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自己后悔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不，别，好，我不说话我不说话，卉卉，拜托你了。”郑优一急，忙紧紧的抿着嘴，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人。
冷沐卉微微皱了皱眉，上前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冷云且，点点头道：“去手术室吧。”
段凌尧有些不乐意了，他还惦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呢，要是有个万一，那可就麻烦了。
只是已经有两个护士摸样的人进来，推着冷云且就朝着手术室走去。
冷沐卉洗了手穿了衣服，这才施施然的往里面走。段凌尧要跟着进去，被她手指一点，点着胸膛就站在了外面，他皱眉，“沐沐。”
“你在里面才会给我压力，所以，乖乖的在外面等我。”冷沐卉笑，将门哗啦一下就给拉上了。
这男人的性子她可是清楚的很，他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有多紧张她更加了解的不得了。要是待会做手术见个血啊什么的，他指不定就一惊一乍说胎教不好半途就将她给架下去了，所以，他还是留在外面比较好，对她，对他，对冷云且都安全。
郑优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唏嘘不已，这个男人贵为老大，在冷沐卉面前却半点架子都没有，一点都没看出是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中人。
段凌尧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淡淡的转首，冰冷的眸子往她脸上一扫。郑优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一直往上串，当下低下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冷云且一脸无畏的换上手术服，直到护士要给他打麻醉的时候，他才低声说道：“我意识能不能保持清醒？”
“不用，睡一觉醒来就可以了。”冷沐卉径自检查器具，看也没看他。
护士要给他打麻醉，冷云且却坚持，“我想清醒着。”他想清醒着看她给病人做手术的神彩，他听郑优提过，他的这个女儿一场手术，震慑了第二医院所有的医生。他知道她热爱医学，但是从未支持过，此时她的成就非凡，他却感到悲哀，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给的，全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努力得来的。
他不知道这次手术自己能不能挺过来，毕竟第二医院的医生全都对他摇头，已经彻底放弃了。所以，他想趁着最后的时刻，好好看看这个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儿工作时候的神彩，至少，看着她的成就，他也能走的安心。
冷沐卉终于回过头来看他，眉心拧了拧，只觉得他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可笑。然而一对上他认真严肃的眼神，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撇开脑袋，她朝着一边的护士点点头，“麻醉吧。”
冷云且只是身体彻底麻醉了，他的脑袋，却还在飞速运转着。
冷沐卉就站在他的跟前，带着口罩和帽子，露出那一双慧黠冷静的眸子，那样沉稳的一丝不苟，冷云且都能从她眼神里看到那张对医术的狂热和喜爱。真好，她做了她喜欢做的事情。
东方瞄了冷云且一眼，继续有条不紊的打下手。直至开始做手术，冷沐卉才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虽然她已经从片子里看到那颗瘤的位置，但是现在看到，还是忍不住叹气。
“太近了。”东方在一边喃喃。
“别说话了，动手吧。”冷沐卉正了正脸色，看着面前的场景，全身都紧绷了起来。确实，太近了，距离心脏太近了，也正因为如此，第二医院的那些医生才不敢动手，手要是一个不稳，就会要了冷云且的命的。不做手术，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东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她，将手中的镊子递上去，“不然还是我来主刀？”对方毕竟是她的父亲。
冷沐卉摇头，手上的动作却半点停顿都没有，“我有分寸。”
东方哀怨，这不是分寸不分寸的问题啊，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是个孕妇，手底下又是让她纠结的父亲，最最重要的是，门外有一个紧张兮兮的男人，他家老大啊。昨天还嚷着要将自己送到南极去，若是有个万一，说不定去完南极还要去北极，那他一辈子就和北极熊企鹅过了。
但是，看她有条不紊的样子，再兼她的医术确实比自己好，而且还那么坚持。他到底还是嘴巴张了张，没再开口劝说，只是沉默的协助她。
冷云且看着她的样子，一直微微笑着不动声色，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去影响她。只是看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顺手，心里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微微的放了下来。他知道，今天这一场手术，如果失败了，卉卉的心里一定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这也是他选择清醒的原因，至少这样，到最后一刻他还能劝劝她，让她心里的负担少一点。
“呼……”冷沐卉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和东方对视一眼。
