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个威武雄壮的号角声遥遥传来,惊醒了沉浸在哀伤中的两人,也惊呆了激战正酣的一众兵贼。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却见一片黑压压的铁骑远远地飞驰而来,最前方一面玄黑大旗迎风招展。同样的白色狼首,同样的冷酷,肃杀!
玄黑雪狼旗!
郭小安震惊地道:“难道是雪狼军玄旗?怎么还有伏兵?这阵势对付一帮山贼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小南一急,也忘了伤心,连忙道:“这可怎么办?郭……郭大哥,你这么聪明,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们啊!”
郭小安苦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这大冬天的上不得山,四周又是一片平原,他们跑的还能快过战马不成……”
“那……那……”小南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李大娘养了我两年,现在我又怎能有恩不报,眼睁睁看着李大哥被官兵捉走啊!”
郭小安定定神,道:“你倒是好心,可这回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叫他们投降吧。”
“投降?造反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他们即使降了必然也难逃一死。这不行啊。”
郭小安道:“你有所不知:大宇律法规定,五大州府各自最强的部队都有‘收俘蓄奴’的特权。所收奴役全部编入各自‘役营’,负责洗衣造饭、伐木扎营、修桥铺路等日常劳作,以便节省出更多的时间让这些精英部队训练、作战等。也就是说,只要降了雪狼军,他们就有机会成为军中奴役,确有一线生机。”
“啊?做奴隶?这肯定……”小南话未说完,李勇已经怒吼起来:“娘的,反正都是个死,大家拼命上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人在绝望中,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疯狂挣扎,要么灰心放弃。看到对方援兵铺天盖地的冲过来,众山贼本已斗志全消绝望待死了。但是听到首领这么一喊,顿时又都清醒过来。他们不懂得“军中收俘为奴”的律法,却知道造反就要杀头!他们的思维很简单:既然现在横竖是死定了,那还不如多拉几个垫背!你们想叫我们死,我们也不能让你们好过!都是站着撒尿的主儿,又怎能毫不反抗地伸着脖子让你砍!拼了!
战况瞬间升级,双方再无缓和!
雪狼军玄旗大军已至,千余骑兵将这里团团围住。清一色的玄黑铠甲,完全统一的长枪钢刀硬弓,无一不是彰显出强大战力,其精神气势远非黄旗军士能比。正前方猎猎作响的玄黑雪狼旗下,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大汉端坐马上。此人四十来岁,目光凌厉一脸正气,国字脸不怒自威极具霸气。再加上一身的黑盔黑甲黑披风,骑在一匹颈粗腿长的纯黑战马上,还被身边一群神色严肃的大小将领如众星拱月般围着,更显得威风凛凛,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一人策马从旁边走出,也不自报家门,只是倨傲地高声叫道:“前方何人殴斗,还不停手?!”
殷回被一群乡巴佬打得狼狈不堪,险些招架不住,早就晕了头。现在看见自己人来援,也忘了旗主根本没有安排援兵,更加不可能调得动玄旗的人马,顾不得深究他们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摇着那杆金黄雪狼旗跳出来惊喜地道:“龙大将军?您带玄旗来救援下官了吗?我是……”话没说完,突然一柄钢刀呼啸着飞过来。殷回吓了一跳,连忙躲闪,一时分神却没有躲过,直被钢刀扫中了肩膀,顿时血流如注,疼得嗷嗷大叫,要说的话也没打断了。
扔刀的正是牛虎子。他的锄头断了,只好临时抢了把钢刀凑合着用。现在看到殷回又跳了出来,心下格外不爽,也不管别的,顺手就把钢刀砸了过去,正好截断殷回的话。
那个出来喊话的传令官眉头一皱,心道:大军在前,你们居然还不住手?也太目中无人了!右臂一挥,只见所有的军士都立刻举弓拉弦,无数支寒光闪闪的利箭毫不区别地指向还在拼斗的众人。
“再不住手,格杀勿论!”
正在这时,山上传来一个声音:“雪狼军不杀俘虏,所有人住手!”却是郭小安拉着小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呼喊不停。
原来方才在山上,小南看见众山贼被雪狼军骑兵包围,反倒突然冷静下来,低头对郭小安道:“郭大哥,你是好人,只要在山洞里躲躲,应该就没什么事情的。但是我得下去。李大娘救我养我,这个大恩我一定要报!我怎么也得救救她唯一的儿子!”
郭小安一怔,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如此重情重义,为了一份恩情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救他?”
小南摇摇头,凄然道:“我下去,看能不能帮李大哥抢匹马。有了马,应该就能跑掉了吧。”
郭小安心中一酸,仿佛又回到了郭府花园……是啊,这个单纯质朴,天真善良,有时又有些调皮狡黠的小姑娘,怎么跟梦中的那个身影如此相似呢?
“在这万军之中,你怎么抢马?看这李勇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即使有了马,他又会抛下这么多弟兄独自逃走吗?即使逃了,他孤身一人,能躲得过这数千骑兵的追击吗?”
