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天子姬贵,于公元前544年继承父亲周灵王的王位,在位二十五年,既没有名垂千秋的功绩,也没有遗臭万年的罪恶,但却因为挑选接班人的事情没弄好,而使周王室内部发生了一次类似大屠杀的凶险事件。原来,周天子姬贵的王后生有一个儿子名寿并立为太子,但不幸早死。太子死了,本应立一个新太子。可是,姬贵没有多的嫡子,其他的都是庶子。按说,可以立庶长子,或者“子以母贵”,立封号最尊贵的小妾生的儿子。不过姬贵认为,最后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自己金口玉牙,说了自然算数。姬贵的庶长子名猛(另有一种说法,说姬猛是嫡世子,其还有一个弟弟名姬匄,也即后来的周敬王。而本书仍取庶出,二庶相争,理由更充分)。姬猛自幼就不讨姬贵喜欢,姬贵的意思是要立另一个庶长子姬朝(史称“王子朝”)为新太子。姬猛、姬朝都是庶出长子,然而姬朝比姬猛要小一些,姬贵要立姬朝,礼上说不过去。所以,太子死后,姬贵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确立太子。
然而,姬贵犹豫不决,却不等于他的儿子们也跟着犹豫不决。姬猛想,自己是庶出长子,年龄上占着优势。但从日常观察,姬朝却更讨父王喜欢,这也是父王久久不确立太子的原因。因此姬猛就想,自己要登上太子之位,得有一班帮手,这些帮手就是执政公卿单穆公和刘献公。所以姬猛很注意亲近单穆公和刘献公,深得单穆公、刘献公及其两公属下的拥戴。
而王子姬朝却是另一种想法。姬朝认为,自己虽然在年龄上稍稍弱势一点,但是,只要紧紧跟随父王,讨得父王欢心,最终还不是父王一句话定夺。太子之位,非我姬朝莫属。因此,姬朝一心在父王面前表现自己,明显在父王心目中占了上风。
接班人的事情是个大事,姬贵经过多方面权衡,总觉得姬猛不是理想人选。因此,他叫身边的宠臣宾孟放出风去,说天子可能要立姬朝为太子。这个风声刚刚放出去,姬猛的老师下门子非常气愤,认为天子违反“立长不立幼”的礼法,因而向单穆公要求,一定要想法子打消天子的错误想法。单穆公召集刘献公商议,刘献公问苌弘,这事怎么办才好呢。苌弘说,这个事情很好办,就叫下门子去见天子,探听天子的口风,然后再从天子反应中测定天子的意图。如果天子确有立王子朝的意思,那个时候再来决定如何对待的问题。单穆公和刘献公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就叫下门子去走一遭。谁料,下门子这一去,居然遭遇杀头之罪。天子以下门子仅仅是王子猛的老师却来过问王宫政事、以其犯上为由当即把下门子杀掉了。
下门子被杀,单穆公、刘献公搞不明白天子到底是什么意图,于是他们问苌弘,苌弘说,天子的意图已是十分清楚,他一定是要立姬朝为太子。理由是,如果他要立姬猛为太子,姬猛终有一天会当上天子,天子的老师自然也会身为尊贵。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姬猛的感受,竟然把姬猛的老师杀掉了,师恩重如父母,姬猛必定对此十分愤恨。天子根本不顾及姬猛的感受,可见他已不把姬猛当一回事了,他怎么会立姬猛为太子呢?