手术已经进入了尾声，东方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低声道：“还有最后一点，切除干净就可以缝合了，小心一点。”
“恩。”冷沐卉点点头，睁大着眼睛看着，手术的缓缓的伸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纹丝不动的冷云且身子陡然一阵痉挛，微微的动了一下。冷沐卉手中的刀一偏，‘扑哧’……一股凶狠的血液陡然溅了她一脸，只是一下，那汹涌而出的鲜红色的血液，就彻底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东方也瞪大了眼，“怎么会……沐姐，别愣着了，赶紧止血。”手术中大量出血，一个处理不当就危险了。明明就差一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失手呢？
东方不知道，这并不是冷沐卉的失手，而是本应该全身麻痹的冷云且不小心的颤了一下，这才导致手术刀偏移。他更不知道，如果不是冷沐卉眼明手快，此刻那把刀，就会扎进了心脏部位，冷云且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冷沐卉蓦然回神，这才发现除了东方，其他人都在紧张的帮助冷云且止血，有些慌乱。
“A型血，快。”她摸了一把脸，立即恢复镇定，对着一边的护士开口道。只是只有冷云且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手，心里越发的紧张期她来。
护士很快拿了两包血袋，可是这血爆发的惊人，血液流失的厉害，两包血袋根本不够用。
冷沐卉的手隐隐开始变得冰凉，护士回身又拿了两包，可是冷云且的血却愣是止不住，像是喷泉一样，鲜红的血液染得所有人一身，触目惊心。
“不好了，A型血用完了，怎么办？”护士匆匆跑了过来，眉心紧紧的拧着，看着还在不断冒血的手术台上的人，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东方豁然抬头，暴吼出声，“怎么可能，我们的血库里不是储存很多吗？”
“前，前两天有个凌霄会的弟兄受伤，大量失血，用，用了很多，没来得及补，补上。”那护士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的表情，顿时吓得退后两步，磕磕巴巴的开口。
东方双眸爆裂，死死的咬着下唇，看着冷沐卉眉宇间的冷意，那颗心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人去最近的医院找啊。”
那护士只能连连点头，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是，是。”
段凌尧见她再次跑了出来，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不由的心跳如雷，紧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段，段爷，病人手术时大出血，现在急需A型血，可是血库里的血用完了，现在我们必须赶紧去附近的医院里找。”
“大量出血？”郑优豁然瞪大了眼，抬脚就要往里面冲。走了两步却被段凌尧一把拉了回来，狠狠的掼到身后的座位上去，“你做什么？”
“我，我去看看他，他……”
“给我老实的坐着，你去有什么用，只会影响沐沐他们施救。”段凌尧脸色很不好看，挥了挥手忙叫那个小护士赶紧去，见她跑远了，这才沉着脸对身边的袁陌说道：“召集诊所里所有拥有A型血的弟兄，献血。”
袁陌一愣，随即郑重有力的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郑优终于慢慢的冷静下来，听到段凌尧的话，又匆忙站了起来，“我是A的，我是A的，给我抽血吧。”
“跟袁陌去。”段凌尧偏了偏头，让她赶紧跟上袁陌。
郑优忙不迭的点头，抹了一把脸，就急急忙忙的撩起袖子跟了上去。
段凌尧死死的抿着唇瓣，心里担忧的一塌糊涂。
冷云且，你给我撑着，最好给我撑下去，不然我绝对会让你死了都不安心的。
而此时病床上的冷云且，却微微的勾起嘴角，看着冷沐卉脸上的血渍，突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张了张嘴角，他半晌才开口道：“卉卉。”
“闭嘴。”冷沐卉专心手上的动作，理都不理他。
“我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冷云且感觉说出来的话，那声音都很遥远似的，但是他还是张着苍白的唇瓣哆嗦道：“卉卉，原谅我，这么多年了，我，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是很自私的人，自私到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无处可伸冤，如果我多注意你一点，就不会让你，让你感受不到丝毫父爱了。”
“我很后悔，真的好后悔，六年前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让你对我彻底失望了。”冷云且已经开始气若游丝了，他感觉生命的迹象正在一点一点的远去，让他越发的焦急起来，想要一次性将话说完，“卉卉，不要恨我，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你。我，我的床底下，有一个绿色的鞋盒，那鞋盒的低下放着一本存折，密码，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那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我知道，那本存折里的钱或许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那是我在你小时候就存下来的，你所有的零用钱，压岁钱，我都给你存进去了，你要记得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