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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姬泄心梦里薨天,白马国苌弘传技

却说苌弘从晋国回到刘国,刘康公告诉他,天子对苌弘在寿诞时的特殊表现十分赏识,希望苌弘能去天子那里,侍奉天子。苌弘说,他来周室,多亏了康公提携重用,才有苌弘的今天,他不能忘恩负义,他就在康公身边,为康公谋事就行。康公说,他也是为天子谋事,苌弘为康公谋事,也就是为天子谋事。康公说,从周定王八年(公元前592年)以来,我虽然身为刘国国君,但却一直是在为天子谋事,四十多年来,基本上就是天子的左膀右臂。现在我老了,于世不会太久,你在我身边也不是长远之计,既然天子赏识你,何不趁机去天子那里,那才是你施展宏图的所在。只要你时刻不忘刘国的交情,常常看顾刘国,尤其是我一旦百年之后,你能把我的后人另眼相看,我就很欣慰了。

在刘康公的再三劝说下,苌弘进了周王室,成为周王室的要人,周天子赐予苌弘御史大夫的职位,主要职责除料理国事,再就是陪同天子娱乐。天子最喜苌弘演奏各种各样的音乐,常常与苌弘探讨音乐与行政的关系。

与天子交往时间稍长,苌弘又想起太子晋来。苌弘试探着问天子,自从太子晋被贬以后,尚未另立太子,不知天子对此有何打算。苌弘的话触到了天子的心病,周天子叹息说,其实他对贬去太子晋也很后悔,一直都在心里爱着姬晋,觉得姬晋太有才,是担当周王室重任的好料子,所以一直就想恢复太子职位,可惜却没有很好的理由。现在苌弘提起,希望苌弘出出主意,恢复姬晋太子的职位。说到这里,周天子又叹了一口气,说姬晋个性也太强,父王一时气恼,贬了他,他如果给父王一个台阶,向父王认认错,父王原谅他,恢复他的太子位,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很倔强,离家出走,至今寡人也不知其在何方。苌弘若能找到他的下落,寡人一定恢复他太子之位。苌弘说,他可以发起寻找姬晋的活动,一定把姬晋找回来。

于是,苌弘在京都遍贴告示,希望姬晋看到告示尽快回京都。同时,也希望知情者提供姬晋的下落,信息属实者,将给予重酬。告示一出,全城惊动,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姬晋在何处何处,派人查找后,均是无功而返。终于有一天,苌弘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说姬晋在嵩山修道。苌弘便打点了车马,亲自去嵩山查访。

其实,此前已有传说,姬晋嵩山修道,已然成仙。当然那都是传说。苌弘此次去嵩山,应该是有姬晋的确切消息。苌弘曾经给姬晋谈起修道成仙的事,姬晋也曾提到过嵩山寻道。因此,有消息说姬晋在嵩山,苌弘便猜测,姬晋极有可能在嵩山。当苌弘来到嵩山,果然不出所料,姬晋真在嵩山修道。不过,苌弘见到姬晋时,姬晋已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原来,姬晋与自称仙人的浮丘公炼丹,姬晋试吃丹药中毒很深,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苌弘找到姬晋,说天子已经彻底醒悟,要重新恢复姬晋的太子之职,现在全成周城都已轰动,希望太子早早康复,回去京都。姬晋眼含无奈的泪水,说,不满老师说,姬晋对世事已经毫无兴趣,就此脱离红尘,正是姬晋的愿望。姬晋将很快离开人世,也许明天,也许过几天。姬晋死了,不足为惜,不过还请老师不要把姬晋的死讯告知父王,以免父王为孩儿悲哀。最好能编个好听的故事,就说姬晋去了一个绝好的去处,或者就说是成仙了,不再回到红尘,请父王为儿子升仙而高兴。只要父王不因姬晋的夭折而悲哀,姬晋也就死而瞑目了。