单穆公、刘献公觉得苌弘分析得入木三分,决定采取防范措施,早早做好扶持庶长子姬猛登位的准备。
再说天子姬贵,他也十分明白,要立姬朝为太子,阻力太大,而最大的阻力便是单穆公、刘献公。为了扫清障碍,姬贵已经剿杀了庶长子姬猛的师父下门子,接着,他安排了公卿们跟自己去洛邑北山(今河南洛阳北邙山)打猎,准备乘机杀掉姬猛的得力支持者单穆公及其死党刘献公,然后就可以放心的立王子朝为太子了。
然而,姬贵的动机却被李聃知道了。李聃是怎么知道的呢,李聃在王宫担任宫廷记录政事的职责,近来天子把宠臣宾孟安排在宫廷里居住,一直在秘密商量什么,李聃从种种迹象看出天子正在谋划一场流血事件。李聃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不愿看见血腥,因此,他把自己的猜测和直觉告诉好友苌弘,希望苌弘利用天子十分信任苌弘的条件,想办法打消天子的某些错误念头。于是,苌弘把李聃的猜测联系天子号召公卿去打猎的意图告诉单穆公、刘献公,希望二公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周天子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却因焦虑过度,突然感到心里特别难受,难受得就像要死了一样。
话说公元前520年秋,一个寻常的下午,周天子的又一个宠臣荣锜氏家的后院深处,有一个院中之院的一个僻静的卧室,雕龙描凤的紫檀木床上躺着一个花发束散的老头,这就是天子姬贵。
这天,姬贵到荣锜氏家里,准备与荣锜氏等人具体商讨如何在打猎中制造误伤单穆公、刘献公的事宜,却不料忽然头昏恶心,浑身无力。心烦意乱的天子居然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他想,他真是死了,世界会怎么样,周家的天下会是什么样子?人们会很快把他忘了吗?还会像他活着一样对他崇敬吗?自幼他就不喜欢王子猛,王子猛也不是很尊重他,如若王子猛继位,会永远永远效忠他死去的父王吗?姬贵越想越感到王子猛不可靠,他下了决心,立王子朝。“传宾孟!”姬贵竭尽全力喊道。“臣在!”宾孟应声而到。宾孟是天子十分宠爱、官居大夫高位的宠臣。近来天子因要商讨除掉单穆公、刘献公的计策,于是就叫宾孟“旁陪”,以便随叫随到。
“寡人想了很久,决定痛下决心,立姬朝为世子,不知宾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周天子姬贵睁大眼睛,紧紧地看着宾孟。
宾孟没有立马发表意见,他在想,若立王子朝,那么王子猛怎么办,他担心王子猛肯定不会罢休,心里这样想,口上便嗫嚅,说:“那,那么王子猛呢……”宾孟细心地观察着姬贵的脸色,姬贵毫无质疑地说:“不管他,有寡人在,谅他也不能怎么样!”
见天子如此坚定,宾孟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好!吾王的这个主意确实英明!小臣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不敢表露,今日天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小臣心里很是高兴。小臣认为,王子猛虽说威严可敬,相貌不凡,然而缺乏头脑,缺乏攻夺占取之理论,这种人不能振兴我大周万世之基业;王子朝则与之完全相反,王子朝同样具有一表人才之外貌,而猛所缺乏的,朝无一不有,小臣观王子朝,一代风流英杰,一代英明伟人,这样的人继位,不怕大周伟业不能万世兴隆!小臣宾孟完全赞同!”“那好,就这样定了!”周天子姬贵看着宾孟,吩咐道,“你立即把寡人的意图传达给寡人亲近的大臣,叫他们前来议事!”“臣遵旨!”宾孟答应着,转身而去。
然而宾孟刚刚离去,周天子姬贵也许由于心里好似突然放下了一个什么重负,感到浑身通畅,他嘴角挂起笑,居然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姬贵突然驾崩,他立世子的计划未能得以付诸实施。宾孟顿时惊慌失措,忙人无计,只好先派卫队将院中之院严密封锁,荣锜氏府邸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去半步。宾孟假托天子有令:“因寡人身染疾病,极厌烦扰,为能切实安心静养,特定三日为与世隔绝之期,除特定之侍人于院内小心尽职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得入。”这样,天子驾崩的消息,除宾孟一人之外,满朝公卿尽皆不知。
宾孟家宅院周围撒了两道岗哨。深深的宅院之内,一所僻静的房舍里,昏黄的灯光照出三个人的脸庞,他们是王子朝,宾孟,还有就是上将南宫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