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度以为段凌尧丧心病狂,去杀了段啸天。后来冷沐卉来找她,告诉事情的真相以后,她才发现,从前那些让她不明所以的事情都能串联起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段啸天三岁前疼爱段凌尧,几乎已经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反而是她一直因为这件事情心里有隔阂,对自己的儿子倒是不冷不热的。但是三岁后,段啸天却变了,虽然他依旧疼他爱他,可是她常常从他眼里看到对段凌尧和自己的憎恨,还有冷漠和疏离。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自己看错了。段啸天对段凌尧这么好,她还如此想他,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了。后来她亲眼看到段啸天死在段凌尧的手上,她真的恨极怒极了,她的儿子,对待养育他教育他栽培他的父亲,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她痛极,恨不得让他跟着段啸天一块下去赎罪。
可是直至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手里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到头来,她反而去怪罪于他,她真的不配当一个母亲。
“轻珂。”年中林心痛的近乎绞了起来,他不想看到她这般伤心的模样,当下眸子发红,有些恼意的开口道:“轻珂,是不是段凌尧的亲生父亲不肯负责任,是不是那个男人始乱终弃,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被蒙着脸,我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凌尧,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别再问我了……”秋轻珂忽然抬头,泪流满面的冲着他们吼,神情狂乱,眼神迷茫,有些将近崩溃的边缘。
段凌尧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此时此刻,看到秋轻珂崩溃的跪坐到地上的样子,他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她,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问她……
“段凌尧……”冷沐卉有些担心,饶是镇定如她,此刻也被接二连三的冲击打的回不了神。顺着段凌尧的视线看去,她的唇瓣紧紧的抿着,从前对秋轻珂的那种怨,也随着她所遭遇的那些事情,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同情。
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或许她从前确实是爱段啸天的,再加上遇到那样的事情还怀了孕,心里对他有愧。所以才在得知段凌尧做的那些事情后,想着替他报仇。
冷沐卉紧紧的抿着唇,此时此刻,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字去安慰面前的这个男人。
年中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熊熊的怒火就排山倒海而来,有人竟然敢对轻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不可饶恕,他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杀了他。
他抬头,却见到秋轻珂疲累的彷如要晕过去一样,忙伸手扶住她,低声道:“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去想了,那个人渣,一定会受到报应的,轻珂,我扶你回房间,好好休息好不好?”
秋轻珂只是摇头,有些记忆不会回忆便好,一回想,便滚滚而来一发不可收拾的。这么些年了,她一直在进行自我催眠,不让自己去回想,不让自己去计较这件事情,她一直一直拼命的压制着。直至现在,这种一直被压制的情绪突然犹如火山爆发一样,便再也不是能轻易的停止下来的。
那些残破的画面,那些粗暴的疼痛,那些张狂的笑声,下流的话语,还有男人肆无忌惮的抚摸,都让她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身上像是爬满了无数只虫子一样,让她忍不住恶心上来。
条件反射下的便伸手拉住一边的垃圾桶,趴在上面呕了出来,几乎连胆汁都要一块吐出来,直至双眼红肿都没停下。这样狼狈的虚弱的秋轻珂,就连段凌尧,都不可抑制的上前一步。
原来她对当初遭遇的事情竟然憎恨到这种地步,过了那么多年想起来,还会觉得生不如死。至少比起来,她对自己淡漠疏离的态度,似乎真的要友善的多。
段凌尧有些嘲讽的想。
年中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他伸手便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好好的我折磨段凌尧做什么,好好的我提这件事情做什么,轻珂,你别去想了,别想了好不好?”
