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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满月酒苌弘露乖,高岩山母子结庐

高岩山远离沱水城,往来极是不便。苌晟老爷公事缠身,初时还常往高岩山陪伴弘莹,时间长了,也觉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因而去高岩山的次数也渐少了。老爷十天半月甚至一月两月不去高岩山,对于弘莹来说并没什么,只要有吃有喝,儿子不哭不闹,就很知足了。老爷有他的公事,哪怕一年半载不到高岩山来,也没什么要紧。有人送物品到山上来,弘莹就把母子平安的消息带给老爷,请老爷放心。老爷为此虽然感到欣慰,但还是不是十分的放心得下,只要公事不是那么紧要,总还是要到山上陪伴弘莹母子。这样的时光眨眼就是一年,苌弘已是满周岁。这一年来,苌弘的成长特别逗人喜爱。早在七八个月的时候就已能够站立行走,更为稀奇的是,行走的同时,还能牙牙学语,会叫爹娘,弘莹每日里逗着苌弘玩,见到什么就教苌弘说什么,一岁就能说很多简单的语言,看见什么就能说得出名儿。苌弘如此聪明,老爷当然就高兴得不得了。如今苌弘满周岁了,苌晟老爷决定在城里给儿子做个满月酒。再说了,整整一年来,城里早是满城风雨,都说儿子是个怪胎,趁此周岁之际,把儿子接回城里,让亲呀戚的都看看儿子到底是怎样的“怪胎”,也让同僚们见识见识儿子是何等的聪明。再说,也是借这个机会,把儿子弄回城里,如果儿子一切平安无恙,从此就不再回这高岩山了。

为了不使儿子一听到回城就像从前那样大哭不止,老爷和弘莹商量了多日,弘莹每日里逗苌弘玩儿时就给苌弘说些城里的故事,苌弘居然对城里很感兴趣,对弘莹讲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弘莹捉摸着苌弘对回城可能不再有不良反应,讲故事的时候就对苌弘说,哪一天,也去城里看看,苌弘破天荒没有表示不良情绪,估计回城应该没问题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这天,老爷来到高岩山,向弘莹说起城里发生的趣事,苌弘偎在娘的怀里,居然也听得全神贯注。老爷说,最近城里来了一个高人,每天夜里在城楼上吹箫弹琴,那箫声琴声不仅引得满城市民前来倾听追捧,夜深之际,更有天籁之声与之相伴,天地间仙乐和鸣,仙影婆娑,满城市民无不沉浸在神往之中。如此已是多日,城里正议论纷纷,热闹非凡。弘莹说,明儿我们母子也进城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热闹。说着就逗苌弘说,明儿我们进城看热闹,苌弘儿也进城。苌弘没有哭,而是“要看要看”的竟然表示同意。这下,老爷高兴得抱起儿子亲了又亲,恨不得连夜就进城去。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家奴们匆匆打点,高高兴兴地下了山,乘船逆水而行,至晚就回到了城里。因是夜里,除了苌府,外人并不知晓。做满月酒这天,苌府上上下下甚是热闹,太太们虽然妒忌弘莹,但这天也都强作笑脸,不希望给老爷脸上过不去。年龄参差不齐的苌府小姐们,都想早早看到自己同父异母的怪胎兄弟,各人心里都在揣摩这个怪胎兄弟到底会是怎样的怪。苌晟老爷的同僚来了一拨又一拨,有的是为同僚情谊特来庆贺的,更多的是因久已传说开了的苌府生了个怪胎而特意来看稀奇的。不管人们是怎样的心态,总而言之,苌府确确实实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宾客满座的时候,满月酒的主角苌弘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苌弘的哥哥们一个个在自己母亲或是奴婢怀中咿咿呀呀、勉强可吐几个如爹娘之类的简单字音,苌弘却被奴婢婵娇牵着小手,笑嘻嘻地走到宾客们的面前,苌晟老爷指着宾客教他怎么称呼,他就依着老爷的指教怎么称呼,并向被称呼的人鞠躬问安,被称呼的人和在场的人无不啧啧称奇,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会是这般奇异。仅仅一岁的孩子,居然如三四岁一般,说话口齿流利,声音洪亮,举手投足简直像个小大人。宾客们顿时夸不绝口,都说这孩子仅仅一岁就如此聪明,肯定是神童无疑。

