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厨房里发出“哧哧”的声响。
想起杜晴天临走前的嘱咐,杨佳若飞速地一跃而起,匆忙钻进厨房。
煤气灶上,搁放一只油光可鉴的黑色煲汤砂锅,“噗噗”冒着水汽,大概是里面的水快烧干的缘故。
关掉煤气,杨佳若抓起一块抹布,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拿勺子翻动了几下,果然,锅底里面的汤水所剩无几。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杨佳若没有继续加水烹煮,捞进大碗,等凉了后,一小口一小口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刷洗完毕,翻开皮包,手机屏幕完全黑屏,一点电都没有。
已经这么晚了,父母大概又不会回来,深深地叹口气,杨佳若关好大门,走进自己的卧室。
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充电,她取出一本英文小说,靠在榻前,认真地观看。
刚充到百分之十的电,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杜温然”三个字,不停闪烁,执着而温柔,有一种她不接电话就打到地老天荒的姿态!
拿过手机,杨佳若摁下接听键,“学长,是我!”
听筒里,杜温然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润,“佳若,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你没事吧?”
听到他发自内心的关怀,杨佳若很感动,“我没事,挺好的,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天上午我们见个面吧,我从国外带了份小礼物送给你,就上次的川菜馆,好不好?”
男人的嗓音如美玉,纯净温柔,很难让人狠心去拒绝。
想了想,杨佳若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明天十一点见。”
“嗯,我等你。”
因为喜悦,男人的声线拔高了几个度,激扬顿挫,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仅仅答应一顿饭,没想到杜温然这么高兴,杨佳若憋闷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还是国庆放假期间,明天是最后一天假期,不用去学校上课,西餐厅的兼职也已经辞退了大半个月,辛苦多年的自己,出去逛逛也无妨,放松一下心情。
翌日,杨佳若起床,打开冰箱,发现昨晚还剩下一小碗米饭。
想了一下,她取出两个鸡蛋和一把小葱,做了个简单的蛋炒饭,就着一小碟咸菜,解决了一顿早餐。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连衣裙,遮挡脖子上的伤口。
关好家门,她跳上公交车,直奔川菜馆。
临街的餐馆里,稀稀落落坐了三四桌吃饭的客人。
杜温然十点不到就来了,坐在门口,一边优雅地喝茶,一边等杨佳若。
温雅的气质,令他成为整个餐店里的焦点,最瞩目的所在。
他不以为意,坦然地饮了一口香茶。
上午,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公司事物,一路飚车,赶到这里,就为了在第一时间看到心中驻藏已久的女人。
昨天早晨打电话给她,听到楚风扬冰冷的回答,他像是坠入冰冷的寒冬,一整天心思恍惚。
晚上,杨佳若答应了他的赴约,他欣喜若狂。
挂断电话后,他一夜未眠,翻找衣柜,把所有的衣裳搜寻出来,只为了搭配出一套最合适的着装。
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紧张。
哪怕是小时候代表学校参赛,获得全国英语比赛一等奖,上台领奖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这般的失措。
垂下眼帘,他掩饰势在必得的眸光。
杨佳若刚推开钢化的玻璃大门,第一眼就看到衣冠楚楚的杜温然,走过去坐下,俏皮踢吐了吐小舌头,“学长,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把精美的菜单递过去,杜温然浅笑,“没关系,我也是刚来。”
杨佳若一口气点了最爱的水煮鱼片,麻辣牛肉片,石锅鱼,和火爆肥肠,最后,知道杜温然是江南人,其实不太会吃辣,她体贴地点了乌鸡红枣汤。
坐在对面,杜温然看着她忙得不亦乐乎,“够不够,不够再多点几个。”
“够啦,就我们两个人,吃不了多少。”
看到杨佳若递过来的菜单,杜温然哑然失笑,“汤是点给我吃的?乌鸡好像是更适合你吧?”
