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是大罪,但关键在于你能否成功。成功了,则执掌天下,坐拥江山。失败了,则人头落地,祸及亲族。所以干这事,要格外谨慎。这伙农民刚刚入行,什么都不懂,如此鲁莽行动,只怕要有大麻烦。
“不要急,先看看再说。”郭小安沉着地拍了拍小南,眼神锐利闪耀,心中热血上涌。说不上是兴奋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冷静,只是这种有若洞察天机的感觉,让郭小安十分享受。对,是享受!
山贼们怪叫着冲向镖队,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只是将其团团包围起来。镖队那边却是怪异地无动于衷,连个防御阵形都没有摆开。
李勇带着张秀才和牛虎子闪亮登场,高声叫道:“打劫!”然后没了下文。张秀才干咳一声,大声补充道:“元宝寨求财过年,你等想要活命的速速离开!”
“元宝寨过年加班,还想回家抱老婆的,赶紧放下贺礼滚蛋!”“加班打劫啊!”“快放下东西滚蛋吧,老子还要回去喝酒呢!”“嗷嗷,过年啦!”……众山贼一呼百应,纷纷大声吼叫以助声势,污言秽语响成一片扑面而来。
小南脸色微红,偷偷瞟了瞟郭小安。后者却没注意,只是心中感叹:好家伙,过年加班!竟然比我还无耻啊……
那二世祖面色阴沉,凶光毕露,打马上前厉声问道:“打劫我?还叫我要活命的快跑?很有种啊!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不就是个破烂北威镖局吗,有什么了不起,小爷我一锄头一个全刨死你们!”牛虎子毫不畏惧地道。
“好大的口气,就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那二世祖阴恻恻地道:“实话告诉你们,本官乃是北雪州雪狼军黄旗副旗主殷回,这次就是专门假扮北威镖局前来剿灭你们这帮无知匪类的!”
“雪狼军?你们竟是雪狼军?!”张秀才脸色大变,不禁失声道。
“嘿嘿”殷回并不答话,身边随从一把手扯掉杆上的镖旗,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面旗重新挂上。
冷风轻抚,一面金黄大旗缓缓舒展,旗正中间,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白色狼首,冷酷,肃杀。
金黄雪狼旗!
“狼头?雪狼军?那是什么玩意儿?”牛虎子愣愣地看着那面大旗,无知地问。李勇也同样无知地看向张秀才。
明明是大冬天,张秀才却额头见汗,战战兢兢地道:“在咱们北雪州,除去常规的那些戍边、靖守的部队,还有七支战功彪炳的特别大军,地位远高于其他一般的军队,分别以豹、虎、狮、熊、象、鹰、狼命名。其中,又以雪狼军最为精锐强悍。据说雪狼军中按战力分为‘天、地、玄、黄’四旗,黄旗正是其中最弱的一支。这个……咱们好像中计了。”
“靠,原来是最弱的啊,倒数第一也敢过来嚣张?小爷下去刨死他!”牛虎子又犯了老毛病。
“刨刨刨,刨个鸟啊!再差那也是骁勇善战的雪狼军,你看看人家那装备气势,咱干得过吗?!”张秀才也恼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什么?干不过?你让咱逃跑不成!小爷我还就是不信这个邪了!”牛虎子便起袖子跃跃欲试。
“好了,都别吵了。现在人家都背着弓呢,咱跑是跑不掉的了。我看这帮小黄旗的,也就兵还行,那个殷什么玩意儿倒像是个吃材,没什么用。我看,娘的,干死他们算了!”张勇咬咬牙,大声道:“兄弟们冲啊,不想死的就杀了他们,要不咱都没活路!”
这群山贼本来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干起了这无本的玩命勾当。现在听到又有人要杀他们,不让他们活了,心中自然怒不可遏,也顾不上别的,纷纷举着农具冲过去拼命了。
反观雪狼军这边,一时也愣住了。以前都是一亮名号,对方就器械投降,吓得恨不得过来舔自己的脚丫子,所以这次也一样,亮出名号后也不攻击,就是得意地站着等着对方送功劳过来。谁知道等了半天,功劳没来,锄头镰刀倒是接踵而至,不由得纷纷大怒。殷回火气上涌,大叫道:“上啊,给我砍死这帮乡巴佬!”众军士纷纷出刀,和山贼们火拼起来。
小南在石头后面急得乱跳,来来回回摇晃郭小安的胳膊:“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官兵,我们肯定要吃亏啊!你这么聪明,快想想办法啊。”
郭小安没有理她,看着山下的战场,心中却有点惊奇:情况不太对啊,雪狼军竟是这样骄傲轻敌吗?连个最基本的战术阵型都没有,就是各自为战……而且,这刚一交手,居然是旗鼓相当?虽说这帮山贼都是不要命的,不过,这雪狼军也太废物了吧。呃……根本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嘛。这个殷回怎么带的兵!
