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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明花魁(1)

胡宗宪接过信揣度良久:

“此信格式规范,答对自如,措辞有礼,笑里藏刀,实乃一篇说车轱辘话的佳文,何怪之有?”

“怪就怪在这里,”徐渭面带疑惑地说道:“实在是太规范有礼了。”

胡宗宪茅塞顿开。

徐海帐中都是屠宰高手,杀人文盲,随便给他们一篇官样文章也抄得他们头大,更别说独立创作出这种通篇废话空话却句句暗藏杀机的绝世好文。

此人是谁,他绝不是徐海,徐海为人不敬神佛,不拜孔孟,虽然出手就要命但确实胸无半点墨。

不是徐海,却承担如此重要的来往公文,此人地位必定非同一般,而且但凡读书之人,和那些只爱烧杀的倭寇不同,应该对祖国满怀深情,对苍生心生怜悯,若说服此人当和事佬,也许徐海可降,起码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于是探马四出,开始人肉这个枪手。

很快人肉搜索有了结果,

这是这个结果让胡宗宪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枪手是个女人。

名妓的故事

气象先生宋英杰提供了一个统计数字,唐诗中写春夏秋冬的比例大约为100:10:85:20。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冬寒夏溽总无声。就我看来,描写夏天的唐诗,最好的是“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因为热中有凉;描写冬天的唐诗,最好的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因为冷中有暖。

下面我就要讲一个冷中有暖的故事。

我非常欣赏《百年孤独》中的一句话: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所谓无情,仅仅是因为对着的那个人频道不对,感觉对了,感情对了,任何人都会对一生挚爱的那个他(她)倾覆一切,无人能够例外。

下面就由我这个说书客讲一个风月女子与出家和尚的爱情故事。

有道是万丈高楼脚下踩,就地刨坑不嫌窄,今儿个不说千古多少英雄事,单表一表多少红颜烟雨中。三国吕布,世之虎将,八面威风,有万夫不挡之勇,却哭求于貂婵之色;病西施弱不禁风,反使强吴衷亡;唐明皇创天宝盛世,是真龙天子,却沉湎于杨贵妃的怀中,足见美女有降龙伏虎之能,有旋乾转坤之功,有倾城倾国之力,有杀退百万将士之勇……”

这次出场的依然是个美女,她叫王翠翘。

她就是替徐海写信的枪手,当时的身份是徐海的老婆,之前的身份是徐海朋友的老婆,再之前的身份是所有有钱人的老婆。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你有钱,她就有可能是你老婆,因为她的职业是妓女,只是因为天赋异禀再加上一个灶台混饭吃的姐妹们实力太弱,结果王翠翘成了妓女中的战斗机——一代名妓。

王翠翘生来家贫,父亲早亡,母亲无力抚养,只得将其卖与娼门马氏。

有种女人:不化妆,不敢见人。还有种女人:不化妆,依然动人。

翠翘便是后者,她当时虽小,但身材修长,鹅蛋俏脸不染纤尘,樱桃小嘴红润柔和,两个眸子明亮漆黑又灵动如水,镶嵌在吹弹可破的雪肌之上,遮不住地怜惜清秀。

精明的马氏立刻意识到,就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暗含着改变自己欢场地位的机遇。

机遇就像便宜,不占就没有了。

于是马氏立刻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翠翘,并决定花重金对其进行全方位包装。

马氏相信自己的眼光,翠翘和那些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只卖身不卖艺的俗脂艳粉截然不同,这是个有外表有内涵有气质有思想的四有名妓胚子,稍加点缀就能成为她青楼招财进宝的品牌。

事实证明马氏的眼光没有错,很快一个美艳的传说在江湖流传。

她是花中歌皇,美妙歌喉,无法言语形容,叫人销魂落魄,叫人物我两忘。时而清纯、嘹亮,时而空灵、悠扬;其声飞扬,能让夜莺坠落,其音沉沦,能让百花迷醉。似酒如歌,又似刀如剑,很醉人,也很伤人。再配上她那张秀丽天成的脸孔,随着歌声万般情傃的变化,其表情也从最狂乱的激情直至最纯真的尊严,变幻莫测,鬼神皆惊。

