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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生的磨练(1)

天赐继光

生活就像拉屎,有时候你很努力,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屁。嘉靖七年闰十月初一(公元1528年11月12日),秋雨不断。缠绵如愁,山东济宁东南的鲁桥小镇一个老汉独立村头望月长叹。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只有年龄,他叫戚景通,今年56。

古人的标准,三十未娶,四十不仕,都是人生遗憾,而本该抱孙子的他却连个儿子还没有,知天命的年纪让他产生了一种心理暗示,再不努力造人必将终身无望,于是他拖着老迈的身躯决定做个逆天的行径。

戚景通有两个老婆,并非是自己女人魅力不够,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不是他爸的儿子,他大伯是他爹。

听着够乱,实际上关系很纯洁,他大伯因为奋战一生也没有子嗣,所以把他过继来当儿子来继承戚家产业,所以不孕不育在他们祖上有过类似的基因。

有好事的前来说媒,让戚老汉续个弦,延个香火,老汉心里思量,再找个美艳少妇,自己一把老骨头有被炼成药渣的风险,造人不成,先给自己造个坟,这事怎么想也不靠谱,再加上和两位原配一向恩爱有加,男人不能干那始乱终弃的事,纯爷们戚景通决定不去开辟处女地,全力耕耘责任田,老夫聊发少年狂,就靠自己和两个妻子。

于是戚老汉对着祖宗牌位祷告神灵,各位先人,相信老汉,我一定充分发挥余热,燃烧自己,把根留下。

吃了一盘野山椒酱爆海狗鞭,就着崂山泉酿制的龟蛇酒,江湖传言,这样搭配有如老君的金丹混着王母的仙尿,滋阴壮阳,补气提神,有夜战八方鬼神变性的奇效。

在正房事毕之后,老汉从肉欲的高山上滚落下来,表情像耶酥一样神圣和沧桑。世界一片虚空,他静静地躺着,身下潮湿,心中宁静,目光忧伤。突然一个念头在灵魂的最深处涌动,我还不能休息,为了文明的传承,他支撑着松软的双腿走向二娘的卧房。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每当看见自己的心血在老婆的肚皮上长不出半点绿毛的时候,戚老汉便人猿泰山般地锤锤胸部,表明自己痛不欲生的感受,然后痛定思痛,屡败屡战,他相信,只要功夫深,儿子能成真。

其实戚老汉并不好色,何况对着老妻,早已对交配心生厌倦,联想的年纪干着奔腾的事情,不是炼狱胜似炼狱。

那段时间老汉步履蹒跚,目光恍惚,洗脸只洗脸颊,刷牙只刷门牙,看起来落魄不堪。

但他的内心,依然无比坚定,自己的理想高尚纯洁,自己的人品完美无瑕,三十年宦海浮沉,自己不喝不抽不嫖不赌,干净得一踏糊涂,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奇迹,那么被奇迹砸中的一定是他这样洁白无瑕的人。

戚老汉的毅力感动了老天,终于在他无数次辛苦劳作插秧耕种后大老婆的肚子开始收获,孕育在娘胎里的生命预示着老汉真的创造了奇迹,木讷的戚景通嘴角开始绽放微笑,这种微笑,百度搜索不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生活从不缺少希望,只缺少发现,坚持你认为对的事情,哪怕你年近迟暮,挑战生理与心理的极限,也一定能创造我行的奇迹!

很快就到了临产的那天,花木含悲,星云黯淡,短短一个星期就下了两场雨,第一场三天,第二场四天……

但戚老汉内心依然澎湃无比,他坚信,这是老天为他降下祝福的眼泪,果然,当产房出来喜讯,连绵的阴雨开始停滞,久违的阳光开始挣脱云霞,整个鲁桥镇都被喜悦充盈,一切都预示着,这是个伟大的日子,这是个伟大的孩子!

戚景通抚摸着襁褓中的婴儿,对着父老乡亲,朗声长啸:这是我的儿子,就叫他戚继光吧,他必将继承先辈的荣耀和这举世的光芒,去开拓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有天空才是他的极限!

