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拿着刀,没法抱你;我放下刀,没法保护你。
——楔子
拥有漫长雨季的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今天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街上的人流比平常多了一倍。在最繁华的市中心购物街上,栗色大波浪披肩发,新潮的雷朋太阳镜,金光闪闪的紧身衣裤,高跟长筒皮靴,高挑火辣的身材,无可挑剔的面孔,这样一个尤物无论在哪里里都能博得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这个引得万千瞩目的美人微启涂着亮彩唇膏的双唇,纤细的手指指着琳琅满目的名牌衣服,对身旁静静站着的男人说道:“宇良,就是这些,帮我去刷卡。”
“是,佳人小姐。”
林宇良毕恭毕敬地接过这个被称作“佳人小姐”的人手中的金卡。目前站在西雅图最繁华的市中心,拿着金卡疯狂消费的美人,正是台北有名的侠义集团盛宏门的大股东池鹏的女儿——池佳人。
“都说了不要叫我什么佳人小姐了,以前在台北的时候是碍于爸爸的古板,现在我们都来美国快两年了,你直呼我名字爸爸又听不到。”“池佳人眉毛一挑,“叫我佳人。”
“是,佳人。”
作为池佳人贴身保镖的林宇良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充当一次搬运工,因为每到周末池佳人就会到商业区来shopping一番,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几乎塞满整个阿斯顿马丁。每次的刷卡金额都不下几万甚至几十万美金,有很多价值不菲的衣服她只穿过一次就觉得不喜欢了。前阵子林宇良陪她去看Cartier(卡地亚)手表,一款八万多美金的钻表,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接刷卡买了来。
这样的奢侈生活,让池佳人的同学们艳羡异常。
看着阿斯顿马丁上又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奢侈品,林宇良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不早了,佳人,该回家了。暑假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订了下周一回台北的机票。去年你没有回去,主人很是想念,所以说请你今年一定要回台北一趟。”
池佳人知道林宇良口中的“主人”是自己的父亲池鹏。池佳人两年前开始在华盛顿州最富盛誉的大学——华盛顿大学的生物工程专业读书,虽然她过着奢侈无度、视金钱为纸片的大小姐生活,成绩却丝毫不差,几乎门门课的GPA都在3.9(满分4.0)以上。再加上她通吃各个人种的完美无瑕的面孔,让她在两年前入学时就已经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任谁看见她都会感叹造物主的不公,世界上怎么竟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驱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西雅图的黄昏景色十分迷人。当初池佳人嫌学校的宿舍太狭窄,衣柜那么小,根本放不下她的那些奢侈品。再加上没有独立卫生间,忍无可忍的她便打电话向父亲池鹏抱怨。结果不出一个星期,池鹏就派人在华盛顿湖岸边帮她购置了一套欧式独栋别墅。
池佳人还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在外面吃那些垃圾食品,而是喜欢回家来吃林宇良做的正宗台北菜。
一直被池佳人开玩笑说是“贤妻良母”的林宇良很快就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池佳人开心地夹点这个夹点那个,一边叫着“好吃极了”一边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富家千金的高贵形象荡然无存,平添了一股邻家女孩的可爱。
“宇良。” 池佳人突然抬头,叫了一声。
“嗯?”坐在她对面的林宇良也抬头。
“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
“十三年啊。”她若有所思,“真的好久。”
他点了点头:“嗯,小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是很久了。”
在池佳人眼里,林宇良不是供她差遣的保镖,而是她至今为止最好的朋友:“小时候啊,你还是很喜欢跟我说说话的。可是越到后来,你能跟我说的话就越少。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难道你是碍于与爸爸的主仆关系,所以才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吗?”
林宇良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三年前的一个雨日,他被主人叫住:“宇良,你已经在佳人身边保护她很久了吧?”
“是,主人,已经有十年了。”孤儿林宇良七岁进入池家,一直在池家接受成为间谍与杀手的训练。因与池家小姐池佳人年纪相仿,便被池鹏派去做池佳人的玩伴兼守护者,而这一做,就是十年。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却更可以衡量一件事的永恒性。比如,他对池佳人无声无息的爱。
紧接着池鹏就问了他一句话:“你喜欢佳人对吧?”
林宇良愣住了,他对佳人小姐的心意隐藏得极深,却还是被眼尖的主人看了出来,只好说:“是,对不起主人,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她既聪明又美丽,又是池家唯一的女儿,你会喜欢上她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宇良,你要知道,她终究会嫁给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看着你长大,不是不看好你,你办的事我都放心,但惟独在佳人这件事上,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林宇良并没有多说什么,面无表情道:“是。”
是自己不够格,林宇良知道,池佳人是高高在上的池家小姐,而他却是卑微不堪的保镖。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而已。
从此林宇良对池佳人的态度愈加淡漠,妄图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彻底从身体中剥离出去,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对池佳人说上一句话。他并不怨恨主人的决定,只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失措。因为,没人知道他有多爱她,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失去她。
林宇良安静地吃着饭,他害怕心中的波澜被池佳人看出,淡淡道:“那时候还小,可能会说很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笑的话吧。”
池佳人看了他一眼,语气突然降了八度:“我倒是觉得那时候快乐些,虽然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可是我却还是觉得像自己一个人。”
见林宇良不语,池佳人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大小姐脾气跑了出来。索性丢下筷子跑到楼上的房间,不出五分钟化了个烟熏妆,换了一套特别性感的橙色小礼服下来:“我晚上有个party,你不用跟着我了。”
不等林宇良回答,她就穿上高跟鞋甩开门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阿斯顿马丁被发动,然后引擎声越来越远。
举办party的地方位于华盛顿湖边的一处露天营地,受邀而来的全部都是西雅图各界的时尚人士。池佳人也在受邀之列,此刻她一袭露背橙裙亮相,立刻吸引了大批目光。而池佳人本人却早已习以为常,无论她走到哪儿,都不缺乏关注。
穿着红裙的金发美人Michelle是池佳人在华盛顿大学的同学,商学院在读,成绩优异。她见池佳人姗姗来迟,脸上还带着愠色,便端着酒杯上前,在她耳边细声低语:“今天真是稀奇,你那位英俊的保镖大人没来?”
