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武楼台上。
楚御离去之后,同样的位置上,正有无数道人影正在谈笑。
楚远山与老者品着香茗,正在席地而坐。而身旁,曾经名动南离,如今修为有望号称豪族之虎的楚文虎正立在两人背后,恭敬的添着茶水。
而三人的背后则是数十位楚族洞天,直接将这楼台都挤得满满当当。
如果让外人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如同大白菜一般拥挤在这楼台上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楚族享誉南离的实权强者,每一尊都实力强大,名动南离,耳熟能详。
“文虎,看来你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如今得楚御赠与你的三枚镇骨莲华,你的洞天再无郁结的可能,想要治愈也不过是数月时间,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当日你可是太滑稽了,就连我都忍俊不禁。”
楚远山朝着楚文虎点头,神情挪愉的说到。
“多谢族长挂怀,文虎能够恢复,的确是成了那个小子的人情。我楚文虎就是这个脾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个情,得认。”
“只不过,楚御那个混小子当真太可恶了一些。”
楚文虎有些尴尬,一张老脸都憋得通红。
而那些伫立在楚远山和老者背后的那十数尊洞天听到族长打趣这位粗豪的豪族之虎,也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楚文虎当日独战兽潮,悍勇无双,当日被族中一个小辈用那般简单粗暴的手段,‘收’下了三枚镇骨莲华,这的确是一件让他们开怀的事情。
达到洞天,能够位列南离楚族殿堂,添上一把椅子,那意味着地位也将不同。
而随着战力飙升,生命层次的不同,哪怕是亲如孩儿,能够在这些洞天面前保持镇定心态的楚族子弟也是不多见,更遑论玩笑了。
如今,能够有如此笑料,他们自然不会吝啬。
楚文虎老脸一红,赶忙岔开了话题。
“族老,族长,今日叫我等过来究竟为何?”
楚文虎话音一出,几乎所有的洞天也都停止了大笑。一般而言,豪门望族集结洞天乃是有大事发生,正常都会在宗府之中的厅堂集合。
而今日,族长楚远山竟然让他们来到蕴武楼的楼台上,甚至连一向都不理楚族事务的族老都出现,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疑惑。
见到楚文虎开口,无数的洞天都竖起耳朵倾听。
“不急,不急!”
族老一笑,似乎笑意之中蕴藏无数玄机。
“布置的怎么样了?徐族狼子野心,我们一定要做好全部的防备。六年前的那场悲剧,万万不能再今日重现。”
见到族长发问,一个如同枯骨一般的洞天走了出来。
“放心,族长,徐族动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不过,这等防备是否有些太过了一些。毕竟,徐族根基与我楚族相比,实在太弱,我两族爆发大战,就算其余的六族插手,也无法挽回颓势吧。”
“小心无大错。”
楚远山羽扇轻摇,叮嘱道。后者闻言,面色也是一肃。
早在数月之前,族老已经吩咐宗府备战,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如今随着徐楚两族的关系日益恶劣,这备战的情绪也越发紧张起来。
“你且行事就好,对了,南荒异动你可通知了南木?”
“通知过了,只是不知这消息是否属实?要知道,南荒一直都是南疆郡府的心腹大患,我楚族位于南离,虽然相隔数万里之遥,一旦爆发,恐怕也是难逃这一场大战。”
楚文虎接口道。
“那就好!”
楚远山眉头也是紧皱。
昨日里楚御曾经提及过南荒的异动,那名为舍魂的阵法虽然族老与自己都见识非凡,但是并未亲眼所见也是并不知晓其诡异所在。
不过牵扯到南荒,这不能不报。
没有人是傻子。
祖海武院考核存在千年,雷打不动,如今推迟,让南疆郡府三座武院同时考核这已经十分不寻常,再加上楚御在十万大山之中得到的蛛丝马迹,足以让他们心中警惕。
毕竟,南离同样属于南疆郡府的数十座重城之一,虽然距离甚远,但是大战若起,仍是不能独善其身。这是足以搅动一座郡府的大战,注定生灵涂炭。
与此相比,楚族与徐族的争斗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完这一切,这数十位洞天全部都默然,思索着若是南荒真有异动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楚远山起身,率先来到了楼台边缘,望着下方。
“你们来看!”
楚远山一挥手,指着下方望去。
楚文虎离的最近,顺着楚远山的手指想着蕴武楼下方望去,他如今修为恢复,目力惊人,楚族之内一切分毫毕现,呈现在视野之中。
“楚御?是这小子?”
“族长,你们让我看这个臭小子做什么?差不多就对了吧,这么取笑我老楚可不干了啊。”
楚文虎颇为气愤的说到。
而那些身后的洞天一个个腾身而起,跃上天空,见到下方一幕,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这些洞天可不是楚文虎那般粗豪之辈,心细如发。
“莫急!”