苌晟老爷领苌弘参拜了众宾客和长辈亲友,即吩咐摆宴款酒。此番酒宴,准备精细,菜肴极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宴中金童玉女,载歌载舞,好不欢欣。只见苌弘在老爷引领下,一个个给宾客敬酒,一轮又一轮,一杯又一杯,宾客无不红光满面,仙仙欲醉。酒到酣畅处,只见苌弘,迈开童步,跻身歌舞行列,翩翩起舞,顿时满场掌声雷动,喝彩惊天。酒宴盛极至此,宾客无不尽兴而归。

满月酒后不几日,苌府神童即已满城皆晓,众羡不已。苌府上下,亦是连日喜庆,太太们虽心生妒忌,但想到苌弘日后恐是苌氏家族的荣耀,自然都想巴结。太太们这个来问安,那个来道好,把个弘莹应酬得连轴转。乖巧的苌弘嘴巴儿极甜,大妈二妈的,叫得太太们心欢意畅,这个抱一下,那个亲一口,甚是爱怜。那些个姐儿们,也是把苌弘欢喜得什么似的,这个抱了不放,那个却又来抢,都要争着抱。苌弘在这个姐姐额上亲一下,挣脱就跑,又被那个姐姐抢到手抱起来,于是苌弘又在那个姐姐额上亲一下,然后挣脱又跑。如此从早到晚,满院里欢声笑语,甚是快乐。

时光如流,转眼三日过去,太太们照例每日到弘莹房里问安,弘莹亦是每日去太太们房里回礼。小姐们也是每日里到弘莹姨娘房里与苌弘寻乐,苌弘与姐姐们玩耍得十分的融洽。

如此七天眨眼而过。那第八日天明,苌弘早早地醒来,竟然嚷嚷着要回家。弘莹说,儿子,这里就是家呀,还回什么家呢。苌弘说,不,这不是家,回高岩山的家。弘莹不觉大惊,这孩子,把高岩山当着家,长此下去,真还不知如何是好。弘莹害怕儿子“旧病复发”,不敢说不回高岩山,只说还等等,过几天就回家。然而苌弘却不,嚷嚷着“就要回,就要回”。弘莹赶快把老爷叫来,说苌弘要回高岩山。老爷一听很是为难,答应吧,那高岩山离着城里颇远,诸多不便自然不必说。不答应吧,又怕儿子生出旧病,无法收拾。老爷左右为难,就想拖拖时间,对儿子说,城里很好玩,你还没到城里玩过,带你去玩玩。然而苌弘却一个劲说“不玩不玩,回家回家”。老爷还要哄劝,不料苌弘一声大呼“回家——”,随即就倒在地上,两眼瞪直,人事不省。老爷和弘莹吓坏了,赶紧抱起苌弘,连说“回家,赶快回家!”听说赶快回家,苌弘立马就缓过气来,恢复如常。苌弘醒来,仍是嚷嚷回家,老爷不敢说不,弘莹也就急急打点,准备妥当后,只说今日要带苌弘去各处走走,出了苌府,乘了几顶轿儿,匆匆出了城,来到水码头,仍是乘船而下,当日便回到了高岩山苌弘洞。

苌弘把高岩山当着家,这是弘莹和老爷根本没有想到的。高岩山离城50多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长久生活在这里,自然有许多难处。不说今后苌弘入学读书,聘先生难,就是吃饭用度这一项,就要费很大的精力,日久天长,真的难处颇多。

