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分为海陆,大海宽阔无边,其内有着无数生灵,却不与陆地相干。此界大陆有五块,西面的大陆最大,占陆地面积的六成,被称为天土。另外有三块大陆与天土相连,在其东侧,被称为元土。第五块大陆在海上,众说纷纭。”
“大陆上原有万族,但八万年前我们人族出了一尊帝者,横扫整个天土,万族无奈,只能结盟,合称为妖族。”
说到这里,正在讲课的青年书生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围坐在自己身边的这群孩子们,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也不能到外面乱说哦。”
“好——”孩子们拖着长音大声的回答到。
青年书生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继续说到:“这些内容今天就先到这里,下面我讲经义,你们先读这一段。”他拿起其中一个孩子手中的经书,指向其中一段。
孩子们听闻此言,小脸上不经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但还是乖巧地翻开了捏住手里的经书,开始大声朗读。
“……故名之而后知,故意不当而心始自建,其后有道,其……”
远处,几名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婶看着树下授课的情形,满意地笑着。
“吴先生真是厉害,我家小子以前可不愿意去学堂听讲。”
“哪止是这样,你看看,去年,老王家的大小子可是考上了秀才,老王那样的闷罐子都摆了两天的流水宴,真是,啧啧。”
“可不,村里几年都没有出过秀才了。”
“不知道那大小子有没有中意的人,我看我家翠儿和他挺配的。”
“喝,人家以后是贵人,别瞎想些好事。”
“我这不是……”
“……”
在孩子的诵书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时间很快过去,太阳渐渐发红。
“好了,下课吧。”青年书生看了一眼天上西斜的太阳,对着孩子们说到。
“先-生-再-见—”孩子们拖着长音回应着,但却没有像往常急着散去,而是有些踌躇。过了一会儿,才有几个大些的孩子犹豫地问到:“先生,铜.......王哥哥今天回来,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
“想去就去吧。”青年书生平静地回答。
“可是……爸爸他们说他是贵人,不让我们去找他。”
“晚上来我家吧,他会来的,不过《净经》就要多背一段,背不出的就别来了。”青年书生说完,转身离开,长袖随晚风轻轻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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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王乾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一大群孩子围着走了出去,一边说笑一边略带拘谨却又兴奋地回头看他。
“铜板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一个年长的孩子问到。
“不了,我再和先生聊几句。”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王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而认真,转过身,背后的门无风而自行合上。他一拂身前长袍,郑重地跪下,俯首道:“此行受先生大恩,无以为报。”
“你看出我所剩寿元无几了?”青年书生却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乾没有起身,依旧沉默不语。
“没事,人力有时而穷,总是有很多做不到的事。”青年书生轻笑着扶起了王乾。
起身后,王乾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洒脱。
“说说?”青年书生坐下,端起一盏茶,同时示意王乾坐下。
王乾坐下,也端起一盏茶,可却不像青年书生那样低头去饮茶,而是就这样开口说起来。
“在这以前,我还真不知道世界原来如此之大,去的时候.........”
“........”
“........”
“.......这些实在是多亏了先生的教化之功,以前最早的时候不喜欢听那些古板的经书,后来您来了,给我们讲故事,这才来听课,又后来您的这些故事让我们懂了读书的重要,可最后才发现,原来最重要的还是那些故事。真是,世事无常啊。”
然后,王乾转过头,双目明亮的像星辰,正欲说什么,可看向青年书生时,双目却又逐渐黯淡,轻叹了一口气。青年书生依然古井无波,只是微微笑着。
“已经很晚了,学生告辞,先生您也注……早些休息。”王乾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王乾回到了家里,弟弟已经睡下,二老却还没睡。看到王乾回来,二老眼里露出喜色,假意责怪了几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直到看到王乾睡下,两位老人才安心地上了床。
在父母呼吸渐稳后,王乾的眼睛突然睁开,眼里浮现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片刻后,又闭上了眼。
“是我多虑了吗?”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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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王乾刚离开之时。
在这间破旧小房的门刚刚关上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就这么让他回去了?无论如何他也算一个你的弟子吧?就算不算,从你与他相见开始,他一共试了七种延寿之法,还用了一粒...嗯...至少对他这个境界而言无比珍贵的丹药。而你,”房间中,一名穿着金袍的和尚伸出了右手,手上捏着一片略有缺损的骨片,骨片上传出一股苍茫的蛮荒气息,瞬间,其内蕴含的威压便压灭了桌上那一小截残烛上的火苗,可压灭后的一瞬间,那火苗却又复燃而起,虽然变得十分微弱,但却在不断摇曳中始终不灭。“还把他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传承给换了?你知道的吧,他劫数将至,万死无生啊!”