楚远山继续向下看去,下方正在发生着楚御拉着一个楚族的护卫正在交谈,他们的话音虽然轻微,但是在座的都是修为强大的洞天,区区距离根本无法阻隔声音的传递。
足足半晌。
“你们看到了什么?”
直到下方发生的画面定格在了那执行楚族律法的执事长老比划的大拇指上。所有的洞天才收回各自的目光。
楚远山淡淡的问道。
“容人之量。”
“恩怨分明。”
“信仰之心。”
“….”
一道道赞叹的声音在这些洞天的口中说出,对于楚御的表现,都发出自己的见解。有些洞天虽然神情疑惑,但是更多的都是赞叹的声音。
“你们都对,今日老夫叫你们都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你们看一个小辈如何处世,我只想表明一个立场罢了。”
“我千年被宗族驱逐,流落在这八百里南离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如今千年的岁月已经过去,我如今的楚族已经也是有数十位洞天,成千上百的族人存在了,如今更是隐隐有南离第一豪族的美名。”
族老站了起来。
“老夫想要告诉你们,豪族对立,阴谋算计,不择手段,这无可厚非。但是我楚族的强大并不是武力的震慑,也不是那些虚情假意的仁善。而真正靠的则是自身的强大跟凝聚力。这源于一个族群的内在。”
“所谓天地有宝,取之有道,立族也是如此。”
族老苍老的话音流淌,让这些洞天都动容了。
这是在传道。
“只有自身,由内而外都同样强大,那么那些暗地里的敌人才会被震慑,就算心中不满,也要蛰伏,对我楚族毕恭毕敬。待到一年,十年,甚至百年之后那些敌人恐怕就真正的被我楚族压制了。”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真正的强大?
这是一件不入他们耳目的小事,却让他们无限动容。
有些洞天懂了,心中亦有所得。
…
片刻之后,这些洞天消化着心中所得,离去了。
“族老,您怎么知道楚御那个臭小子会如此做?若是他命令那楚族执事长老杀死那些老弱妇孺之辈,武令在手,那也是不能违抗吧。”
楚文虎落在后头,朝着身后继续加美的族老问道。
“心…不同。”
族老翻了一个身,似乎在睡梦中呓语。
不得不说,族老终日昏睡,可这眼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对人对事,入木三分。
“这小子!”
楚文虎摇摇头,也是笑了。
…
出了楚族驻地,楚御走在南离的宽敞主干道上。
“妇人之仁。”
“你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你这个小子就是菩萨心肠。这么软弱的心肠可不像你。”
一个兽头从楚御的怀中伸了出来,猪春秋朝着楚御撇撇嘴。
“不像我?”
楚御笑了一下。目送着这楚甲的妻儿子女远去过后,才低头开口。
“莫非你觉得应该斩草除根?”
楚御朝着猪春秋笑了一下,
“莫非不是如此?本兽可是很看好你,无论凶兽还是人类,想要变强,妇人之仁可不行。”
“你可看到了那些孩童,但是本兽爷看来,打人就要打脸,结仇就要杀手,不管是什么恩怨,谁对谁错。莫非你等着那些小崽子日后来找你不成?”
猪春秋挖着耳朵,哼哧哼哧的说到。
闻言,楚御却是一笑。
“你不懂。”
“不懂?”
猪春秋有些好奇,在它的印象中,楚御可不是那些盲目发着善心的烂好人。武道坚定执着,必死之局也要分离博取一线生机。
否则当日猪春秋卖弄大妖威严之时,楚御就应该跑的没影了,而后来揭下那什么劳什子战帖,更是显现出了这一点。
猪春秋到底生存了无数的岁月,虽然如今虎落平阳,但是自付眼界还是有的。
“这就是人与凶兽的区别所在。”
楚御摇摇头。
“在你看来,的确应该是斩草除根,山林之中凶兽哪怕杀死另外一头凶兽也会这样做,防止这以后那对手的幼崽反扑。但是我们人类却是不同。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为万物灵长,并非只是灵智超群而已。”
“情感。”
“这就是人类与凶兽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在我看来,就算凶兽觉醒了灵智,能够如人类一般思考,能够分辨,明悟,却也无法得到人类的感情。”
“况且。”
楚御话音一顿,眼瞳中露出囧囧之光。
“我楚御的强大,并不在于外在,也不屑于用这等手段。我的强大不是靠滥杀无辜之人,我楚族千年底蕴累积,也不是靠武力镇压。”
“我的未来注定会很强,变得更强,这些孩童也许怨恨我,以为我剥夺了他们的财富,地位,但是如果我足够的强大,强大到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么这愤怒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努力,努力成为强者。”
“我楚族也会更强。”
“这样,是因为情感,我不斩草除根,出发点是这样。但却也同样让我内外如一,心如水晶,不染尘埃。”
若是楚文虎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楚御口中所言与楚文虎和镇守蕴武楼的族老话音想象。
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