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究你还带兵围着我?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安了罪,还要故作大方让我我自己选?欺人太甚!李勇大怒,正欲骂他官官相护,却被身旁的郭小安死死拉住。后者轻声道:“忍忍啊!你想身后那么多弟兄都跟你一起被杀吗?”
李勇闻言一呆,回头看去,只见大家都紧紧地望着自己。无数的目光中,有愤怒,有忧虑,有茫然,有恐惧,还有期盼……这些都是最普通的村民,老实本分别无所求,他们的需要最为朴实。如果没有活路,他们会拼命,但若有活路,谁也不想死,毕竟,造反也是为了活着。最关键的是,这支队伍才刚刚拉起来,组织根基还很浅,很容易动摇,抛弃生死只要造反之心并不坚定。
郭小安又道:“你们现在死了,对家乡的父老百姓没有任何帮助,这样被杀了,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李勇没有答话,只是猛地一咬牙,闭着眼睛道:“我们当奴隶!”说完便身形一晃几欲跌到。
龙庭辉看了看李勇,又转向郭小安道:“你是什么人?”
不待旁人插嘴,郭小安连忙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叫郭小安,是元宝寨的军师!”李勇和牛虎子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小南则是连嘴巴都张的老大:你这个“肉票”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军师了?现在朝廷大军在这里,只要你说出自己是被我们绑票的就没事了,干嘛要趟这趟浑水?当奴隶很好玩吗你也来凑热闹?你脑袋有病还是被绑的迷糊了,怎么净往自己身上揽祸!
郭小安则是叫苦不迭:靠,我招谁惹谁了,刚想出来闯一番事业就要去军营里当奴隶,冤不冤啊!现在我跟你们这帮家伙站在一起,落草为寇这件事情哪有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撇清?没有人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娘的,万一再找到那封信牵连到身后的郭府,就很有可能给他们带去不可估量的灾祸!郭小安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却不能不在乎郭捻和小蕊。所以,只能痛快的背起黑锅,把自己隐藏到这一群山贼中间,以便更好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龙庭辉眼中光芒一闪,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闭了口,只是点点头,又转向殷回,淡淡地道:“殷副旗主回去复命吧,就说这群山贼已经被我剿灭收为奴役了。”
殷回一愣,看了看和自己苦大仇深的牛虎子,迟疑道:“这个……”
“怎么,难道我龙庭辉连几个奴役都收不得吗?!”龙庭辉沉下脸来,冷冷地道。
殷回心头一跳,连忙陪笑道:“不是不是,大将军您误会了。收几个奴隶这自然使得,能得龙大将军驱使这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龙庭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速速回去吧。”
靠!老子大年三十不辞风雪跑出来剿匪,损失这么多人马兵器才换来这么点功劳,你这老小子一句话我就算是白忙活一场啊?呸,真他娘的晦气!殷回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不得不点头哈腰道:“是,下官遵命!祝龙大将军身体康健官运亨通。”说着带上自己的人马灰溜溜地走了。
龙庭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真是废物!”接着向传令官一挥手,后者高声道:“留一队人马埋尸,其他人押他们下去,开拔,回营!”
郭小安他们被带走了,龙庭辉则沉吟不语。传令官靠过来,轻声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龙庭辉摇摇头,指指走远了的郭小安:“我们有不杀俘虏的军规吗?”
传令官茫然道:“没有啊!咱整个雪州所有的军队里面都没有这一条!再说了,杀几个俘虏又有什么打紧的,难道还要好吃好喝养着他们?!”
龙庭辉皱眉道:“那就是了。那么我问你,这个小子为什么要伪造这样一条假军规呢?”
传令官沉吟道:“恩,难道是要用言语挤兑咱们,给那些山贼留一条生路?”
“哼,要救那些山贼不假,但是他想仅凭几句话就能困住我雪狼军?”龙庭辉看了看传令官,深吸一口气:“想要救人,也是要有些手段的。对于那些造反的山贼,如果不说出一条生路,他们是不会停手的。可是一旦如此恶斗下去,万一咱们一怒之下根本不留俘虏,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杀光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才会伪造这么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军规,给山贼留一条活路。”
“啊?不会吧!就凭那个小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到这样的方法?”
龙庭辉冷笑一声:“哼,这个假军师,很有意思啊!”
“假的?他不是军师?”传令官瞪大了眼睛。
“哼,猪脑子!”龙庭辉怒道:“如果他这么聪明的人是真军师,又岂会选这么烂的地方落草,还被殷回那个废物骗了?”
传令官连忙跪下,惊惶道:“属下无用!我马上派人连夜拷问那个小子,一定审出个结果交给大人!”
“好了!”龙庭辉摆了摆手,眯着眼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对着小子留点心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管!”