“怎么?我今天没带男伴,你就怕我抢了你的Edward?”
池佳人抿嘴嘲笑Michelle,她口中的Edward是华盛顿大学著名的美男子,据说其父母都是微软高官,与比尔盖茨交情不浅,经常出现在各种上流宴会中。
Michelle气得嘴角都在抽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Edward才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他爱的是我!”
池佳人心里都快笑死了。其实她对Edward并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Edward经常主动联络自己,时不时地请她出去看电影吃晚餐。这点让爱慕Edward的Michelle耿耿于怀,不时就过来找茬,池佳人也就乐得想挫挫她的锐气。
正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穿着燕尾服的Edward恰巧出现。
他是那种典型的美国帅哥,侧脸有点像阿汤哥。深深的轮廓,微乱的金发,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迷倒一大片女生。只可惜池佳人在美国生活了两年,却还是对老外没什么兴趣。
这大概是文化差异的原因吧,她心底里还是更喜欢台湾人。
“佳人,你今天真美。”Edward的目光完全粘在了池佳人身上,他碰了碰她的酒杯,然后微笑着咽下了一口酒,完全忽视了Michelle的存在。
“Edward……”Michelle的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强颜欢笑,企图让Edward注意到她,“我爸爸新买了一艘私人游艇,很漂亮,明天我们开游艇去华盛顿湖上玩吧!正好最近晴天很多,这么好的天气可是很难得的。”
Edward为难地皱眉,很显然他对Michelle的殷勤没什么好感:“真抱歉啊,Michelle。我前阵子预订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正打算明天邀请佳人一起去看,游艇出游就改天吧。”
池佳人很是时候地接过了话头,装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是什么音乐会?需要提前订票吗?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Michelle的脸都绿了,从小到大还没有谁如此无视过她。她虽然不及池佳人和Edward背景显赫,有大把的钞票任他们挥霍。但她的父亲是西雅图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母亲则是公诉律师,收入均不菲,她在家里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
Edward还在继续对池佳人施展魅力:“是的,是英国爱乐乐团来表演,门票很难拿到。我也是拜托了父亲才拿到两张,想着一定要邀请佳人一起去看。”
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连傻子都看得出来Edward喜欢池佳人。
可惜池佳人偏偏是那种不上钩也不心动的主儿,她对Edward的示爱从来不感兴趣,也并不想跟Edward做恋人。再者她并不恨Michelle,只是看不惯她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那种性格。
“真是抱歉,Edward,我下周就要飞回台北了,这阵子还得收拾行李,顺便给家里人买些纪念品。毕竟我去年就没回去了,他们很想我。真对不起浪费了你辛辛苦苦拿来的门票,不过你邀请Michelle去看也不错啊,她似乎很想和你一起去。”
一席话说的让别人认为池佳人是个既孝顺又大度的人,完全凌驾于小肚鸡肠的Michelle之上。
Michelle难堪极了,六神无主地去看Edward。
被拒绝的Edward略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过多表现在脸上,只是转头对Michelle说:“不如就采纳佳人的提议,明晚我们去看音乐会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Edward根本不想带Michelle一起,只是迫于池佳人的提议,不好意思说不行。
还好Michelle有些自知之明,摇了摇头:“对不起,Edward,我明天也有预先安排好的行程了,改天再去吧。”
说罢就灰溜溜地跑开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Michelle一个下马威,池佳人觉得心里特别舒坦,她放下酒杯,对面色灰暗的Edward说了句“失陪一下”,然后就离开了露天营地。
一离开了众人视线,池佳人脸上笑容全无,用中文对着某个角落说:“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
林宇良知道池佳人了解自己,每次自己偷偷跟过来都会被发现,只好从角落里走出来:“主人说时刻要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危。”
池佳人叹了口气,扯下了兔毛披肩:“这种说辞也太官方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单独跑出来,你就会偷偷跟着我。所以每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从某个方向有眼睛看过来。”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林宇良走近她,拿过她手中的披肩,重新为她披好,“晚上湖边的风凉,你小心别感冒了。”
正当林宇良的手圈在池佳人肩膀上为她戴披肩的时候,池佳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仰头去看他:“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站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林宇良有些尴尬,却一动都不敢动。
“是……什么预感?”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一天,你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守护在我身边了。”
“不会的。”
“你保证?”
“我保证。”
林宇良的话音还没落,池佳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爸爸说的对,我是太过于依赖你了。”
“没关系。”林宇良叹了一口气,反手将她紧紧抱住,安抚着不安的她。他们不是恋人,却是可以相依为命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