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红的锦绣嫁衣还有金灿灿的珠宝首饰被送到了小泗的房中,她呆跪在地上,静静的听侍官高声宣读着,响彻在耳边的旨书,于是在一夜之间,飞上了枝头。
侍官走后,有几位侍女走了进来,说是遣来侍候她沐浴更衣的,于是领着她走进了挂满白色纱幔的浴堂,房屋中央的水池中雾气氤氲,将整个屋子尽数填满,显得有着虚幻不真实。赤脚踏上冰凉的石砖,丝丝寒意沁入脚心唤回了片刻的清醒。
“良娣。”身旁的侍女轻声唤道。
“嗯?”她恍然回身,轻纱落地,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漆黑的眸子中氤氲了雾气,睫毛轻颤。
“水温适度,良娣请。”侍女躬身退到一边。
她挪着莲步行至水边,探出一只脚踩入水中,清水漫至脚踝,暖暖的气流随着筋髓蔓延到了全身,她慢慢的走向水池中心,温水漫至胸口,如曝的青丝散落肩头,漂浮在水中。
她和上漆黑的眸,一滴晶莹泪珠自眼角滚落下来,融入到了池水中不见了踪影,很多人以为,获得了太子的青睐是一件多么荣耀又幸运的事情,却不会有人知道,她又失去了什么……
没有大红的花轿,也没有鼓响啰鸣的热闹,她就只是穿上了大红的嫁衣,蒙上了盖头,被搀进了太子的寝宫。盖头下是一张清秀的脸,细描的眉,淡淡的腮红还有冷淡的眸。在这一刻里,她不是一个即将他嫁的新娘子,而是正步步走进另一段与她格格不入的人生,即使……她自己从不曾想踏足那里。可是她无力选择,甚至都无法再见一眼心中的那个他……
案上的龙凤烛染了将近一半,坐在床榻上的女子依然没有挪动半分,昏暗的烛火映在艳红的纱幔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将坐在床边的女子掩入其中。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床榻上的女子闻声抬头,身体不经意一颤,还是没动。一袭青龙紫袍,头束着薄玉冠,眸光迷离的太子靠敞开在一边的门上,手中还握着一个酒壶,一边饮酒,一边迈着不甚稳当的步伐走了进来。恍惚间,终于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美人,魅惑的勾唇一笑,酒壶咣当一声落地滚到了墙角,他抬起脚朝美人奔去。
太子弯下腰,盯着眼前的美人看了半响,才发觉那里不大对劲,于是笑着伸手扯掉了小泗头上的红盖头,四目相对片刻,一个醉眼朦胧柔情四溢,一个惊诧苦涩眉目微颦。
太子伸出一只手轻佻的勾起小泗的下颔,目光迷茫,神情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一个隔着很久远的人。酒香杂着幽兰香充斥在鼻息间,太子的手指冰凉,头被微微抬起的小泗不得不直视太子的眼睛,这个人……究竟为何娶她呢?若只是为她解围,如此做……不是过了吗……
“她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们……果真很像……”
“殿下?”小泗不解,轻声问道。
太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松开了勾起她下颔的手,身子却突然前倾扑倒在了小泗身上,小泗当然经不起太子的重量两人一起歪倒在床榻上,小泗大惊,却也是不敢挪动半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太子,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痒痒的,太子手也慢慢环上了她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毛绒绒的脑袋往上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小泗的耳边轻声喃喃道,“阿吟……”
这轻轻的一声‘阿吟’对于小泗无疑又是一道惊天的雷,轰的她半响才回过神,神色复杂的低头望着已然熟睡的太子,心中苦涩,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得不到所爱,就连远远的望着都不过是非份之想。
翌日清晨,太子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梳妆台前梳弄着长发的小泗,他双手撑起身体缓缓坐了起来,漠然的打量着静静束发的小泗,浓密的黑发被圈圈挽起,插上一根简单的竹簪,再附上些银光闪闪的配饰。
太子觉得,女子不挽发的样子其实还要好看许多,像阿吟那样,仅仅是一根极其简单的发带,将浓密的青丝束于脑后,飘逸洒脱,也是不一般的美。
小泗回头瞧见靠坐在床头的太子,着实吓了一跳,他姿势慵懒随意靠坐在床头,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白色的里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冷淡的眉眼里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小泗呆了呆,遂道,“奴婢伺候殿下您更衣吧。”
“不用。”太子伸手掀开被子,下床,拿起衣橱上的袍子套上,系上腰带玉坠,反手束好发带,再转身拿起佩剑,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小泗愣在梳妆台前呆呆的看着他,只到看着他将一切着装整理完好,抬脚准备离开房间,才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什么。
太子行至门边,手刚要拉开门栓,才又开口道,“昨晚我喝多了,若是说了什么,都忘了吧……”
“是……”
他说的,是那句“阿吟”么?若是如此,为何阿吟死的那么冤枉,作为一朝的太子,都不肯救她呢?男人的心……当真难懂……叹息声回荡房中,小泗继续整理自己的着装,挑了件水绿色的纱裙套上。如今已正值盛夏,后园的那一池莲花也应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