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在夜里快马加鞭的赶往天月城,路上他一直回味着王进的话,“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张晋久久思索不得其解。当马儿累了之后,张晋立刻徒步前进,平均速度不比快马慢多少。
到了第二天傍晚,张晋终于来到了天月城。天月城依然那么繁华而嘈杂,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张晋不禁皱了皱眉头,前线的士兵们正在浴血奋战,而他们付出生命也要保卫的王国的都城,竟然是这个样子,简直让人寒心。他突然想到龙朕说出“杀尽尸位素餐者”的咬牙切齿的样子。
张晋找到了孟喜老人的府邸,结果被告知孟喜老人在王宫,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张晋已经感到天月城的形势开始变得不明朗。当张晋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来到王宫时,发现宫内戒备深严,若不是张晋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张晋最后在内宫见到了孟喜老人,张晋在见到孟喜老人的瞬间猛然觉得孟喜老人再也不是那个神采奕奕的华发老人了,他的面容也开始变得疲惫而苍老。
孟喜老人正在国王的灵柩前守着,当他看到张晋时,跌跌撞撞的从台阶上跑下来。张晋赶往扶住了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没有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竟然小声啜泣起来。在张晋第一次见过孟喜老人之后,老人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可以说孟喜老人现在是除了师傅之外自己最为尊敬和亲切的人了,在张晋心里,早已孟喜老人当做了自己的父辈,看见孟喜老人如此疲惫的面容,怎能不让张晋伤心落泪?再者,张晋在前线面临的压力简直如千钧在肩,而今终于能够找到一个人来分担这种痛苦了。
孟喜老人见到张晋落泪了,慌忙安慰道:“王子,您怎么了?”张晋止住了眼泪,极为勉强在脸上做出笑容,说道:“没事,眼睛进了一只飞虫。”张晋压住内心悲伤的情绪,拉着孟喜老人走到帷帐内,看着国王的灵柩,说道:“他就这样走了。”孟喜老人神情复杂,眼前的这个人推翻了自己效忠一生的荣耀而绵长的镇月王国,但也救王国的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在他的治下,孟喜老人亲眼看到了王国的改变和繁盛,最后,又同意将王位传给小王子,回复国王传承千年的血统,本来孟喜老人对他是充满敌意的,但是见过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孟喜老人由衷的说道:“他几乎可以称为圣人。他在痛苦中前行,但是痛苦没有击垮他,时代造就了他,而他,改变了这个国家。”
张晋感受到了孟喜老人对于老国王深深的尊敬,张晋本人也对国王怀有感激之情的,因为世上几乎没有任何现任国王能够容忍前朝遗孤的存在,更不要提让前朝遗孤再一次继承大统了。张晋走出了对于老国王的怀念,说道:“我们应该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孟喜老人听到后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你可知道为何天月城而今仍是极尽奢华、梦生醉死吗”张晋摇摇头。
孟喜老人说道:“因为我们统治的中坚力量——各大家族已经在漫长的和平岁月中变得迟钝迂腐和胆小。而今王国面临如此危机,他们却装作视而不见。”
孟喜老人又说道:“你知道沙漠中有一种不会飞的鸟类吗?”
张晋不确定的说道:“鸵鸟?”
孟喜老人点点头,说道:“*鸵鸟在危险来临时,会将自己的头埋进沙子中,以为自己看不到危险危险就不会伤害他,殊不知这是自欺欺人尔。难道看不到危险危险就会消失吗?无论对于危险看不见还是看得见,危险就在那里,是无法抹去的。怎么看待它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消除它。”
这不像是普通的谈话,更像是传道,张晋仔细品味体会着孟喜老人的话,脑海中的一片混沌开始清明起来。孟喜老人看到张晋若有所思的样子,满意的说道:“个中滋味,自己体味。现在,我要对你说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据我的情报,一些大家族对于我们眼前的战争几乎处于绝望的心态,而这种心态有可能导致他们逃跑,也有可能导致他们叛乱,而第二种可能性危害最大也最有可能,他们几乎不会抛弃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的财产。”孟喜老人顿了顿,又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研究过历史,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除四大帝国外,几乎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在不断的毁灭和重建,国王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那片土地的大家族们几乎没有多大的改变,因此,可以说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统治者。”
张晋明白孟喜老人又在教导自己,但是他的心中依然有疑问,于是反诘道:“但是国王能够消灭他们,而且拥有最大的权利。”
孟喜老人略带疲倦的笑道:“国王或许能够消灭一个家族,但是他能把所有的家族都消灭吗?不能。王国就像是一座金字塔,国王在最顶端,他的军队和官员组成了金字塔的坚硬的棱角和闪亮的外壳,但是金字塔内包裹着的,是那些家族们。”
张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孟喜老人又道:“现在,国王的统治遭遇了危机,便有一些家族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私通敌人,当抓住他们的证据之后,一定严惩,杀鸡儆猴!国王有时候需要保持自己的威严。”
张晋问道:“若是那些人直接叛变怎么办?”