“孝子,真乃大孝之子!”苌弘在心里赞美姬晋。然而姬晋说了这番话,内心感到十分痛苦,一时间气紧憋闷,居然轰然断气,一命归西。苌弘眼睁睁看着姬晋死去,心里十分悲哀。他当即着人安葬了姬晋,嘱咐随从,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姬晋死了的真相,大家要统一口径,只能说,姬晋在嵩山修道,已经修成正果,成了神仙。如果谁要说出姬晋死亡的真相,全家抄斩!随从唯命是从,均表示绝不说出太子死亡的真相。

再说苌弘回到京都,把编造好的故事说给天子听后,周天子深信不疑,说儿子升仙,真是造化。周天子说,奈何自己国事缠绕,脱不开身,否则自己也要去嵩山,一方面看看儿子,一方面也去修道,早早升仙。

自此以后,周天子姬泄心居然日思夜想,也想修道升仙,渐渐地居然精神恍惚,口必升仙。这年冬日的一天夜晚,周天子姬泄心做了一个梦,梦见太子晋乘着白鹤吹着洞箫来迎接他。从梦中醒来后他说:“我儿子来接我了!我儿子来接我了!”于是,次日早朝,姬泄心突然宣布,立次子姬贵为太子,随即过了几天,姬泄心夜里又做了个梦,说儿子又来接他了,他不得不去了,于是哈哈大笑,轰然长辞。这一年,系丙辰岁戊子月乙已日,乃公元前545年12月21日。谥号灵王。

其实,姬泄心一个“灵”字作为他盖棺定论谥号,是不怎么受尊重的。中国古代的谥号都是有含义有讲究的。“灵”字在谥法里有很多种解释: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总之,不是什么好含义,一般都被归纳在“幽”、“厉”这一类“恶谥”里头。

不说周灵王死后如何封谥号,且说新天子姬贵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臣职位调整。这个姬贵,继位之前,很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为什么?按照周王室的规定,嫡长子继承王位。姬晋是长子,此前把姬晋立为太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姬贵身为次子,虽然也有当天子的想法,却无可奈何,只怨自己比姬晋晚来这世界一步。姬贵觉得,虽然都是同胞兄弟,一个贵为天子,一个则只能封侯,受制于人,矮人一等,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岂料命运作弄,姬晋自恃聪明,得罪天子,贬为庶人,离家出走,音信杳无,明摆着天子之位就是姬贵的了。谁知却跳出一个苌弘,兴师动众,大肆开展寻找活动。找回姬晋是什么概念,找回姬晋就意味着天子之位没有姬贵的份,一心想继位的姬贵心里能不捏了一把汗?姬贵在心里祷告,千万不要找回姬晋,最好是姬晋死了才好!所以那段时间里,姬贵一直为自己能不能继位而担心,愈是担心就愈是埋怨甚至憎恨苌弘,觉得苌弘是他继位的绊脚石,有一天,能收拾苌弘,定要收拾他!

后来,说姬晋修道升仙了,是否真是修道升仙了姑且不论,总之姬晋没有回来,这对姬贵来说无疑又是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继承天子之位。不过最初他还不敢有奢望,因为天子还健在,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轮到自己登上天子之位。自己又不敢表露出来,一旦被天子看出自己的心思,就可能招致灭顶之难。所以,自从姬晋修道升仙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姬贵更是小心做人,谨慎做事,生怕出了什么差池。真是天遂人愿,天子早早驾崩,天子位理所当然是姬贵的了。姬贵继位,首先想到要出口恶气,觉得苌弘当初很使他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他也要折腾折腾苌弘,不能让苌弘太轻松。