她是舞中天后。舞姿飞盈,好似朝阳下耀眼的红莲,又如深林中旋舞的孔雀。忽而双眉颦蹙,无限哀愁;忽而笑颊粲然,无边喜乐;忽而侧身垂睫,低回婉转的娇羞;忽而张目嗔视,叱咤风云的盛怒;她的舞步不受神人桎梏,小鹿疾走,孔雀阔步,冬梅迎风,雪莲绽放,无不尽致极妍!美轮美奂!

她是琵琶仙子,一曲琵琶胜似大漠飞天,时而清脆时而缓慢,余音袅袅,余义无穷。这乐声,有如璞玉轧碎般清脆,又似凤鸣梧桐般缥缈;这乐声能使人心驰九霄人穿梭人间仙界,过去未来,冷气寒光烦恼忧愁都为之消融。“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让人涵泳回味,不甚神伤。

更难得的是她那一手好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羊毫龙飞凤舞间,字如张旭行云水,江湖传闻,此女如妖似仙,看过她身体的人全部喷血而死,却个个含笑九泉。

好了,卖方市场的噱头已经充分炒作,剩下的就是买方了。

买方主力军是什么人呢,主要是已婚男士。

对于婚姻中的男女来说,抛却道德的因素,性象一块永远在嚼的口香糖,虽然随时都有东西让你咬,不至于空虚,闲得牙疼;但却越嚼越无味,最后成了一种纯粹的习惯。

“七年之痒”的说法,不仅说明消费者对单一产品、无差别服务的厌倦,也证明了性资源使用中的边际效用递减:最开始拉拉手精神抖擞,亲一下浑身颤抖,但后来拉得越多、亲得越多,这事就越没有吸引力。

美国一个无聊的民间调查机构统计了三百多对夫妻的睡姿,最后得出结论:婚龄半年以内的夫妻,大多是面对面搂抱着睡,婚龄超过2年的,几乎百分百是背对背睡。这些姿势和体位,我们可以看作是人性化的市场需求信息。还有一位专攻下三路的诗人说,他在婚姻中唯一获得的“体制性的阳痿”,但却没有办法去消费者协会投诉。

所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已婚男人更喜欢风花雪月了吧,男人好色犹如女人好财,原谅那些好色的男人吧,不能原谅他就管好他吧。

不管怎样,这些好色的男人成就了翠翘,也让马氏发了,发大了,但烦恼也随之而来了。

人有了名气,也便有了脾气,翠翘此时出名了,脾气也就来了。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也并不喜欢讨好那些有钱有势的款爷,总是冷眼以对或是拂袖走人,结果消费者投诉打爆了马氏的服务热线。

于是马氏开启了漫长的劳资谈判,结果翠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百年不动摇,钱我帮你赚够了,该放我走了。

既然挽回无望,只能另想出路。

那个时候很多有钱人都在妓院找老婆,找到了就不再让自己老婆上妓院了。

于是马氏很快给翠翘找到了个买家,这个买家别的都正常,只是不能看脸,一看这人那脸,太吓人了,满脸的大搔皮疙瘩,疙瘩上面落疙瘩,说的夸张点,苍蝇蚊子不敢往上落,怕高一脚浅一脚再把脚脖子崴了!