传令官似有所悟,低声道:“大将军,属下明白。呵呵……”
由于郭小安这帮奴隶步行拖累,一行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玄旗大营。尽管时值深夜,但借着无数闪亮的火把,这些毫无见识的山贼还是实实在在地震惊了一回。
按照朝廷规定,所有外戍部队返回州府时,如无特别要求,直接进驻各自的大本营即可。一般来说,各军、部在州府主城映雪城外,都有一个固定的大本营,用以集中训练预备兵员、统一调配军用物资等,算是他们在北雪州的“家”。而雪狼军比较特殊,他们没有大本营,而是按照四旗分成四个预备大营,相距甚远,各不相连。
玄旗大营设在映雪城外南面十里处,面朝“平雪官道”,扼守与南面中部平州通行的咽喉要道;背靠“玉带雪河”,坐镇与东面东部珠州往来的水路航道。整个大营虽然仅以尖木为栏、粗布为帐,却布局合理、防务有度。无论岗哨还是巡守,都是全副武装神情冷峻。所有营区都是一片肃静井井有条,毫无新年时节的喧闹与浮躁。最令人惊叹的是占地极广的营中,竟无丝毫积雪,所有人脚下踩的都是冻土硬地!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真正的铁军,有若龙盘虎踞般的强悍气势让一贯多嘴无畏的牛虎子也噤若寒蝉,规规矩矩地丝毫不敢乱来。
玄旗众军士纷纷打马回圈然后各回各帐,郭小安等百余人则在那个传令官的安排下挤进了三个役营的大帐,随便吃了点这里“前辈级奴隶”准备的馒头干菜就睡下了。郭小安没什么胃口,就想出去走走,但堂堂军营岂容一个奴隶随意走动?他只好在两位守帐士兵的注视下拐进了一旁的茅厕。
今夜是除夕,万家欢腾团圆喜庆。尽管冬寒风冷,却依旧无法阻挡人们欢庆的热情。旧的一年将要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不管苦与乐,人们在送别过去的同时,总对未来充满着期待。寄托了人们无数美好心愿的新年,如同庙里的神佛,远古的先贤,神圣无比。
郭小安独自站在茅厕中,思绪茫然而呆滞。十里外的映雪城灯火通明,已经映红了原本漆黑的夜空。偶尔绽放的烟花绚烂多彩,耳边仿佛回响着鞭炮声和欢闹声,隐隐约约透漏出的喜悦,如梦似幻。
郭小安摇摇头,慢慢踱回“役营”的集体帐篷。为什么总会想起你呢?为什么好像见见你呢?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可是我却不得不站在这里,不可抑制的想你。你呢,可曾想我……
郭小安离开郭家,告别过去后的第一个新年,就在雪狼军玄旗大营里以奴隶的身份,用啃馒头吃干菜在厕所里沉思的方式度过了。郭小安是随遇而安的,也是背负太多想要逆天改命的。或许很矛盾,但对于他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郭小安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必须花点时间去思考,去平复的……
清晨,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染白了天际时,这一百多个奴隶已经站在了营中的演武场上,等待命运的裁决。干冷的风呼啸着扫过裸露着冻土的大地,没有人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将会通往何方。
李勇拉了拉郭小安,悄声道:“兄弟,你为什么要说是跟我们一伙儿的啊?我们犯的可是杀头大罪,你是在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
郭小安看着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小南,颇有些好笑,淡淡地道:“当时我拉着你‘弟弟’,那封书信又不知道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就算说了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弟弟”那两个字郭小安念的声音格外重,小南气得直瞪眼,李勇却没有在意,只是脸色一红,尴尬地道:“对不住啊兄弟,我们连累你了。你一句话救了我们大家的性命,真的感谢你。”
牛虎子翻翻白眼,粗声道:“我不怕死!自打干了这一行,我早就准备好要死了!”
李勇怒道:“那你就去死吧!下辈子投个没什么用的猪胎好了!”
郭小安笑道:“牛兄弟快人快语,倒是性情中人。只是你有所不知,我朝律法规定,奴隶若立战功,就有机会恢复自由身的。你们在军中,难道就不能创建一番功业,然后衣锦还乡,去收拾那些欺压百姓的昏官恶吏吗?”
李勇眼前一亮,想起传说中,大宇王朝似乎有一位开国功臣,原本出身好像也不好,可是却记不清是谁了,正欲追问,却见昨天那个传令官带着一干军士快步走来,只好闭口不言。
郭小安毫不在意,却诡异地冲小南笑了笑,屈指在她头上轻弹一下,旋自闭眼,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小南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跟一帮大男人睡在一起,不由地小嘴一撇,狠狠地在他臂上掐了一把解气,然后故作不屑地转过脸去。
传令官在众人脸上审视一番,最后落在郭小安身上,伸出手指在人群中点了两下,冷冷地道:“你,你,出来!”
郭小安闻声睁眼,却看见传令官所指的两人竟是自己和小南!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传令官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两个听不到吗?还不出来!”
郭小安无奈,拉拉小南,两人满腹疑问地走了出来。
传令官朗声道:“旗主有令,这两人留在我玄旗役营,其余人等分别送到其他三旗役营!”
啊?小南瞪大了双眼,险些忍不住叫出来。李勇也急了,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传令官冷冷地道:“这是律法规定,轮不到你等质询!”
郭小安暗叹一声,对李勇道:“同一批奴隶分散安排,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们串联作乱。只是,为什么单单留下我跟小南呢?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传令官不理还在心中打鼓的众人,回头冲身边一人道:“老张,这两个人归你了,你马上安排一下。老王,剩余的就趁着其他三位旗主正好也在映雪城附近驻扎,赶紧按照昨晚分配好的马上送去。”
老张应诺一声,赶猪似的带着两人走了。李勇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大叫道:“郭兄弟,帮忙照顾下我弟弟,不过不要动手动脚啊!”
靠!郭小安差点晕倒,直接冲李勇竖起了问候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