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通,正经事还得办。几个人一起动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蔡东风看了很满意,但看到卢筝的杰作——用甲鱼炖鸡的着名湘菜“霸王别姬”,却多少有点伤怀。容妤看出来了,埋怨卢筝说你平常当甩手掌柜,谁也不会计较,怎么一下厨就烧出这样一道辛辣的菜来,那不是惹人上火吗?
卢筝还没有回答,胡自雄就接上了。
“我看,这次探险八成是没什么指望了。今天这顿饭,既是绝情宴,也算是散伙饭。你们都回国去吧,我可要留下来,就在凤凰岛开个中餐馆,保管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卢筝正要骂他是猪八戒,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想开溜。这时候,卡瑞娜已经欣然来了。众人像捧凤凰一样迎进了门,容妤还送给了她一个精巧的胸针。
六个人围在一起吃饭,要搁在往常,不知道该有多热闹。可是今天,每个人的嘴巴都像生了锈,硬扯出来的话题也个个乏味。卢筝的眼睛始终盯着卡瑞娜那双拿筷子的手,还主动请她品尝一下鸡翅的味道。
“太好吃了,这种又麻又辣的味道,和小时候爷爷给我烧过的一样。”卡瑞娜正在赞叹欢喜的时候,卢筝冷不防问了一句话,让伙伴们全都惊呆了。“卡瑞娜,请问你爷爷的名字是不是叫诺木?”“不是。”她一听就摇头了。众人的心还没落下去呢,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一屋子的人全跳了起来。“我的爷爷的爸爸叫诺木。”万没想到,探险队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无意之中,找到了当年给容光斗当过向导的后人!“你的曾祖父——不,是爷爷的爸爸现在还活着吗?”卢筝用手势制止了伙伴们的欢呼,也尽量压抑住了心头的起伏。
卡瑞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有点茫然无措了。她回答说自己出生时,诺木就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你有没有见过我爷爷,那个中国人?”容妤激动得脑子都有点糊涂了。诺木的年龄比容光斗还要小,如果他都早就去世了,容光斗要还能活到今天那可真是成了人精了。
你爷爷?中国人?我见过?卡瑞娜被容妤问得一愣一愣的,等卢筝解释了一番,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下,该轮到卡瑞娜惊异了,因为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说中国人来过自己的家乡。她对中文感兴趣,只是因为家中的正屋中悬挂着一些不知来历的神符,上面的图案很神秘也很有优美。长大以后,了解了一些世界知识,才知道原来那是中文条幅!
“我爷爷还活着,就居住在老家。也许,他小时候曾经见过你的爷爷,也能告诉你们更多的信息。”
“他老人家住在哪里?你听说过一个叫‘极乐岛’的地方吗?”卢筝又追问了一句。六十年前,当容光斗送走韩奇后,他一定不会待在凤凰岛,最有可能去的两个地方,一个当然是极乐岛了,另一个则是诺木的家乡。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大行家,要想解开翡翠岛的迷雾,一定先要熟悉所处的环境。容光斗没有别的熟人,只能先落脚于此。但无论他去了哪里,按照已掌握的资料来判断,这两个海岛的距离一定不会很远。
卡瑞娜回答说,自己的家人世世代代居住在凤凰岛南方千里之外的一个叫“海葵岛”的小岛上。但是,她从未听说过附近海域中有“极乐岛”这个名字,也没见过什么卫兵把守的禁地。而且,她一出生就受洗了,自己的亲朋好友、邻居同事也全是上帝的子民,那些垂死老人口中含混不清的拜物教,早就从人们的精神世界中剔除了。
虽然卡瑞娜无法透露更多的线索,但每个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门虽然没有打开,但光亮已经照进来了。那么,卢筝事先是怎么发现玄机的呢?原来,上次去卡瑞娜家中做客时,他就很惊奇地发现,卡瑞娜做鱼的方式竟然是典型的盐渍鱼的做法,而穆先生也曾经对他们讲过,当地人以前习惯吃生鱼,很多家庭主妇连红烧鱼都不会做。现在谁都明白了,盐渍鱼是湖南的名菜,而容光斗就是一个再正牌不过的湖湘子弟!