“.........”青年书生依然古井无波,只是微笑着喝着杯中的茶。茶叶在他的鼻息中沿着茶杯壁一周一周地打着转。
“寿元无多真倒是真,哼,”那金袍和尚瞥着那一朵将灭未灭的火苗“但,若是不消耗,剩多剩少又有什么干系?”
“.........”青年书生依然微笑不语。
“觉得我把自己的术法弄的像是你弄的一样很二?”金袍和尚一挥衣袖,火苗自行散去,同时骨片飞出,青年书生伸出一只手,轻轻接住。金袍和尚见青年书生在没有反应,似是有些气恼。“这个传承,就是我看来,也还是过得去,你就凭....嗯?”金袍和尚一愣,“哈哈哈,好好好,我都看不见,原来是那个,如此一来便对了,给你续命,你续不上,给他传承,他用不上。哈哈哈,暗合天道啊。暗合……天道啊!”随着金袍和尚的话,他自己的脸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眼中好像燃妖异的金色鬼火,笑容也带着几分癫狂,“可是啊,你知道啊!你知道啊!他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啊!你就看着他死,看着那天意诞生,以至亲之血铸就强者之念,以绝世异宝奠定盖世之基,以天佑强运开修行之路,无视等阶,横压一世。让这等人物帮你复国,好算计,好算计。可你就不怕留了蛛丝马迹,引火烧身吗?”
“..........”青年书生依然笑而不语。
金袍和尚眼神微变,“你算到我了?”
“........”
“那又如何?”金袍和尚一声暴喝,身上绽放出无量金光,好似十亿个太阳同时升起。可这些动静却没有丝毫露出屋外,这并不是因为金袍和尚将自身的力量控制地极好而没有外泄,而是从莫名的高处,降下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金袍和尚的一切都压制住了,不让其有一分一厘泄露。金袍和尚身子一沉,眼耳口鼻中流下赤金色的血液“我.....我..要....凡事...皆存有.....一线生机!!!”金袍和尚又是一声暴喝,这次声音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完全压制住,而是轻轻透出了一丝。
“.....生.......机.......生......生........机.......”
这声音如游丝一般细微,常人无法听到,却又如冤魂般不散,经久不息地回荡在这村子中。
王乾猛然睁开了眼,却见眼前闪过一道明亮的剑芒,顾不得分辨声音和这次偷袭间的联系,急忙运劲去挡,到底是仓促出手,没能挡住,喷出一口鲜血。
不行,不能退,父母和弟弟都在身边,退无可退,唯有,战!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对手很强,要不是那奇怪的声音,自己只怕已经身首异位,必须全力以赴。
念及此处,王乾眼中浮现出一圈一圈的波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苍茫蛮荒气息。
在白天授课的那棵树下,并排站着两个人,一个金袍和尚,一个青年书生,他们看着不远处村庄上空明亮如雪的剑芒。
“就为了拖我下水?”青年书生的声音像是亘古不变的山石,又像是积年的枯木。
“不是,我没必要,你不会答应我,但也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来了,你就必定也只能跟我走。”金袍和尚咳嗽了一下“出手只是讨厌你的做法,至于只留下一缕残魂......咳...总比完全泯灭要好。”
“这就是天魂?”青年书生看着那个在这片山原上奋力奔跑的少年手中紧紧握着的'帝刀流水卷'的传承玉简上附着的少年哥哥的残魂,淡淡开口问到。
“我管它叫缘法。”金袍和尚看着那个少年跌下一条大河,被湍急的河水所卷走,以稍稍带一点嘲讽的口吻回答到。
青年书生不再看那个被卷走的少年,转身向着村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金袍和尚先是挥了挥手,继而大步跟上把脸凑到青年书生身边,手向后一指“不去管管你的那个....弟子。”
“虽然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但在那位发现之前,这是唯一一条出净国的路了。”青年书生枯木般的声音响起,在前面走着,并没有回头“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我们出净国之前都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帮助的话。”
“东边,最东边。”
青年书生的脚步猛然一顿,没等他转过头,金袍和尚已经大步走到了他身前。
“跟上哦,”地平线上,太阳渐渐升起,金袍和尚走在前面,古老的晨光将他的衣袍映照得闪闪发光,好像他就是这初升的太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这十万八千里的前路,我两人,将与此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