之所以找这么个主,只是因为他有钱。

翠翘并不反对嫁人,但并不能嫁这样的人,再有钱也不能。因为女人喜欢长的坏坏的男人,并不是喜欢长坏了的男人。

但久游风月让她沉稳内敛,引而不发,一面向马氏表明谢意,让其放松警惕,一面和贴身丫鬟绿珠密谋,找准时机,一走了之。

结果她的表演麻痹了马氏,终于在结婚前夜逃出升天。

逃出魔掌的翠翘和绿珠并没有享受几天自由的美好,因为享受自由的前提是经济要独立,因为走的急,她们并没带多少盘缠。

美女长得再不食人间烟火,也得吃喝拉撒,结果很快自由的生活变成了取经的玄奘路,磨难多多,心酸悲催。

以前锦衣玉食只张口,现在上顿下顿全靠手,但生活质量还是直线下降,青楼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比里面更美好,租住的房屋蚊蝇纷飞,蟑螂横行,半夜里常有耗子不请自来,旁若无人的大肆咬嚼。

有一天晚上翠翘出恭,刚刚蹲下就感觉屁股上异物爬动,回手一捞,赫然拿获了一只丰满健壮的屎壳螂大王,吓得她四脚朝天,厉声长啸,墙皮纷纷脱落。

就这样在生活的磨难中,翠翘开始变得现实,她开始不再矫情,什么洁癖、划痕恐惧症不梳头不出门强迫症等轻度事逼毛病全部没有。

她开始远离颠倒梦想,什么纯洁幸福,活下去就行,回去肯定不行,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回去一定会被马氏打个半死,但她还如此年轻,如此漂亮,她需要有个家,需要有个他,她相信,那个他会给他带来想要的家。

很快那个他出现了,他叫罗龙文,是个富家子弟。

他早就在关注翠翘,其实翠翘这种姑娘根本不用关注,随便扔到人堆里,旁边都是浓妆艳抹的大妈,你还是一眼就能体味出这个粗布麻衣的绝代风情。

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

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

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

罗龙文不想人生有遗憾,不想错过这个让自己奋不顾肾的美艳尤物,再加上自己有钱,钱是人的胆,于是他鼓足勇气向翠翘表白,我爱你爱得、‘比关云长还长,比鲁智深还深’。和我一起,拥抱幸福吧!

据说寂寞落魄的女人特别容易动情动性,何况和之前的待嫁郎君相比,罗龙文实在是个帅得不讲道理的美男一个,虽然没有心动的感觉,但肚饿的感觉驱散一切矜持犹豫,将错就错,或者将计就计,反正将就了!

于是翠翘成了罗夫人。

婚后的翠翘并没有满足,在风月场多年,让她深知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想让男人不变,唯一的办法是自己多变。

翠翘是个聪明的女人,除了外形多变外,更重要的是身份多变。翠翘要用自己的智慧征服这个男人,通过征服这个男人征服这个世界。

于是翠翘成了罗氏商务公司的人事主管,公关经理和营销总监,她让罗龙文把生意上的伙伴和各式各样可能有用的人都请到府上,吃饭喝酒,谈曲唱歌。

她利用自己天生的美貌和青楼历练出来的才艺心计,将三教九流都哄的极为开心,促成了一笔笔大生意,罗龙文的财富成雪球般壮大。

有了如花美眷,又有了万贯家财,罗龙文很满足,满足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但翠翘并不满足,当个富太不是她的目标,官太才是。

于是她苦劝罗龙文,小男人不可无钱,大男人不可无权,我这个小女人只喜欢大男人!

罗龙文头大了,他也想当官,但当官你得考啊,吃喝玩乐他是专家,咬文嚼字他是砖头,但当着心爱的姑娘,男人不能自认萎靡,便找了个借口。

文章这个东西,在语句通顺,错别字不多到影响阅读的情况下,好坏完全没有评判的标准。我随便拿一篇朱自清的文章交上去,没有一个老师会觉得自己的学生写作文好到有名家的水平了,并且照样会作出很多修改意见。

罗龙文便用了这样一个借口,应试教育害死人,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翠翘,希望得到认同的眼神。

翠翘摇了摇头,没人指望你考啊,你有钱可以买啊,赚了钱,可以买官,当了官可以赚更多的钱,这个世界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罗龙文又问了句很没出息的话,买个乡官、县官还是村官啊?

翠翘指了指京城的方向,那里才是你腾飞的地方!

爱情就象板砖,拍谁谁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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