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秀才迟疑了一下,说道:“孩子,这世间万物,都是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你父母当时来到岛上,为了求取道门真传,去了一个很险恶的地方,怕你受到伤害才托付岛上的人照看,结果十多年不曾归来,你也要学他们一样,也会失去很多东西的,受常人所不能忍之苦,才得常人所不能得之福!”
杨老秀才的话勾起了杨壬关于父母模糊的记忆,不过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起父母的事,他急忙追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具体的方位只有杨大喜知道,你父母走之前跟他交代过什么事情,估算着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两隔,我隐约记得是在火炉岛东北方向,似是极其遥远的地方。”
事情过了许久,杨老秀才也记不太清楚了,言语中说的很是模糊,不过好歹让杨壬精神一振,他暗暗的在心里发了个誓,一定要出海寻访仙山,学得本领替杨大喜叔和村民们报仇,顺便查访自己父母的踪迹。
埋葬了杨大喜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小屋,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可携带的,无非是几身带着补丁的衣物和草鞋,一杆鱼叉,一柄小刀,还有些平日里自己鼓捣出来的药粉,最珍贵的无非是他父母留下的青珑古玉和杨大喜留给他的大明珠。
只跟村中的玩伴们告了别,别悄悄的撑着杨大喜的渔船离开了火炉岛。
他的死党丁家小胖特别想跟他一起出海,杨壬怕此去风浪险恶,便坚决没有同意。
他扬起风帆,熟练的操起船上的船舵,向着傲来国岛驶去,他想先去傲来国向官府陈诉冤情,求得官府征讨海妖,为大喜叔报仇。
傲来国在火炉岛的西两百多里处,杨壬出海之后交了好运,海上正刮着不眠不休的西北风,省了他很多力气,也没费多少时日,只在海上漂泊了两天两夜,便来到了傲来国岛。
以前跟着杨大喜也来过几次傲来国,向府衙缴纳税赋,与傲来国人买卖商品,只是没一个人撑船来过。
待离的近了,他用撑杆探了探海水,寻了处较浅的海湾,便撑船靠岸。
此处乃是傲来国东延府地界,傲来国国土不大,除了傲来城之外,也分了四个府衙,东延府,西平府,钓鱼府,琉球府。
火炉岛正是归了东延府管辖,他上岸之后,看着人来人往的码头集市,心里也没那么凄苦了,少年人的天性就是如此,烂漫天真,少有愁事能一直霸占心头。
他踅摸着是不是得找人写个诉状,好学戏文中那样,去东延府击鸣冤鼓,为杨大喜等讨个公道。
他一路东张西望的走过去,也没看到有一个写状子的文人,于是就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渔民,问道:“老大爷,您可知道哪出有替人写诉状的?”
老渔民看着这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惊讶的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问这个干什么,在这小镇子上倒是有几人能写着状子,不过你想要告官的话,状子是没什么用的,得有白条黄鱼啊!”
杨壬倒也听过这白条黄鱼,无非就是世俗中流通的白银黄金,可这东西他哪里有啊,在火炉岛上,吃穿用度一概不用花钱,平日里连铜子都没见过几个。
世间多有污浊之地,正是: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他转念一想,真金白银虽然没有,可是怀里有一颗罕见的大明珠,到关键处一定能派上用场。
于是他在小镇路口搭上一辆前往东延城的马车,急匆匆的向东延城赶去。
东延府衙在东延城正中间,是东延府府主的居住办公之地。
杨壬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看着东延府门前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有凶神恶煞般的卫兵,他心头有些发憷,不敢上前击鼓。
门口的卫兵早就注意到这个穿着似小乞丐般的半大孩童,一直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转悠,于是有个卫兵大声叱喝到:“喂,哪来的小乞丐,为何一直在门口转悠,快快滚开,莫污了大爷们的双眼。”
杨壬本来是有些害怕的,听到这卫兵的斥责反而心头生暗火,都说狗眼看人低,果然不假,这东延府的卫兵倒比那看门的恶犬更凶恶几分!
借着这几分怒气,他大大方方的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锤,用力的敲了起来,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敲过了,鸣冤鼓上蒙了一层灰尘,一经敲响,扑簌扑簌的洒了杨壬一身,这下更显狼狈不堪了。
卫兵们大感惊奇,有许多时日没见人来击鼓鸣冤了,没想到一个半大孩子打破先例。
刚才斥责杨壬的那个卫兵阴笑着对杨壬说道:“好小子,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种啊,行,你在这等着,我禀报我家大人去,兄弟们,看着他别然他跑了,看大人怎么收拾他!”
