见一个收破烂儿的车子上放着你这双棉窝。我当时就火了,说你咋把俺娃的棉窝偷走了?那收破烂儿的老头还不认账,说在家属院的垃圾堆上捡的。我说俺娃这双棉窝还好好的咋会扔了?一准是你偷的。老头急了,说要是偷的就让他过不去这个年!我忙说大过年的,快别说那不吉利的话。这样吧,俺娃的这双棉窝你还给我,这都快晌午了,我送你两个菜包,你到食堂里买碗胡辣汤就着吃吧。”说完,母亲仿佛捡了多大便宜似的笑了起来。
我当时尴尬极了,吭吭哧哧半天才说:“这收破烂儿的真是,一不注意就顺手牵羊把东西拿走了。”如今,母亲早已不在了,那双被我扔掉又被母亲重新要回的棉窝至今还放在木柜子里。冬天的时候我常常会拿出来试着穿一穿,一穿浑身就会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