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门口分开后,杨佳若去了蓝天幼儿学校,阿米则回到以前的住所,收拾简历,打算去人才市场找娱记方面的工作。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佳若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打好饭菜,她寻了个角落坐下,摸出手机搜寻到的结果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低下头,她随意地扒了饭菜在嘴里,食之无味地慢慢咀嚼。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抖动,课堂上杨佳若为了不打扰小朋友的学习,把手机的状态调整为振动模式。
“啊……”一时间没有防备,她吓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接通电话后,却听不到半点声音,等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声音忘记了调节。
手忙脚乱地调好音量,手机里传来杨母喜出望外的语气,“佳若啊,我和你爸爸在公交车上,准备去领一笔巨款,晚上记得不用做饭,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吃大餐。”
杨佳若很惊讶,“你和爸爸中了五百万?”
这次,是杨父欣喜若狂的声音,中气十足,“不止五百万,哈哈,等回家了再说,就这样,挂了!”
还不等杨佳若挂断电话,里头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如天空中的闷雷,破空而来,几乎把她的耳朵给震聋了。
杨佳若的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拼命地呼叫,“喂……爸、妈,你们怎么了,别吓我啊,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杨父杨母再没有说一句话,回答她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我的腿,疼死了,救命啊……”
“妈妈,我的胳膊着火了,好痛啊……”
恐惧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杨佳若提起挎包,像颗出膛的子弹飞一般跑出食堂,往学校门口飙去。
一边跑,一边向教务主任请半天假,这一次,那家伙很爽快地批准了。
跳上一辆的士,杨佳若焦急地催促,“师傅,麻烦你快点,再快点……”
司机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小姐,催得这么急,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杨佳若的喉咙急的直冒烟,“就刚才的**********案,你知道在哪里吗?”
调转车头后,司机开始侃侃而谈,“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有同事刚从那条路经过,听说是有恐怖组织成员把一袋炸弹放在车后面旁边,不到一分钟就爆炸了,死伤的人很多。”
杨佳若的脸庞刷的一下失去了血色,惨白如雪,“还……还死了人?”
“是啊,好像死了七八个。”司机点点头,叹了口气,“我那同事说了,现场非常凄惨,断胳膊断腿的,很吓人,小姐,你问这个干嘛?”
听完后,杨佳若鼻头一酸,差点落泪,“刚才……我父母给我打电话,他们可能……可能就在出事的公交车上。”
“真的吗?”
吸了吸鼻子,杨佳若小声祈求,“是真的,所以求求你,能不能再快点?”
“怎么不早说。”司机也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张口安慰,“别担心,你父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抄小路过去,马上就到。”
“但愿吧!”
到达出事的二环路,杨佳若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打开车门,火急火燎地冲到还在燃烧冒烟的公交车旁,四处搜寻父母的踪影。
车厢的前后左右,流淌一滩滩鲜红的血迹,还有来不及穿上的鞋子,红色的鞋子,看上去,比鲜血还要凄美艳丽。
杨佳若的眼窝里一热,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面颊滑落。
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泪意逼回悲凉的心里。
没事的,爸妈一定会没事!
眯了眯眼睛,她继续不遗余力地寻找。
四周站了围观的群众,心有余悸地议论纷纷。
“刚才,真是吓死宝宝了,我就在车上,还好我跑得快。”
“就是啊,我也快吓尿了,天哪,在公交车上放炸弹,那些龟孙子还真想得出来,老子诅咒他一辈子太监!”
“你怎么知道歹徒就一定是男的,说不定是个女人?”
“哼,女人就诅咒她一辈子飞机场。”
“咦,警察这么还没来,效率真慢!”
