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奶奶对我说有个男人跑过去救小牛去了,我想大概就是从市里来的那个大人物,刚才,那个小姑娘也不听我的劝阻,一头冲进去找人。”
说完后,村长一脸的动容。
大牛很感激,“村长,城里人都这么好吗?”
村长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人都很担心,可村里在忙着操办春花的葬礼,一是人手不够,二是也不能再让其他的人涉险,互相对望了一眼,只能听天由命。
杨佳若万分艰辛地跋涉完溪水,感到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汽车轧了一遍,软绵绵使不出一点力气。
拖着沉重沾满泥巴的两腿,她才蹒跚地沿着岸边往林子里面搜寻。
天色变得幽暗,林子里密不通风,她不知道挪了多久,仿佛一直在里面打转似的,除了她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就连鸟叫声,也完全消失了。
走上一个小山坡,她累的几乎喘不过气,寻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去,小手不停地扇风,随即,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突然,她瞄到石头的一侧,有一把熟悉的瑞士小刀。
她心里一动,捡起来,搁放在掌心里。
这分明就是楚风扬最爱把玩的东西,掉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他离这个地方并不远?
也许,他就在附近?
杨佳若一瞬间像刚涨满风的帆,浑身充满力量,站起身她坚定地朝前路走去。
凭着天蝎座强烈的直觉,她能感受到,楚风扬一定就在不远处。
他一定躺在某个泥泞的角落,在静静召唤她去把他找回来。
又搜寻了不知道多久,天色越来越昏暗,眼看就要彻底黑下来,可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杨佳若心急如焚。
她走下坡,瞧见前方有一个大大的土堆,快步走过去,猛然,看到泥水里有一小节黑色的布料——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面料,硬朗挺括,她瞧的分明,的的确确就是楚风扬的西裤。
“楚风扬,是你吗?”
脱口而出呼喊他的名字,杨佳若疯狂地跑过去,绕到大土堆后面,她霎时笑开了花,恍如百花齐放。
就好像在沙漠里干渴了几天几夜的人,突然天降甘霖,惊喜若狂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楚风扬!”
杨佳若激动的双手打颤,甚至整个人都簌簌发抖,嗓音里,充满巨大的喜悦。
太好了,她跋山涉水而来,终于寻到他。
他没事,他还活着,真好!
楚风扬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激动得小脸通红的女人,有一股探究和疑惑。
她是不是一直在担心他,所以,不顾危险,一步步前来寻他?
男人心情有点愉悦,唇角微勾,“你在担心我?”
杨佳若瞪他一眼,“我才没担心,我担心的是小牛。”
男人收敛笑容,一手托住她的下巴,眸色冷魅,“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杨佳若嘴硬地反问,“什……什么实话?”
楚风扬猛地手中用力,眼眸一凌,“说你担心我!”
下巴传来一股刺痛,差点没把杨佳若疼哭,她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楚风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种小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从你刚进入溪水的那一刻,我就非常担心,后来,爆发泥水流,我等不下去了,一路寻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男人缓缓松手,目无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你先把他送回去。”
杨佳若这才发现,他的旁边,还躺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小脸苍白,呼吸细微。
杨佳若疑惑不解,“那你呢?”
她蹲下身想去把他扶起来,男人低声叱喝,“放手,我自己来!”
“楚风扬……你到底是怎么了?”杨佳若很想抓狂。
她觉得委屈极了,好不容易艰难地寻到他了,这男人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难道他就这么讨厌她吗?
他两手撑地,慢慢支起身体,杨佳若心疼地发现,他的左腿上刺进一根锋利的动物骨头,白骨森森,狠狠地插在他的小腿肚上。
有鲜红的液体顺着骨头往下滴落,渗透地面的枯草,留下干涸的黑红印痕。
以他的自傲,一定是这条腿伤的太严重,他无法再带着小牛返回村子,因而他才被迫留在此地。
杨佳若想要把他扶起来,被他一把推开,冷冷说道,“你抱上小牛就行!”
气得几乎跳脚,但杨佳若没有吭声,掏出瑞士军刀,先割掉外面突出的白骨头,然后,把她身上的衣裳割成条状,蹲下去一圈又一圈,给他仔细缠绕包扎。
这一次,楚风扬没有闪避,目光沉沉地看着女人倔强的眉眼,恨不得把她彻底融入骨血里,再也不用纠结和感伤。
她明明一次又一次剧烈地反抗,不想做他掌心里的金丝鸟,可为何要艰难地踏过千山万水,只为寻找他的踪影?