倘若不在这里居住,苌弘却要闹将出来,其状十分吓人令人担忧。

弘莹看出老爷的难处,对老爷说,苌弘儿与生俱来就很奇异,一举一动非同凡人,既然有神灵庇佑,那就依了神灵的意思,在这山上住下来。老爷你有公事在身,你只管忙你的,把苌府照管妥帖,苌弘儿有我在山上照顾,一切尽可放心。也许有一天,苌弘儿可以进城了,那时候再进城不迟。只是眼下须得安排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再修几间房屋,一来我和儿子居住,再者下人也得有个安身的地方。老爷觉得确实应该有个长远打算,就决定在苌弘洞前的山湾处建座小小的庭院,为日后苌弘的教育打好基础。

事不宜迟,老爷立即在兴义码头雇了工匠,破土动工修建庭院。为使上下山方便,沿无名溪而上,伐树开路,修了一条便道,供行人背扛物品上山。不出数月,庭院完工,又在院子里掘井一口,那井不过丈余即已见水,水清如镜,甘甜可口。庭院外是那口天然的池塘,修房时周边用石料作保坎,水溢满塘,终年不枯,大大方便了日常洗用(至今两千多年,池塘依旧终年不枯,无比神奇)。

且说苌弘母子在这世外桃源居住,饮食无忧,老爷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到山上住上十天半月,甚是悠闲。苌弘小小年纪,脑瓜极是聪明,每日里跟着母亲识文习字,不到三年,便能背诵许多诗文。弘莹文墨有限,老爷就聘了一位先生,住到庭院,每日里陪着苌弘念书习字。苌弘记忆超群,过目成诵,老爷从城里搬来许多竹简,苌弘如饥似渴,自己阅读,长长的诗文,不出一两日就能倒背如流,毫无差错。苌弘才思敏捷,常常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问得先生哑口无言,先生自知无能,汗颜而辞。如此换过多名先生,均被苌弘问得无言以答,尴尬而去。老爷为儿子的聪明高兴,雁城聘不到好先生,就不惜花重金在蜀国都城(即今成都)聘来先生,结果这些先生亦是来了走,走了又换,后来老爷又南下巴国江州(即今重庆)聘请最好的先生,这些先生亦是不能胜任,总也跟不上苌弘的需求。老爷为苌弘的聪明既喜又忧。喜的是,苌弘如此聪明好学,长进如飞,将来必是栋梁之才;忧的是,一茬一茬的先生,来了去,去了来,均无法满足苌弘的学习所需,往后再要聘先生自是十分困难,此乃如何是好。老爷为此十分发愁,一时半时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且说苌弘,眨眼间就已长到六岁。玩耍自然是孩子的天性,苌弘亦不能免。六岁的苌弘,常常到兴义码头,与一帮同龄小孩在江边戏水,在船上荡舟,无论春夏秋冬,最喜在沱江游泳,老爷和弘莹十分担心苌弘的安危,也曾阻止他去沱江游泳,然而越是阻止,他却越是要去。苌弘的水性,堪比江里鱼虾,自在非凡。码头上有好强者要与苌弘比试水性,总是每比必败,竟无对手,苌弘因此被说成是东海龙王三太子转生,被土民说得神乎其神。

苌弘还有一绝,那就是极善射猎。高岩山山高林密,锦鸡野兔极多,苌弘自制竹箭,深入密林,每每射猎,绝对收获多多,整个庭院的人都吃不完,还要送进城去,供苌府食用。当然,连年来,苌弘也同爹娘进城,拜望太太姨娘,看望哥哥姐姐,但是每次进城,总也超不过八九天,一旦时间稍长,苌弘就要回高岩山,不回就要身体不适,严重时总是人事不省,着实吓人。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以来,老爷和弘莹也就从不强求苌弘进城了。当然有的时候,哥哥姐姐也到高岩山看苌弘,但是哥哥姐姐在城里养尊处优惯了,在高岩山也就玩一两天罢了,苌弘却天生喜欢上了高岩山,从不留恋城里,也不希望以后回到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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