秋轻珂还在呕,胃里的吐完了就干呕,只是呕出来一些酸水,却越发的让人不忍去看。
冷沐卉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将智商变成零的年中林推开,手指往秋轻珂面前一伸,魅惑的说道:“看着我的手,对,就是这样,看着,看着,是不是感觉到很困了,你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你精神养好了我们再讨论……对,看着……看着。啪。”手指一声脆响,秋轻珂眼皮便沉重的压了下来,脑子瞬间当机,睡了过去,眼看着她的脑袋要往垃圾桶栽去,年中林忙手忙脚乱的将她抱起,朝着冷沐卉所指的客房走去。
冷沐卉缓缓松了一口气,走到还怔愣的站在客厅当中的段凌尧身边,低声的说道:“累了一天了,你也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拉着他就要往房间走。
却在刚走两步之后,豁然被他拉了回去,鼻尖猛地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冷沐卉疼的呲牙咧嘴的,却还是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环住他的腰身,任由他紧紧的抱着自己。
良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透着一股鼻音,深沉,“会不会觉得我不堪……”
“不会。”冷沐卉蓦然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开口,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其实在她面前,有时候很自卑。
肩膀上传来低低的笑声,段凌尧似乎常常的呼出一口气,蹭了蹭她细致的脸蛋,良久,才有些感慨的说道:“有你在身边,真好。”
冷沐卉轻笑,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我也觉得。”
“所以,一辈子都这么好,恩?”
“这算是……求婚吗?”
“不是。”段凌尧轻笑,求婚怎么会如此草率,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他一定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求婚。
冷沐卉嘴角一阵抽搐,这男人难道不知道顺杆子往下爬吗?她都说这句话了,摆明是要嫁给他了,真是不开窍的木头。
两人心思各异,冷沐卉嘟了嘟嘴,随即暗自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求就不求,以后想求了,她还要考虑呢。
“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她打了个哈欠,自己也确实累了,拍了拍他厚实的背,挑着眉问。
“好。”段凌尧松开她,刚搂着她的腰想往房间走,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冷沐卉忽然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段凌尧弯腰拿起桌上的手机上,上面赫然闪着两个字――‘朵朵’。
冷沐卉心一惊,急忙按下接听键,那边立即传来欧阳朵朵恐惧的声音,“卉卉,救命,卉卉,救……”
冷沐卉的心里也跟着一上一下了起来,忙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朵朵,你慢点说,不要急,这样我听不清楚。”
“卉卉,中枪了,中枪了。”欧阳朵朵哪里还能镇定下来,她只觉得身上全都是血,眼里也是,全部都是,那种疯狂蔓延开来的液体,就如同五年前她爸爸倒在她怀里时候一样,不,甚至更加恐怖,让她全身冰凉,没有一丝的温度。
冷沐卉抽了一口气,眉心紧紧的锁着,她只能挑最简单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欧阳朵朵眼里脑子里还是猩红一片,她只知道,乔舜天很有可能和五年前她的父亲一样,很快……就离她而去了。
她说不下去,身边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低沉的男声这才清楚的表达了她的意思,“你是欧阳小姐的朋友吗?天哥中枪了,伤口距离心脏部位很近,现在正昏迷不醒。欧阳小姐说你医术高明,能救他一命,我现在恳请你,帮助我该怎么做。”
冷沐卉一愣,瞬间明白了,这人叫乔舜天天哥,向来是乔舜天在岩虎帮时的旧部下,听他故作冷静却已经掩不住的颤抖语调,想来是真心希望乔舜天得救的。该死的,心脏附近,那岂不是很危险?
冷沐卉捏紧了手机,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们现在的具体位置。”
“XX区XX街55号。”
“我知道了,你们马上开车将他送到第二医院,那边离你那里很近,我会让人先安排出来,我马上赶过去。”虽然家里也有医疗器械,但是相较于医院,毕竟设备什么的都齐全一点。第二医院又正好是在她家和XX街中间。
说着,她立即给刘森挂了个电话,她知道,刘森曾经出外诊过,而地点就是第二医院。他和第二医院的副院长很是熟识,便想着让他先安排一下。
刘森正好值班,看到冷沐卉打电话过来,倒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毕竟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来医院了。听她简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立即慎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妥妥当当的办好。正好他的交班时间也好了,便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