如果他死了,不是正合她意吗?
“楚风扬,你简直是个大混蛋,都伤成这样,还要保留你那该死的自尊,简直是不可理喻!”
包扎好伤口,杨佳若站起来,猛地抬头,杏眸里被泪水沾湿,波光流转间,一层迷蒙蒙的雾水。
楚风扬凝眉,她霍然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颤抖地覆盖上他冰冷的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动作生涩,没有一点技巧,却如晨风吹拂水面,在楚风扬的心底,掠过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伸手扣紧她的后脑勺,男人变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甜蜜之喜。
良久,楚风扬才放开气喘咻咻的女人,沉声说道,“走吧。”
再继续吻下去,他几乎控制不住要把她就地正法。
后知后觉的杨佳若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的主动和热情,羞红了小脸,一把背起小牛,埋头往前面走去,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心情大好的男人,缓缓移步,跟在后面,唇角有抹笑意飞扬。
中途休息的时候,楚风扬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来?”
刚才一睁开眼就瞅见她,还以为是产生了幻意。
“之前不是说过了,我来找小牛。”
呃——
在男人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杨佳若很没骨气地狗腿,“顺便,来找找你。”
男人不以为然,“真蠢,万一没找到,以你的方向感,你打算一直在林子里转圈?”
杨佳若不服气地顶嘴,“无亲无故的,那你为什么要跳下去救小牛?”
男人冷哼,“我不想看到有人哭鼻子。”
“楚风扬,你说谁哭鼻子,明明我是想去救的,是你拦住了,不让我下水,你就是大男子主义,认为我是个女人,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别忘了,妇女顶半边天。”
楚风扬上下扫视了一番,“没试用过,有待考察!”
“……”
这厮的大脑反射弧果然够长,一本正经的问题能牵扯到试没试用她的事情上,根本不再同一个频道,无法交流。
杨佳若干脆不理会,背上不省人事的小牛,继续往前面赶路。
良久,身后传来男人冷魅的嗓音,“你很在乎我,对不对?”
身体一僵,杨佳若呆呆站在原地。
楚风扬深邃的目光,定定锁在她的小脸上,语气笃定,“否则,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寻我?别再告诉我说你是为了小牛。”
杨佳若低头,望向破烂不堪的衣裳,这一刻,她才感到事实的真相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她在乎他,在乎的宁愿她死去,也也愿意听到他死亡的消息。
对于他的感情,她从来都是逃避,没有过多地正视。
为什么会不反感他的触摸,为什么会沉沦于他的亲密,为什么会担心他的安危而心神不宁,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会条件发射地希望他前来救她?
杨佳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你为何要和那傻笨的鸵鸟一样,以为把脑袋埋进沙子堆里,就可以回复到未遇见时的初心吗?
不,因为你惧怕,惧怕这隐秘而辛酸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你惧怕这份热烈的感情会让你戴上小三的罪名,你惧怕一颗心里,早已经不知不觉装上一个叫楚风扬的男人!
不行,杨佳若,背上小三的名号,你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她狠狠一脚踹开脚下的小石头,像是要踹掉心里的那个男人。
天色几乎完全黑了,朦胧的夜色里,犹如夜里看芍药,楚风扬无法看清她的神色,万一,和他预料的相反——
等待她的答复越来越久,男人紧攥拳头,骨节然,眉宇间,一片冰冷。
“走吧!”
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男人冷哼一声,从她的后背接过小牛,抱在怀里,大踏步沿着小径往前走。
杨佳若一愣,急忙跑过去,“你的腿受伤了,还是让我来!”
“我死或者活,都与你无关!”
不再看她,楚风扬抬头望向漆黑一团的天空,加快速度赶路。
走到那条溪水,杨佳若担心他的腿伤,陪着笑脸说道,“把小牛给我背一下,好不好?”
男人没理会她,一步一步稳稳地下水。
没办法,杨佳若紧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突然,男人把小牛塞进她手里,伸手用尽全力把她往岸边推过去。
杨佳若惊骇地回头望去,依稀可见一个黑乎乎的浪头打过来,楚风扬倏然看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