孟喜老人眼中杀气一闪而过,阴沉的说道:“那就让他们明白直到现在,国王仍掌控着这个国家。必要时,可以派遣修者去执行灭族的命令。”
张晋沉默了,但是在亲眼见证了前线的惨烈之后,面对着置将士们的生命于不顾,背叛士兵们用猩红的鲜血染红的成果的叛乱者们,张晋的心中不会出现一丝怜悯。孟喜老人这会儿也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最后,孟喜老人打破了沉默,说道:“王子,你知道大陆上由四大帝国签订的《修者协定》吗?”
张晋说道:“曾经听人提起过,说是在战争期间,只允许渐进之境和别人之境的修者参战。”
孟喜老人说道:“其实这个协定对于大陆的影响之所以这么大,还有更重要的一条。《修者协定》第四条,规定大陆上所有的王国,其中也包含四大帝国,他们的国王不能由修者担任。”
张晋听完之后有些惊讶,他又想起了王进的话“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现在张晋终于明白王进这句话什么意思了。张晋脑中经历了一番思考之后,严肃的问道:“怎么办?”
孟喜老人说道:“在明天我们公布国王的死讯,在为国王举行葬礼的时候,宣布国王的遗诏,但是将其中的继承国王改为代国王。这已经是在打擦边球了,在过去的几百年间,曾经有国家的国王在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修者了,后来,被四大帝国发现之后,直接将国王驱逐出境,而且将他的修为全部废掉。”
张晋心中暗道:“由国王变为平民,由修者变为平民,最惨的两件事在同一人的身上发生了。”
孟喜老人又道:“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每一个新国王上任的时候都会由四大帝国联合派出的修者们检查。”
张晋听完之后,说道:“而今国家正在生死存亡之际,这是稳定军心的唯一方法。我的祖先统治这片土地长达千年,我的血脉传承着对于这片土地和子民的责任。”
孟喜老人点点头,说道:“我已经令人通知波旁帝国的人了,相信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我们的。国王的葬礼今天就举行,我知道前线还需要你。”
张晋点点头,正想转身去找毛毛和敖幼祥时,孟喜老人说道:“你是去找你的那两个小兽吧。”张晋说道:“是啊。”孟喜老人又道:“就在前几天,一个名为蓝予的少年来我们这里,独自一人找到了修炼园,说是要找你和一个雪白的小兽,孟越就将他领了进来,当问起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时,这个少年说自己凭借气味找到这里的,被惊为异人。杨清看过之后只是让孟越带领他去找你留下的两个小兽。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带着你的小兽去怒城了。”张晋脑海中浮现出了悟道树下的那个少年,心中却想着不知敖幼祥睡到哪个境界了,不知毛毛长到多大了……
当天中午,身穿黑色悼衣的孟喜老人宣布了国王的死讯,谥号忠定,葬在长存于世的王陵,并举行了简约而隆重的葬礼,在葬礼上,孟喜老人宣读了国王的遗诏,任命张晋为代国王,暂时掌管王国的诸多事务。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天月王国,人们一边自发的为死去的国王穿戴黑色的悼衣,一边为新国王的上任而感到高兴,而“代”字被人们自动忽略了。由于张晋在前线的功绩已被人们所熟知,被人们视做英雄,再加上张晋前朝遗孤的身份,就使得张晋的王位更加的合情合理。
当杨德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一边佩服其壮士断腕的决心,一边又惋惜己方的人没有及时得到这份情报,如若不然,定要使得天月王国人人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