山脚下,两帮人马打得不可开交。雪狼军士兵善战,无论移动还是出刀都是迅捷有效,更懂得相互照应配合,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却也明显是受过系统正规的训练。山贼这边则仗着人多,往往就是几个贼围着一个兵,锄头斧头等长短兵器拼命的一拥而上,任谁也难以招架。
李勇身为头领,早就想出去一展身手,奈何被张秀才死死拉住。后者还振振有词:“你下去了,我怎么办!”把李勇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毫无办法,只能留守后方坐镇指挥。
牛虎子则一马当先,根本不管那么多,只是奋起万夫不当之蛮,左一锄右一锄地有模有样,不一会就杀到高坐马上的殷回跟前,也不说话,照面就是一锄头,颇有八戒哥抡钉耙的风范。
见这小贼无知的连雪狼军都没有听说过,居然还如此讲信用,果然抡着锄头刨了过来,殷回怒得脸色涨红到发紫,几乎背过气去,立刻抽刀格开锄头,左手一拉缰绳转过马头,就要冲过去踩死牛虎子。牛虎子虽然莽撞得毫无心机,但是拿起锄头却是一点都不傻,轻巧的一转身跳到殷回侧面,呼地一下又把锄头招呼过去。殷回再抽刀格挡,调转马头踏来。牛虎子再躲开,跳到一旁抡锄。殷回再抽刀格挡,这时,悲剧发生了。那锄头本是农具,长柄是普通木材所制,哪会多结实?跟着牛虎子战斗这么久,早就裂纹丛生。现在又被殷回大刀格挡,终于支持不住,断了。
牛虎子只觉手中一轻,就挥着空棒砸了下来。抬头看去,锄头那铁的一头刚好飞出,先是重重地砸在殷回腰上,接着又弹到马背上,最后才落了地。殷回被砸的嗷嗷叫,但马叫的更响,还连踢带蹦,咚地一声就把殷回掀翻在地。
“哈哈哈”见此情景,牛虎子也忘了攻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个衰人哈哈大笑。
殷回先是倒霉受伤,而后又被马匹掀翻,现在更被对手嘲笑,只气得哇哇大叫:“老子不发威,你还真当爷心善啊!快拿霹雳雷火珠!”
牛虎子看着殷回披头散发满身污迹,疯子似的坐在地上乱叫,心道:这家伙不是给摔傻了吧!
“猪?咱两边的人马都搅在一起,连他背上的弓都没了作用,那个什么猪能有用?”李勇奇怪地问。
张秀才翻翻白眼,摇头道:“是霹雳雷火珠!我也没听说过。”
小南转头向郭小安道:“什么是霹雳雷火珠?”
郭小安紧盯着那五辆封装严密的大车,低声道:“张秀才果然是只读圣贤书,别的一概不看啊。霹雳雷火珠是北雪州为数不多的火器之一,据说爆炸时能引燃内部包裹的火油,杀伤力很强,只不过因为制作困难,所以少有部队装备罢了。殷回那个笨蛋,如果这玩意真的有用,那就应该早拿出来啊!”
众军士听到命令,纷纷且战且退,集中到那五辆大车旁。就近的士兵直接挥刀砍开车上的木箱,露出里面一排排整齐的霹雳雷火珠,一个个分发到靠过来的士兵手里。
这霹雳雷火珠有拳头大小,通体青黑,远看就像一块圆石,毫无惊奇之处。郭小安只是从一些杂七杂八的书中看过有提到霹雳雷火珠的内容,具体怎么使用,威力如何并不清楚.
李勇他们都是农户,哪里见过这玩意儿,竟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观看。张秀才虽然也没有听说过霹雳雷火珠,但看殷回在危急时才叫着拿出来使用,想来也知道这不是好东西,连忙大叫:“大家快过去抢了这五辆大车!”
为时已晚!
先拿到火器的兵卒毫不犹豫,挥手就把霹雳雷火珠向着靠近过来的山贼砸去。几个冲进前来的山贼躲闪不及,立刻就被“圆石”击中。不知怎地,那霹雳雷火珠碰到人身立刻就会瞬间碎开烧成一片,沾染到人的衣服上、皮肤上火势更猛,即使滚到雪里也压不灭。
吃了亏的众山贼惊慌失措,有的救人灭火,有的发了疯似的冲向雪狼军,有的四散逃开,总之鬼哭狼嚎,乱成一片。
眼见平时亲如兄弟的乡亲惨死在自己面前,张勇顿时双眼血红,大叫道:“大家别乱跑,越远越危险!快到跟前去抢车,哪怕死也要拖着一个贼兵垫背!”说着便向前冲去,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旁一声惨叫,转头看去,却是一支劲箭穿胸而过,硬生生地将张秀才钉在了雪地里!李勇只觉头皮发麻,目嗔欲裂,怒吼一声疯狂地冲向还握着长弓一脸洋洋得意的殷回。其他山贼也回过神来,跟着首领向大车冲去,与守车的士兵展开了真正惨烈的肉搏。
小南眼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此时还在火中哀嚎,而张秀才转瞬间死于非命,尖叫一声,悲戚地流下泪来。郭小安拍拍她的头,轻声道:“你马上就要长大了,所以必须得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也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为此而牺牲的准备。”
小南泪眼婆娑地望着郭小安,娇美的容颜如狂风中的一支兰花,憔悴柔弱地令人心痛:“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们本来只是一群与世无争的普通百姓,为什么要被无良官府欺压?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娘不要我了?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呢?为什么呢?”
郭小安看着已经落下大半的夕阳,怔怔地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答应嫁给别人?为什么我从不主动要求什么却还是失去了这么多……”
残阳如血,冷风如刀。谁能回答他们的问题?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又有谁能一一作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