不过姬贵还算聪明,他也知道苌弘在周王室的重要,更知道苌弘在各国君主中的分量。苌弘掌握着射狸仙术,靠着这个仙术,各国君主都畏惧他,因而从去年以来,各国纳贡的情况比之前些年踊跃了许多,基本上没有不纳贡的了。要在前些年,不纳贡的国家可以占到三成,尤其晋国这样称霸一时的国家,还有跟在晋国屁股后边的附庸国,居然也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不纳贡,不来朝见。苌弘射狸仙术传扬出去以后,不仅晋国带头纳贡,派出大臣前来朝拜,那些跟随晋国的屁眼虫也积极起来,既纳贡,还朝拜。特别是曾经借了周王室土地久久不还的国家,也主动把土地还了。姬贵是个聪明人,知道这都是苌弘威名的作用。他还不敢把苌弘过分折腾,如果过分,没有了苌弘,那些受苌弘震慑的国君就又会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了。所以既要出口气,又还不能过分。想来想去,新天子姬贵想到了借大臣调整,治一治苌弘,给苌弘坐坐冷板凳。

新天子姬贵打定主意,这日早朝,宣布说:“父王谢世,寡人自然十分悲痛,但是,悲痛不能削弱了意志,悲痛应当变为励志的力量。多年来,周王室已经彰显衰微迹象,不得不加以整饰,整饰的手段之一,那就是每个人都要各在其位,恪尽职守。为此,寡人与众公卿商议,决定变动变动一部分公卿、大夫的职位,以使人人各尽其能。”姬贵来了这场开场白之后,执事官即宣读诏书,对公卿大夫的职位作了一些调整,苌弘自然也在调整之列,原为已故周天子姬泄心重用而赐予要职的御史大夫,改为谏大夫兼内史大夫。对此姬贵还特别解释说,苌弘大夫博学多才,寡人意欲留待身边,随时听取苌弘大夫的意见,因此改任谏大夫。同时,王室极其缺乏史记管理的专门人才,苌弘大夫知识渊博,所以请苌弘大夫兼任内史大夫,兼管史库。姬贵不容辩驳的宣布,今日早朝到此,希望众卿各到其位,各司其职,好生行政。退朝!

这“退朝”本该是执事官宣布的,姬贵生怕有人出来奏事,尤其害怕苌弘站出来说事,所以就抢了执事官的发言权,自己宣布“退朝”,然后就匆匆离座而去。

百官退朝,对新天子的举动都深感不解。尤其对苌弘的职务变动,更是莫名其妙。百官均认为,苌弘就任御史大夫以来,各方面都卓有成效,百官无不公认,理应更上一层。然而,御史大夫改任谏大夫兼内史大夫,名义上可以经常接近天子,实际上职务却降低了半格,基本没有什么实权。别说王室百官佩服苌弘,就是天下诸侯都畏惧苌弘,新天子却不重用苌弘,降了苌弘的职级,百官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有官员认为,正是天下诸侯都畏惧苌弘,新天子也就更要防着苌弘,害怕苌弘权力太大,今后驾驭不了苌弘,因此降了苌弘的职,给了苌弘一个没有实权的谏大夫职务,还兼任内史大夫,内史大夫什么职务,不就是档案馆馆长嘛!

百官如何议论,那是百官的事。苌弘是心明如水的人,他最知道新天子姬贵的心思。姬贵是不满苌弘帮忙寻找姬晋回来继位,心里不舒畅,故意要给苌弘一点颜色看看。苌弘很明白,就凭他的射狸仙术,震慑了诸侯各国,新天子很明白这一点,没有苌弘还不行,所以就把苌弘降了半格。苌弘对职务高低不是十分看重,降就降吧,无所谓。所以他很坦然,百官为他鸣不平,他却毫不在意。

谏大夫是个闲职,倒是内史大夫,却还有许多事情可做。周王室存有许许多多的史料,需要一一的归类整理。还有不少的史实,需要记录和修编。苌弘不虚内史的职责,一心要把王室的图书竹简整理得井井有条。同时,凡是应该编修的史记,组织人手即刻编修。一切安排妥当,苌弘又想起一件事来。

