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春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也感觉不到雨浇的淋漓。只觉得好像这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轻滋润着大地和人心。
雨天不能在操场上玩,从各班经过,同学们或站在走廊上看雨,或是在转角处跳格子,或坐在教室里聊天,或是围在地上用五个小石子玩小鸡啄米。
柳风走进教室,几个同学在讲台边围着圈。
冯洁哭着鼻子,王小涛低着头噙着泪站在中间。
杨老左手拿着一个铅笔刨,正在严厉的批评王小涛:“你说你,怎么回事。上来擦个黑板,也会闯祸。现在好了,铅笔刨没用了,你说怎么办?要不要赔?这可是二十多元一个了。”
转过头,用右手摆弄了一下已经没用的铅笔刨,朝冯洁骂道:“好带不带,这么贵的东西带来干嘛?炫耀呀?现在好了,破了,你叫同学怎么赔?”
冯洁不敢分辨,低着头只顾哭泣,右手不住的擦着泪水。
柳风还没走到,有同学已经开始打小报告。原来语文课后,王小涛上去擦黑板,不小心碰到冯洁的桌子,桌子上的铅笔刨掉地上摔坏了。
杨老师看见柳风,沉着脸无奈的摇摇头,“真麻烦。”
柳风明白“真麻烦”三个字的意思。
好好的下课,发生这件意外的事,已经很郁闷。偏偏又是冯洁和王小涛两人,处理起来更是棘手。
冯洁家里开毛巾厂,父亲也算是一个老板,自认为有几个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去年有一次冯洁水笔找不到,第二天父亲就在学校办公室里说班里有小偷,要杨老师好好教育学生。闹得全校皆知,好生无趣。
王小涛父亲已经四十多岁,母亲是花三千元钱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的外地人,家境向来不好。平时的铅笔都是用到最后实在太短,用手捏不住了,还要用钢笔套套住,写到不能写为止。削铅笔用的是小刀,铅笔刨那是梦想中的事物。可想而知,要王小涛赔一个铅笔刨,他的父母那一关应该很难说得通。
“杨老师,要不你先去,我来处理?”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柳风若有所思的问道。
处理班级里的事情,一般都是由班主任负责,任课老师随意的参与处理,小心眼的班主任常常会不高兴,反而责怪人家越权。是以柳风有此一问。
此话正中下怀,已经为此头疼不已,让柳风来试试或许会有其他办法。杨老师站起来,爽快地说:“那好,就交给你了。”
柳风坐下来,和蔼的对两人说道:“都不要紧张,事情已经发生,哭能解决问题吗?”
两人闻言慢慢的抬起头,冯洁接着摇摇头,王小涛则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不能”。
“那很好,都很懂事,就不要哭了。”柳风微微一笑,“你们谁能把事情再说一遍吗?”
想来事情经过和其他同学描述的出入不大,但柳风还是想听他们自己说一遍,省的有什么细节遗漏。
“柳老师,是这样……”王小涛一听,似乎事情有转机,抢着说道。
果然差不多,柳风点点头,面向冯洁,冯洁也点头同意。
“你们说说看,在这件事中,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柳风问道。
经过刚才的描述,王小涛低落的心情有些好转,“我不应该跑得这么快,把铅笔刨撞到地上去。”
“我不应该带到学校里来。不带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冯洁止住泪水,两眼通红。
杨老师在一边默许,心下暗道,这两家伙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孺子可教也。
不料柳风却对王小涛说道:“你能一直主动为老师擦黑板,没有一句怨言,老师要谢谢你,至于摔坏铅笔刨,那纯属意外,是上讲台过程中造成的,老师也有责任,所以呢,这件事老师替你解决,你呀,以后要记住今天的话,做什么事都不要莽撞,要慢要细心。”
王小涛似乎听懂了老师的教诲,睁大眼睛,一个劲的点头。有些不信的看着柳风,就这样不需要赔了?
“好了,没你事了,你先准备一下上数学课,自己玩去吧。”柳风催赶着呆住的王小涛。
杨老师看着破涕为笑,欢快走开的王小涛,皱了皱眉头,就这样轻轻放过了?那冯洁这边如何交代?
冯洁看着王小涛无事的离开,心中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柳老师这么偏袒他,那肯定象杨老师一样要批评自己了。
不如先自我检讨,这样就省得挨骂。想到这里,眼角瞟了瞟沉下脸来的柳老师,有些胆怯的低声道:“柳老师,是我错了,我不该把铅笔刨带到学校里来,还放在桌子上。我不要王小涛赔了。”
果然,柳风脸色有所好转,“那你怎么跟你父母解释呢?”
“我会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坏的。与其他同学没有关系。”冯洁抬起头,鼓起勇气。
杨老师脸上一喜,这也倒是一个解决的好办法。如此一来,既不用王小涛负责,冯洁的家长也不会有意见,自己的孩子搞坏的就远不到别人了。而且此办法是冯洁自己提出来的,想必不会反悔。
柳老师年纪轻轻,想不到还挺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搞定如此头疼的事。于是,拿起资料,轻松的走出去教室。
柳风闻言,先是哑然一笑,也没想到冯洁会这么回答。待杨老师走后,抬手就要冯洁头上一个暴栗:“傻瓜,谁要你撒谎了。”
冯洁摸摸有些微痛的头,虽然被责骂,却是听到一声“傻瓜”,心里很受用。这几乎是柳老师的口头禅,每次说出“傻瓜”,就是心情开心的时候。
很快,冯洁便知道这次自己猜错了。
“你有什么错,一点错都没有,铅笔刨带到学校里来,有些时候还借给同学用,省的同学用小刀削铅笔,不小心会削破手。这不好吗?”柳风越说脸色越暗下来,小小年纪学会揣摩老师心理,不简单,“问你有没有错,你就一定要给自己找出错误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需要你看老师的脸色做事和说话。”
这下子,冯洁真的有点糊涂,两只依旧红通通的小眼又似乎若有所悟的扑闪着。
“好了,快上课了,这件事先放着。下午老师再来找你。先去准备一下上课。”柳风语气有些好转,神态轻松。。
要赔被批评,不要赔又要被批评,冯洁觉得自己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