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TE,科学院
普鲁托侧身倚在一张实验桌前,他正在翻看着的、与他手边堆放着的,是在这间房间中所有能找到的纸质资料——邢钰已经离开了好些时候了,他不可能就坐在这间房间内一动不动地等那位不知去向的NPC回来,这点时间,总不能白白浪费掉。
说是“所有”资料,其实摆放在一起也就十分矮小的一沓,不过十几页罢。初来乍到且对TE一窍不通的普鲁托对于在这间房间内竟什么线索都查找不到不禁感到格外困惑,他自然不会知道科学院中能找到的手稿与打印材料实则真的少得可怜,毕竟大部分都已化作数据,在很久以前便存入了那广阔庞大且浩瀚的电子海洋中。而广袤的数据海洋并非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的,更别提是这个几小时前还是阶下囚的精灵了。
只有十几页的资料,全部看完自是非常容易,反反复复地翻来翻去也令人不免有些厌烦。普鲁托稍稍抬起头往门口瞥了一眼,房间的门依然紧闭着,门口也没有脚步声。
这个游戏的时间设置一定有些问题,待机时间那么久,对待玩家也太过恶意了——普鲁托一边暗自抱怨着,一边默默将视线从门口移开。
他看见那位银发的创世主正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能做的、而原本理应属于他这个有躯体的生物坐着休息的椅子上,翡的两眼平视正前方,他似乎在想些事情,又似是不知神游去了何处。普鲁托张了张嘴,他莫名想要冲着这位创世主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他察觉到自己像是要提出什么疑问,但他又确实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有什么好问的呢?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人的思绪为好——自称是引导者的翡可什么都不会回答他。
“心里总有什么人,在不断地与我强调着——”
自己和“自己”,在这一刻像是要因为意见不合而打起来了一般,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了,他确实有什么话,想要迫不及待的……不,普鲁托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瞅了眼手上的资料夹,试图凭借“分散注意力”的方法,让自己从这种异常状况中脱离出去。
“翡。”
效果微乎甚微,但也就在他的视线重新移向手中资料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用他的声音说出了翡的名字。
或者说,那就是他“自己”——是这个躯壳的主人么?这只精灵又是怎么认识翡的?或是说,还有其他的理由?“那不是我的声音……吧?”普鲁托一时间慌了神,他猛地合上手中的资料册,又急忙抬起头看向创世主,好在这位不靠谱的引导者确实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见别人的呼声。
自欺欺人可没有任何意义,他能准确无比地分辨出人与人声音的差别,自己的声音更不可能听错。
额前忽地一阵剧痛,普鲁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之处的原因何在。他迅速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脸上的异样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当初在危绝之地的遗址上遇到的诡异之事,似乎又一次发生了。
而伴随着疼痛感一同出现的则是那块“可能”曾属于苍蓝的水晶石,房间中没有镜子,因此普鲁托依然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模样,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块石头。水晶石的出现也许是警告吧,但不知道它想要警醒拥有者什么。
在手掌触碰到水晶石的那一刹那,就像他所猜想的那样,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过去从未发生过的事,即,那是发生在几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未知数的“未来”的事——就像在危绝之地那个时候一样,黑衣单翼的天使再次出现——这一回的“幻觉”更加清晰,普鲁托能清楚地看到黑衣天使身边走着的人,以及天使头顶上那块残缺破损的天空之翼;幻觉中的一切都令人惊愕,与杀死了零之人偶师的黑衣天使走在一起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位“校长先生”,而像天空之翼那样连赫尔卡矿场都觊觎已久却又不能离开天堂、沾染大陆浊气的神器居然变成了那种样子,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还有很多很多事都可以在这“幻觉”中看到,他还看见了月光·露娜,那个女孩和她身边那位带高筒帽的组长一起,走入了什么地方……
“一旦放开手,所有的幻觉都会消失了吧。”普鲁托想,剧烈的头疼似乎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太过贪心,可他暂时不想将手放下,他对自己的未来很是好奇,因此他想要知道更多——
“别这样。”强行按在水晶石上的手被另一只手用力扳开,他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围绕在眼前的种种幻觉倏地消失不见,只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什……”
他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这具躯壳的眼睛好像突然失去了聚焦的能力,看什么都模糊不清。普鲁托试着挣扎着站起来,但很显然,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不堪透支的灵魂似是抛弃了这副躯体而令这具已死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因为意外而被称为“路西菲尔”的精灵从跪倒在地变作了瘫倒在地上——精灵倒下了,但他飘起来了。
他朝着倒在地上的“自己”伸出手去,离开精灵的躯壳后,他终于是看见了精灵的模样。
竟然,是这副模样么?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翡正盯着他看。
“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吧?”
映在雪白地面上的长发倒影晃动着,用普鲁托的声音,如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