自从离开蜀国以来,苌弘心里想到自己的根在蜀国,想到可能有一天,蜀国将要败在他国手里,很可能会被秦国灭亡,苌弘感到自己的根基将会荡然而失,心里就隐隐作痛,很不舒服。想到这些,苌弘就想回蜀国去看看,主要是去看看蜀王所修的那条蜀道,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如果能够阻止蜀道的修建,即使推迟修建,也是蜀国人的幸运。至少可以把苦难向后推迟。为此苌弘向周天子姬贵禀报说,近来他老是在做同样的梦,梦到西边有人蠢蠢欲动,企图称霸。因此他想去西域作一番秘密调查,查明真相,以便天子决策应对。天子姬贵正不知如何防范苌弘,害怕苌弘看出他觊觎苌弘的用意而以射狸仙术对待天子,因而十分惶恐,正想什么办法防范苌弘时,苌弘却要去西域,这正是姬贵求之不得的事情,苌弘远去,最好是不要回来,那样姬贵就不会害怕苌弘了。苌弘的要求,姬贵当即满口答应,并且还故作关怀,给苌弘提了很多建议,希望苌弘路途小心。姬贵还从人力、物力和财力上积极支持,尽量满足苌弘的需求。苌弘也不客气,凡是天子赐给,他都一一笑纳。

苌弘离开京都可能要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尚且难以确定。临走便去给刘康公告别,康公说,苌弘此去的真实用意不是考察,而是不满天子的作为。康公说这样也好,出去走走,开开眼界,放松放松未尝不可。不过,老朽已是年过七旬,也许不久于人世,倘若见不到老朽,老朽有一件事情相托,刘国在天子脚下,处处都得小心。一旦老朽离世,犬子继位,还望苌弘多与犬子指点,助犬子一臂之力。苌弘满口答应,并祝愿恩公保重,相信苌弘回来时见到恩公仍然十分健旺!

末了,苌弘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告别家人,仍然带领苌苟、苌逑,出了京都,往西而去。

此去西域,苌弘没有张张扬扬,而是轻装简行,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考察各地地域人情,一天下来,或三二十里,或是从这一驿站走到下一驿站,总之不急不慌,慢慢行进。而且也没一个确切的行进路线,忽而北,忽而南,忽而又西,大体是往西南行进就行。苌弘一路行进,一路考察,神神怪怪,稀稀奇奇,全都作了详细记录,以备将来告老时好好著述,留给后人一点纪念。至于苌弘先前计划要察看蜀王如何修蜀道的事,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蜀道修修停停,没个定时,恰恰近年蜀国大旱,财力有限,蜀道基本停修。苌弘得知这样的情况,也就略略地放下心来,不再做这方面的考察了。

且说苌弘风餐露宿,不觉来到白马国。白马国即今四川省平武县境内,周时为羌氏民族聚居之地,是羌氏人所建立的白马国的一部分。白马国的南坝,是一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后来这里设县,就是后来的江油县。苌弘来到这里,深深地为这块神奇而美丽的土地所吸引,就想在这里落下脚来,休整休整,把一路上收集的东西稍加整理,于是苌弘一行人就在南坝住了下来。苌弘的人多,一旦住下,盘缠用费有限,食宿成了大问题。为了解决食宿用费,苌弘就想运用自己的知识,换取一点金钱。想了不少项目,都觉不妥。苌弘到南坝走了一遭,觉得南坝缺少了一点什么。苌弘心头豁然开朗,决定在南坝办个酿酒作坊,卖酒维持一行人的生计。酿酒是苌弘的强项,很快,作坊开办起来,第一灶酒酿造出来,当即就被抢购一空。南坝最大的酒商觉得苌弘酿出的酒异香绝顶,就要拜苌弘为师,学习苌弘的酿酒绝技。苌弘觉得自己乃外来之人,也需要立稳脚跟,也就欣然同意收其为徒。后来苌弘离开南坝,其酿酒技术却流传下来。再后来南坝设江油县,江油县几经迁徙,最终锁定在今中坝镇。苌弘所创立的酿酒作坊也几经搬迁,几千年始终盛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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