小继光用童真的双眼凝望这秀逗的世界,他仿佛听懂了老爸那心灵的呼唤,对着苍天,清脆地笑了一声,那声音敞亮而放肆,上帝的声音黯然失色。

戚景通听到小继光的声音顿时泪流满面,脸上珠串晶莹,不禁心惊肉跳,明白这个精灵心中有股大过生命的欲望,今生注定不能平凡。

文武童年

随着戚继光的茁壮成长,教育问题也被提上日程。戚景通虽然是个世袭的武将,但他对文化教育极为重视。

我的语文老师曾经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中国的文化和历史可以做你的镜子!大学毕业了,别连《红楼梦》讲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多看点书,让你相信还有精神的存在,中国人缺乏信仰已经让自己无地自容了,不要搞的自己象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戚景通也是这样唠叨戚继光的,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戚继光对书本的狂热让他脸红,四书五经让他如琢如磨,二十四史让他神魂颠倒,最爱读的就是《资治通鉴》,那里面的故事经常让他神往嗟叹,进而引发种种评论:匈奴带着漫天黄沙从北方杀来,是扣了李广卫青们的妻儿,让他们带领着一国的男儿去抵挡,还是挑个王昭君赐为皇妹,兰汤洗香下体,绸子裹了,送给匈奴可汗灭去血光之灾。

如果没有三征高丽,隋炀帝的千载骂名会否变成万世颂歌,前朝大开大合的万千气象可歌可泣的烈女英男穿过时间空间,通过“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一一呈现在戚继光的脑海,让他心驰梦想。

多年以后,他在江南涤荡倭寇的时候,创下一个个经典战例,却心如止水无半分焦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成功是因为站在了历史巨人的肩上,他的血液里有老祖宗替他打下的精湛幼功,有三千卷的经史和江湖。

就这样戚继光成了这个地方最勤奋的读书人,他的书一直胀到了戚家破房子的屋顶。笨鸟先飞,他不笨,还先飞,命中注定他将飞得又远又高。

但他的老爸却并不满意,认为自己的儿子应该接受双重教育,一重教育来自书本,另一重来自窗外的江湖。

于是戚继光开始走出家门,和同镇的孩子们嬉戏玩闹。男人是为征服而生的动物,所以孩子们自古及今最爱玩的游戏永远是打仗。

但戚继光和别的孩子胡打疯闹截然不同,他喜欢有技术含量的布局谋篇,他用泥巴筑城池,竹子做旗杆,碎纸裁成旌旗,瓦块、石头堆成营垒。完全是实战的翻版,所以孩子们都公推他做首领,听从他的号令,在他凌厉的气场中演绎进攻防守、排兵布阵、分进合围,一切都以假乱真有条不紊。

在我接触到的历史人物中,只有一个人的童年和戚继光展露了同样卓尔不群的军事素养,很可惜,那个人不是中国人,他叫拿破仑·波拿巴。

拿破仑的童年对大炮展示了偏执的热爱,戚继光的童年对布阵留露了深邃的理解,问题出来了,没有人教过他们啊!这样与众不同的能力从何而来,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作为一个着者,我还是会给你我的答案,不能否认有的天才可以一下生就逼近大师,就像有的姑娘不锻练也能长成人间胸器,有的小伙不拉伸也阳物伟岸,可以插进车轮,定住马车,进宫侍奉秦始皇的老娘,这可能就叫天赋,就叫牛逼吧。

所以那时候,戚继光在玩闹嬉戏中完成了军事素养的启蒙,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塑造了心怀天下的使命感,每当村里的老夫子在念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时,他总觉得跟自己有关。他内心焦虑,恨不得超速发育,经常梦见自己长大了,醒来才发现被子盖横了。

但是他表面依然装作镇静,因为他虽小,却懂得一个道理,成功前做自己该做的,成功后,做自己想做的,就在这样的煎熬和忍耐中,培养出了戚继光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品质。

但天才的成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有个人经常和他捣乱,但这个人他还惹不起,因为这个人是他妹妹。没错,就是他的亲妹妹。

戚老汉虽然前五十年无子无女,但品行高雅,感动上苍,再加上虽然久历官场,但习惯健康,不近酒色,所以元阳得守,老肾弥坚,在退居二线的日子得以专心造人。

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爱心过剩,老天觉得该给戚老汉这样平凡的好人传递些温暖,通过树立这样的典型来传递好人终有好报不只是句口号,老天爷眼睛没瞎,只是偶尔眼花。

于是很快老天爷就给戚继光造出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好说,一直把戚继光当成偶像,而戚继光这样的大哥也确实堪称偶像,坐镇指挥、调兵遣将、发号施令、沟通协调一切琐事都是老哥搞定,自己只负责由着性子地向前冲杀,玩得昏天黑地就行了;

妹妹就不同了,经常又哭又闹,又吼又叫,嘴里嚷嚷着世界和平,实际上则是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无人陪伴。

这也难怪,从古到今从小到大,所有的女人似乎都觉得男人首要任务要学会怜香惜玉,让女人高兴,而不是毫无技术含量地打打杀杀,戚继光的妹妹也不例外,总是在戚继光玩的最起劲的时候歇息底里地捣乱,搅得戚继光无暇悟道。

戚继光冷眼观看他的妹妹,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这个女人是上天派来的,为了苦我心智、劳我筋骨、让我血压升高、惹我行为错乱,如果这个级别的测试通过了,相当于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以后就没有什么能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了。