他转身进府里面禀告去了,剩下几个卫兵将杨壬围在中间,似是怕他跑了。
杨壬那颗玲珑心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好似这鼓敲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此时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跟随卫兵走进了大堂之中,只见两边衙役早就排版站好,口中不停呼和威武!
杨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腿都快吓软了,要不是这几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总算能稳住心情。
大堂中间坐着一位面容刚毅,一脸正直模样的官员,身着傲来国海蓝色纹鹤官服,散发着正气凛然的气息,让杨壬安心不少。
“启禀老爷,小的是东延府火炉岛人士,只因前些日子岛上渔民为陛下准备生辰贡品,前往海中寻珠,得罪了东海龙宫的丁蟹府统领,他转天杀上岛来,杀了岛上七个村民,手段凶残之极,望老爷为我火炉岛死去的村民报仇雪恨,发兵惩治那丁蟹水妖。”
杨壬此番话说的声泪俱下,合情合理,说完就眼巴巴的望着大堂之上的官员,等着他决断。
这坐堂的人并非是东延府府主,而是府丞张林友,也就是辅佐府主治理府内大小事务者,东延城的人都知道,张林友表面上看起来相貌堂堂,其实是个大草包,愚蠢至极,没什么才能的主,而且刚愎自用,做事及其武断,老百姓深受他的祸害,丝毫不少于那些贪官污吏。
张林友听完杨壬的陈述,在心中计较了一番,东海之上,丁蟹府的势力比东延府还要大,肯定是得罪不起,要不然哪天在海上行船,还不被那些水妖给暗害了性命,可也不能让这小孩出去胡言乱语,坏了我的名声,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终于想出个一举两得的主意来。
“杨壬,你先将那颗明珠呈上来,本官自有决断!”
杨壬急忙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献给了旁边的文书,他没有看到,自从明珠在堂上放开光芒那一刻,所有人的眼里充斥着贪婪,连大堂上端坐的张林友也一时失神。
拿到明珠之后,仔细的赏玩了片刻,张林友收起原先的姿态,横眉冷目的喝道。
“大胆刁民!一片胡言乱语,如此大的明珠东延府都见不到,那几个渔民如何能随便打捞上来,定是盗取龙宫水府的宝物,被人家打上门来,招架不住,便捏造了一个借口,指使一个小毛孩来糊弄本官,想让本官替你们出头,一定是这样,幸好本官明察秋毫,才没有上你们这些刁民的当!”
这一番话被张林友说的义正辞严,威风凛凛。
杨壬听的都傻眼了,这什么父母官啊,够能胡思乱想的,真难为他头上那么多白发了。
“来人那,给我将这个一派胡言的小刁民乱棍打出去!”
杨壬还想辩解几句,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已经围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揍,揍的杨壬的脸好似开了颜料铺,五颜六色,七晕八素,待那些衙役打过瘾了,将他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扔在旁边巷子的角落里。
大堂上只剩下张林友对着那颗明珠傻笑,不知道这颗明珠献上去,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巷子里本来聚集着四五个乞丐,惫赖的聚在一起交谈,一看衙役们出来了,就跟看见鬼一样,拔脚就跑,看来平日里这些衙役没少欺侮他们。
只有一个老乞丐,想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盘腿坐在原地,只把头捂住了。
那几个衙役今天在杨壬身上大展一番功夫,便放过了这个老乞丐,趾高气扬的扔下杨壬便回府了。
杨壬此时的模样估计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以前他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这次估摸着肋骨都断了两根,胳膊也抬不起来了,眼角和鼻子嘴巴都有血迹,那些衙役平日里打人从不留情,一个孩子那经得住这样的暴打。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嘴里面喘着粗气,脑子也是一片混沌,就快要失去意识了。
老乞丐等那些衙役都走远了,才探出头来,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杨壬,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一个孩子都下手这么重,也不怕遭报应,”他十分吃力的把杨壬拖到一个草垛子上,又给他把错位的胳膊给接上。
剧烈的疼痛使得杨壬清醒过来,看着这个老乞丐给他包扎伤口,他心中的酸楚一时没忍住,滚滚热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年轻人,你怎么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进那府衙中去,凡是贫苦百姓入了大堂,不死也的脱层皮才出来,你没看有几个人敢进去的?”
老乞丐用苍老的嗓音问道。
杨壬虚弱的回到道:“老丈有所不知,我有亲人死在东海水妖手里,原本企望东延府主替我做主,可谁知他拿了我岛上人用性命换来的明珠,便翻脸将我打了出来,还说我诬告与他,这是何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