小南垂下头,默然无语。
郭小安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又是一个傻丫头啊……”
“你说什么?”小南抬起头,亮晶晶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郭小安回过神来,轻轻拉起小南冰凉的小手,目光柔和而坚定,微笑道:“傻丫头,继续装哑巴,知道吗?其他的,一切有我!”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箭簇,交战双方不由得都有点胆战心惊,动作也都缓了下来。再看到郭小安拉着小南跑出来,众山贼也顾不得考虑他是怎么给松绑了,只是知道突然又有了一线生机,便没有人愿意放弃。又想到小南不会害他们,就纷纷停手。伪装成北威镖局的雪狼军黄旗士兵更是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收刀入鞘。开玩笑,要是因为愚蠢而冤死在友军手里那可真没救了!
交战终于停止了,太阳也在撒下最后一缕阳光后,消失在天地尽头。
无边的夜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这银白的世界染得漆黑一片。雪狼军黄旗和元宝寨的人马被分成两堆缴了兵刃,在无数手持火把面无表情的玄旗军士的包围中相互凶狠对视。刚才的激战中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和着沾染上的血迹,所有人衣服都湿漉漉的,现在停下来被冷风一吹就结成了冰,寒冷坚硬的如冰甲一般,把所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好多人的兄弟好友都被敌人强行送上了西天超度,相互之间自然绝无好感。
殷回瞪着牛虎子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后者则对没能干掉前者而不住地扼腕叹息。郭小安拉着小南走到李勇跟前,李勇好奇地打量了二者半天,突然掰开两人的手,严肃地道:“你这小子离我弟弟远点,我弟弟不喜欢男人!”小南顿时满脸通红。郭小安尴尬地笑笑,心道:靠,报应好快啊。丫的你别乱扣屎盆子,老子才没有那种嗜好!
龙大将军跳下马来,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来到两帮人马前,向殷回道:“你认得我?”
殷回连忙躬起身子陪笑道:“雪狼军玄旗旗主龙庭辉龙大将军威名盖世,天下又有谁人不知?下官雪狼军黄旗副旗主殷回,也是曾在州府大人的寿宴上见过龙大将军一面。”
牛虎子一听不乐意了,嘟囔道:“天下谁人不知?我就没听说过!殷回还真是个专门给人舔屁股的好材料。”这句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的人都是听见了的。山贼这边对殷回恨之入骨,听见牛虎子说的有理,不禁悄声附和;玄旗那班将领也都嘴角含笑强自忍耐,虽然他们不喜欢黄旗那帮竞争对手,但毕竟都是雪狼军,也不好太拆台;黄旗那边则全部面带愧色,这位新任的副旗主刚刚带领他们打了那么难看的一仗,现在又厚颜无耻地恭维玄旗旗主,是在太没骨气。殷回面色如猪肝般红得发紫,在龙庭辉面前又不便发作,只有咬牙忍耐。龙庭辉则是眉头一皱,大声道:“不得喧哗!”众人立即收声。龙庭辉又转向殷回,淡淡地道:“黄旗旗主殷平是你什么人?”
殷回这次没敢多嘴,老老实实地道:“殷平是下官的叔父。”
“哦,裙带关系。”牛虎子又没忍住,愣愣地道。
这次没人敢放声大笑,但一个个都似笑非笑表情怪异。紧接着“砰”的一声,一个声音怯怯地道:“对……对不住,把屁憋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场面终于失控。
郭小安拍拍额头无奈地道:“大宇王朝真是人才鼎盛啊,随便出来两个就能空前绝后。”
眼看营中混乱,那个传令官高声喝道:“将领交谈,其余人等一概不得多嘴,违令者斩!”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龙庭辉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这次是什么行动?”
殷回狠狠地望向牛虎子,然后低头道:“十日前,我旗旗主得到消息,称有一批暴民杀官作乱,占据了四季山图谋不轨,就命下官带人将其剿灭。下官和部属商议之后定下计策,乔装成北威镖局,谎称押送金银粮草,以便引蛇出洞,誓在年前将其一网打尽,还我北部雪州一方太平。谁知双方交手时,他们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先行伤了下官,才令我军陷入被动之中。幸而将军到得及时,否则还真让这帮贼子逃脱了!”
此言即出一片哗然,不只众山贼,就连黄旗军士都露出不满之色。只是面对龙庭辉,没人敢再胡乱开口反驳。郭小安冷眼旁观,心道:这帮村民为何作乱暂且不说,你为了抢功劳大年三十出兵也不再论,单就这仗明明是你骄傲自大指挥不利,却偏偏说别人使妖法。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你也算是当世第一厚脸皮了!
龙庭辉也看出众人神色不对。他掌权多年,又岂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单纯武将?只是这殷回怎么说也是同僚亲属,又不能不给些颜面,所以明知其中有猫腻,也只好装糊涂,不咸不淡地道:“我是带兵训练,返回时恰巧路过这里而已。”又避重就轻地向李勇道:“你们可是杀了官,落了草?”
李勇年轻气盛,朗声道:“是!不过……”话没说完,就被龙庭辉打断:“既如此,那便得了犯上作乱的死罪!我是武将,只管带兵打仗,这些杂事也不愿再做深究。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押往就近官府依我大宇律法审后斩决,二是入我雪狼军中为奴。你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