说话间,两三辆警车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车门打开,十几个警察跳出来,走到现场维持秩序,“来,大家让让,请让让。”
杨佳若在人群中四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父母,焦灼万分。
瞅了眼已经灭掉火只剩下黑漆漆的框架的公交车,她呆愣愣地想要扑进去。
刚抬腿,被一个小警察拦住了,“小姐,我们要搜寻证据,请站在安全线外面。”
杨佳若急白了脸,“能通融一下吗,我要进去找我的父母。”
“车里面没人,你可以去市立医院的急救室看看。”小警察怜悯地看着她,“如果医院没有,就去太平间找找。”
“太……太平间?”杨佳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小警察上前一步,扶稳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杨佳若轻轻推开小警察,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谢谢你。”
招了辆的士,杨佳若直奔市立医院。
坐在车里,她的眼神呆滞,心中升腾一片无奈的苍凉和悲伤。
明明就是早上七点钟和阿米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她又要去医院。
急诊室里,惨叫声不绝于耳,挤满了受伤的人和来护理的亲属,一片嘈杂和拥挤。
擦了擦酸涩的眼睛,杨佳若不厌其烦地一排排找过去——
第一排,没有;第二排,也没有!
等她从头找到尾,还是没有。
死死咬住唇瓣,杨佳若抬着发软的两腿,不死心地仔仔细细再搜寻了一遍,依然找不到父母的影子。
一个护士迎面走来,杨佳若一把拦住她,嘴唇颤抖着,“请问**********后,送来急诊的,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安排在其他的地方?”
“没有,全部在这里。”
“哦……”杨佳若感到嘴巴里苦涩得犹如刚塞满了一大把黄莲,满腹的失望,最终变成了绝望。
她踉踉跄跄地追上去,“那个……太平间在哪里?”
护士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下楼之后,往右拐,有一排平房,最后面的那一间就是。”
“谢……谢谢!”
深深地吸了口气,杨佳若的心痛得像刀绞一样,扶着雪白的墙壁,一步一步往护士指点的方向蹒跚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最后面的那间屋子,里面亮着惨淡的白炽灯,两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不停地给死者上妆。
杨佳若咧嘴苦笑,“我来找人!”
左边嘴角上长了颗痣的男人抬头回答,“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都是死人。”
杨佳若没有答话,傻愣愣地一个一个查看。
走到最里边的一张案板上,并排躺了七八个烧焦的人形,几乎烧成焦炭,无法从面貌上判断谁是谁。
突然,杨佳若瞅到有只乌黑的手中抓了一部老年手机,看上去正是父母用的那部。
她猛然扑过去,握着那只几乎成了木炭的手臂,扳开攥成拳头的手指头,看到熟悉的手机,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泪如雨下,“爸,妈……”
大概是爆炸来的太过突然,杨父的胳膊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只是,那胳膊已经不成胳膊,彻底烧成一截墨黑的木棍。
他的另一只胳膊呈现保护的姿态,紧紧地拥着一个同样成为焦炭的人形,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自己的母亲。
嘴角上长了颗痣的男人叹了口气,“小姐,这都是你的亲人吗,唉,听说是**********了,真惨。”
“爸,妈……”杨佳若哭的肝肠寸断。
父母爱好烂赌,她每天都计算着赚更多的钱来还赌债,累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也会抱怨两句,可抱怨过后,他们依旧是她的父母,她依旧是他们的女儿。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亡,让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等她哭了一阵子,嘴角上长了颗痣的男人好心提醒,“小姐,这里只能停放两天,你得赶紧准备后事。”
“谢谢,我明天就找人来办。”
杨佳若想要站起来,可是感觉双腿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她只好把双手撑在摆放父母的门板上,依仗胳膊的力量慢吞吞地直起身体。
她胡乱地擦了把脸,把父母的手机珍重地放进挎包里,眼眶里,仍然有悲痛的泪水在流转,她仰起脖子,把那些水汽都倒流回去。
父母都不在了,她的眼泪,还落给谁看?
杨佳若踩着虚飘的步伐,走到外面,天色一片阴沉如墨,下起了毛毛细雨,渐渐地,雨越下越大,很快把她整个人都淋湿了,浇了个透心凉。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一头扑倒在卧室里,瞪大眼睛,静静地流泪。
迷迷糊糊中,杨佳若幽幽睡了过去。
这一起恶毒的爆炸案,有人悲伤有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