至于容妤和卡瑞娜两人都正当妙龄,为什么会岔开一辈呢?那也很简单,因为居住在热带地区的人性成熟要早,当地人又盛行早婚,当然辈分排下来要吃亏。
在大喜过望之下,蔡东风依然没有忘记今天自己才是主角,于是拉着卡瑞娜出去了。静悄悄的过了大半个时辰,却只见蔡东风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的神色看不出激动,只是略微有点发白,容妤眼尖,发现他的脸颊上添了一片红。
“她抽你了?”
见蔡东风摇摇头,她又追问了一句:
“她亲你了?”
蔡东风一听连头都不摇了,直着眼径自回房间去了。剩下的四个人在客厅里胡乱猜疑了一通,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来。正在这时,突然蔡东风又出来了,没看众人一眼,只丢下了一张纸。
“上面是海葵岛的位置和航行线路,还有她爷爷的姓名和住址。她很伤心,说不想再见我们了,让我们自己去找。”
卢筝低头接过了那张纸,心里颇感惭愧,因为自己这么做,虽然是为了团队的利益,但毕竟也利用了人家的感情。与海图一比对,卫宗渊很轻松就确定了海葵岛的经纬坐标。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就启程。
当天下午,在凤凰港明镜一样的泻湖中,“雪浪”号开始了改头换面后的处女航。它像一只轻盈的白天鹅,在水面上往来翩跹,吸引了岸上无数人的目光。试航结束后,各种仪表数据显示游艇的状态良好,可以放心大胆地远航了。
但在出发之前,还有大大小小的很多琐碎事要处理,尤其是物资要一次性备足,其中必然包括了成袋的黄豆和绿豆,还有穆先生赠送的几筐新鲜蔬菜。而油料呢,只要不危及安全,一定要尽可能多带,因为大家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去一路上多是杳无人烟的荒岛,不要奢望道边会冒出一个加油站来。
第二天天一亮,卢筝上了游艇,解开了缆绳,顺手扯着“黑旋风”的耳朵,把它也拽了上来。一只白色的母犬恋恋不舍地在不远处吠叫着,可就是不敢靠上前来。
“我们拆散了一对鸳鸯,”卢筝刚说了一句,旁边的容妤就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卢筝转身看去,只见码头对面的酒吧拐角处,蔡东风和卡瑞娜正面对面站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等蔡东风最后一个踏上了甲板,“雪浪”号立即逃一样地开拔了。浪花飞溅中,岛上的景物迅速后退变小,细软的沙滩,婆娑的树影,起伏的木屋,连同多情的姑娘和无果的爱情,很快都被抛在了脑后。
夏日的晴空中没有一丝云霓,海水一色青碧,像不含杂质的蓝田玉,面对着圆弧一样弯曲的地平线,“雪浪”号像一柄新开刃的利剑劈波斩浪。正午时分,突然从北方吹来了一阵劲风,置于艇尾的测风仪快速转动了起来。正在了望的卢筝看了一眼,马上高声呼喊了起来:“升——帆——了——”听到了他的叫声,驾驶舱的卫宗渊立即关上了发动机,胡自雄也从底舱的设备间爬了上来,三个人一起来到了甲板上,合力拉动了帆索。随即,两面白帆在游艇上徐徐升起,惊走了桅杆上歇脚的海鸥。风更大了,帆吃足了力,推动着游艇飞速前进。卢筝站在船尾,观察着风向的变化,只见滚滚的海水在脚下流过,最终汇入了一片苍茫。
两个小时以后,“雪浪”号已经驰出了几十海里。风势渐弱了,大家又收回了帆,重新启动了发动机。由于刚才的风向有点偏西,游艇又向东南方向开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了正常航线上。
天色暗了下来,“雪浪”号要寻找夜宿锚地。在晚霞的映照下,它缓缓靠上了一个珊瑚岛的码头。事实证明,卫宗渊虽然在深宅大院长大,缺乏诸多生活常识,但他的驾船技术可不是吹的,看到他干净利落地避开了水下的礁石,连一向对他心存芥蒂的胡自雄也不禁叫起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