“……”
小脸微红,杨佳若有点不好意思,“我怕味道太辣,让你降降火的,学长,请原谅我的二。”
“不怪你,我高兴都来不及。”
顿了一下,杜温然继续说道,“怎么又和我生分了,喊我温然哥,我会更高兴。”
杨佳若从善如流,“好的,这一次又可以吃上正宗的川菜,谢谢温然哥。”
菜品上来后,杨佳若吃得很开心,丰润的嘴唇辣得通红,红艳艳,灿烂若四月的流火。
杜温然吃得不多,大部分是看着小女人一边吃一边直呼辣得过瘾,眼眸里,荡漾着脉脉的温情。
爱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小女人,一路走来,看着她由青涩灵秀变成妩媚娇艳,叫他如何能割舍心中沉甸甸的爱意?
那份最初的悸动,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杨佳若”这三个字。
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结成最纯美的琥珀,镌刻在他内心的最深处!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弃,哪怕对手是楚风扬,他也要放手一搏!
在杨佳若低头吃菜的时候,男人的眸子,冷冷迸射一道犀利的锋芒!
商场冷酷无情的洗礼,让他明白,没有人关心过程是否违规不当,不管使用何种手段,达到目的才是最后的结果!
眼前的小女人,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的手里抢走!
一楼的两人低头,默默就餐,而二楼的咖啡厅,楚风扬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上。
他盯着对面的风文然,散发冰冷狠辣的气息,“东西该还给我了!”
风文然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内心百感交集。
十八年除了在电视屏幕和报纸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同在H市的天空下,他硬是做到了对她避而不见,从来不曾会面,也从来都是零距离接触。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她答应把唯一的一件礼物返回,他绝对不会来见她。
那是他八岁那年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价值不菲,足足花了他大半年的零钱。
楚磊为忙于打拼事业,她常常一个人独守空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莫辉,孤寂的心终于找寻到往日的激情和甜蜜。
于是,她和莫辉偷偷摸摸地交往了六年,直到东窗事发,被楚磊为发现。两人激烈争吵了一夜之后,她仅仅带着这只玉镯,离开家,顺理成章嫁给了莫辉,第二年,生下女儿莫晚情。
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
当年十二岁的稚嫩小男孩,成长为H市独霸一方的财团掌舵人,不得不感慨岁月流逝得太快!
这一次,楚风扬买下市内东郊的一块地皮,准备开发“东部新城”,却绕开莫辉,直接和中央的某首长打交道,令莫局长寝食难安。
他在H市城管局局长这个位置呆了八年,如果这一次,能在开发“东部新城”这件历史性的事件上分一杯羹,再往上升一级,轻而易举。
怨恨和愤懑中,他想起了风文然,要她大打亲情牌,和楚风扬好好谈一谈。
想到昨晚莫辉的殷殷督促,风文然笑容温婉,“风扬,你的急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手镯不急,我们母子两个十八年没有见面,先叙叙旧吧!”
不耐烦地在桌子叩了叩,楚风扬冷笑,“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从你离开的那天,我的母亲就死了。”
风文然呼吸一窒,笑容僵在嘴角,“风扬,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打算原谅我吗?当然,如果不是你父亲忙的一天到晚不回家,我也不至于……”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总把一切过错推卸到其他人的头上。
冷哼一声,楚风扬打断她的话语,“他是忙的不回家,但他是为了这个家过得好,他并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你呢?”
顿了顿,他目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你一边享受他拼死拼活带来的物质享受,一边和莫辉谈情说爱,甚至为了一个野男人抛夫弃子,你这样的人,配做一个母亲吗?”
他的声线平缓低沉,仿佛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难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吗?
心里突然涌出如火如荼的恐慌,风文然慌乱地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爸爸,他背叛了我,他在外面有了野女人,我为了报复,才……我才答应了莫辉的求婚!”
是的,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她怎么可能先一步背叛呢?
眸光一凌,楚风扬勾出一抹残酷的弧度,“我没有时间和你再翻旧账,如果你不把玉镯还给我,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们生不如死。”
风文然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亲生的儿子会这般残忍地对待她,把她视为仇人,恨不得除掉她而后快。
被他淡淡一扫的目光吓的心惊肉跳,她急忙从小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缓缓推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话,“风扬,东西我给你了,‘东部新城’的事项,你能不能分一点给莫……莫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