什么是强人的思维,这就是强人的思维,从危机中看到转机,从灰暗中看到辉煌。

历史总是惊人的暗合, 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妻子克桑蒂贝是悍妇、坏老婆的代名词。她是个心胸狭窄,性格冥顽不化,喜欢唠叨不休,动辄破口大骂的女人,常使堂堂的先知大哲苏格拉底(公元前469-前399年)困窘不堪。

有一次,苏格拉底正在和学生们讨论学术问题,互相争论的时候,他的妻子气冲冲地跑进来,把苏格拉底大骂了一顿之后,又出外提来一桶水,猛地泼到苏格拉底身上。在场的学生们都以为苏格拉底会怒斥妻子一顿,哪知苏格拉底摸了摸浑身湿透的衣服,风趣地说:“我知道,打雷以后,必定会大雨倾盆的。”

还有一次,克桑蒂贝因为苏格拉底讲学忘了时间,当众扯掉了他的外套,在场的众人都愤愤不平,竟纷纷唆使苏格拉底给克桑蒂贝两个耳光,苏格拉底当场拒绝了这种煽动,回答说:“你是等着我们俩打起来后鼓掌助兴、看热闹吗?”

诸如此类被虐的事迹多不胜数,所以很多人都要问计多近妖、智满天下的苏格拉底“为什么要娶这么个夫人”时,他回答说:“擅长马术的人总要挑烈马骑,骑惯了烈马,驾驭其他的马就不在话下。我如果能忍受得了这样女人的话,恐怕天下就再也没有难于相处的人了。”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苏格拉底就是为了在他妻子烦死人的唠叨申诉声中净化自己的精神才与她结婚的。经历过妻子的磨难,尘世上再也没有能困住他的迷局,能让他烦恼的苦难了。

所以男人想成功,女人的磨难是必须经历的,苏格拉底就是这样被他老婆锻练成哲学家的,戚继光能成长为不世出的军事家,不知有多少功勋要归于他妹妹的捣乱,上天就是高,没有比一个象他妹妹这样的姑娘更能达到这种目的了。虽然他这个时候并不知道。

就这样,戚继光一直动心忍性,委屈自己,成全妹妹,直到有一天实在无法忍受,因为他的妹妹把他亲手制作的帅旗拿走,还威胁他再陪那些弟兄不顾她的感受就将帅旗撕毁。

戚继光口水吐了半斤也没能哄住他的妹妹,眼看自己精心制作的帅旗就要遭遇魔手,一群小弟兄在不远处张望,跌份了就再也没法装老大混饭吃了,于是爱好面子(有时也叫气节)的戚继光立刻勃然大怒,是时候让小妹妹见识下自己肢体语言的丰富了,于是他顺手抓起一条毒蛇,摆出一副恐怖的样子和语气,你要撕了我的旗,我就把蛇塞进你肚脐。

色厉内荏的妹妹立时服软,乖乖交出帅旗,远处的小弟们立刻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戚继光用手抹了下鼻角,撂下句狠话,

人就像卷纸,没事尽量少扯,

然后扬长而去。

他的这一暴阳之举,震骇了妹妹,也震骇了自己。

震骇了妹妹,让她连告状的勇气也没有,从此对大哥反而百依百顺的听话,女人内心都有种被虐倾向,这点在他妹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震骇了自己,戚继光突然发现自己远比想象的可怕,再凶悍的敌人也怕铁拳,只要你比他更牛更硬就会赢得最终的胜利,于是戚继光今后的人生开始追求极致的牛逼,他相信,这才是让他勇往直前体验巅峰快感的法门。

别样反思

暮春五月,繁花盛开,一只幼鹤振翼而起,直入青天无垠,一切景象都是那样和谐,戚继光也在茁壮成长。

但戚老汉还嫌不够速成,毕竟自己青春不再,时日不多,不将一生心血浇灌子嗣,去见阎王也不会心甘,于是老汉决定用另外一种手段对儿子进行升级教育。

其实教育就目的而言有两种,一种帮助人做梦,比如宅男腐女最崇拜的琼瑶大师;另一种帮助人从梦中觉醒,比如我最崇拜的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格拉斯等。第二种教育只做一件事:把世间的破处指给人看,并且告诉他恶的由来。身处火窟而生慈悲之心,正是如来家法,佛教劝诫向来有两种法门:一种示人以恶,所谓当头棒喝是也,一种劝人以善,所谓苦口婆心是也。

戚老汉决定对儿子采用当头棒喝的加速教育。

但当头棒喝需要理由,那个实施教育的突破点在哪呢?

在一双鞋子。

一次佳节,戚继光的外婆给他做了双新鞋,金丝红绸,银花点缀,煞是好看。还是孩童的戚继光自然爱不释脚,乐得满堂乱跑,此本天性,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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