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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躺在床上,虽然是闭着眼睛,可是仍然可以听到声响,进来的人轻轻的喊了声,杜灵韵,我认识那声音,进来的人不是朱颜,而是隔壁的卓一鸣。他手里有我们房间的备用钥匙我是知道的,就像我们手里也有一把他们的房门钥匙一样,我想,可能是他送我回来后放心不下我,所以想过来看看我吧。

知道来人是卓一鸣,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没有应他的声,继续睡觉,然后,我听到他走进屋里,来到了我的床前站住。他仍旧轻轻的叫了声,杜灵韵……在发现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了。我想他见我没醒一定呆一会就走的,如果这个时候我坐起来和他说话,他反而会留下。为了我的千秋大梦,我只好继续躺在床上不吭声。

谁知道卓一鸣见我没有答应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就这样在我面前站住,当然,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讲话,我想,他到底要干嘛呀,刚想睁开眼睛问问他,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杜灵韵,你还没有醒么?

我一听他这样说,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有什么话要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告诉给我一样,于是我没有说话,仍旧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那。

卓一鸣见我没说话,突然在床前坐下,他说,你果然还没有醒啊,我就说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的,你酒量不好,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我听了,心里偷偷在笑,人也变得清醒点了,因为我突然又想到去年在小酒馆里和吴桐喝酒时的场面了。

卓一鸣接着说,你终于和薛子枫在一起了,这是一件好事吧?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却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意思,我呆在那,很想听听他到底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很长一段时候,他只是沉默。

后来,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而我自己也逐渐有了新的睡意时,他又开口了,他说,中午见你面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很高兴,是真心在笑。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薛子枫了,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可是我一直都不敢确定。还记得薛子枫参加比赛后我们为他庆祝那次吗?那天薛子枫对朱颜表白,而你喝多了,整个人都变得不那么清醒了,我才终于确定你是喜欢薛子枫的,所以,当我看到你蹲在路边哭的时候,我把你抗在肩上,带着你离开了薛子枫……我不想让他看到你委屈的样子,我不想让他知道,你一直都在苦苦的恋着他……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心一直都是放在他身上的,而我的心,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一直都是放在你身上的。我不能说你和他到底适不适合,我只是想说,你和他在一起时,你很痛苦,因为在他心里,很早前就有了朱颜。可是后来我发现,薛子枫也许也是喜欢你的,而且喜欢的程度可能并不比朱颜少,因为他每天提到你的次数总是很多,你高兴了,生气了,出丑了……他都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一一罗列出来,一边笑一边讲给我听。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没准他也在喜欢你吧?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可是不久前的那次,我真的能够完全确定他的心意了,因为那次,我开门回来,发现你和薛子枫都在家里。你可能没发现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我能看出来薛子枫喝了很多的酒,然后他看着你,突然亲了你,可是一会儿又叫出了朱颜的名字,而你在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后,跑开了。我知道你以为薛子枫把你当成了朱颜,那时我也是那样以为的,可是后来,在你走了之后,我听到薛子枫又说了一句话,他说,朱颜,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别人……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把你错当成了朱颜才亲的你,他叫朱颜的名字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亲了你对不起朱颜……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彻底蒙了,因为我完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而我,是第一次听到事情的真相。我一直是以为那次薛子枫会亲我是把我当成了朱颜的,却直到这时才了解原来故事后面还有故事,一切都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样。我躺在那里,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该起来,可是犹豫了许久后,我决定还是继续闭着眼睛,让卓一鸣以为我在睡觉呢吧。

卓一鸣没有发现我一直是醒着的,于是他接着说,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给你事情的真相,可是后来我想,也许任由事情自己发展下去会比较好吧!因为这里面不只有你和薛子枫,还涉及到了朱颜,当然还有韩健,说出去了,如果处理不好,也许只会增加你们的烦恼,所以我选择了沉默。不过你知道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从认识你开始,我的眼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最开始时你整天都在笑,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很好,生活很好,然后,慢慢的,你沉默的时候变得多了,有时候你明明不开心可是怕大家担心,所以仍然装作没事的样子,这些我都能看出来。我本来想如果你一时之间不接受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可是,后来,韩健回来了,后来,你又喜欢上了薛子枫……也许我最开始就没有希望,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卓一鸣的话一字一句都深入到了我的心里,在感动我的同时,也引来我强烈的自责。我一直都是知道他是个好男孩的,我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然是拒绝了他可是并不会伤害到他,可是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都伤他很重。之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些,并不代表这些事情都不存在,他没有提起,其实真的只是因为他不想造成我的困扰,不想让我增加那些烦恼。下一刻,我的眼泪凶猛的涌了上来,就要夺眶而出,可是我却必须要忍住,因为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势必会造成他的难堪,势必会转嫁给他更多的烦恼。

也许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卓一鸣又开了口,他说,杜灵韵你知道吗?你总是希望周围人都过得很好,你把那些当成自己的幸福,就像是你把小川推到了我身旁,可是你不知道吗?我当时一心都扑在你身上,心里根本接受不了别人。小川是个好女孩,你总是这样跟我说,在后来的接触中,我也确实发现是这样的,可是我还是想等你,所以我总是伤她的心……现在想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关系,你在拒绝我的同时,我也在拒绝另一个人。我以为小川最终会放弃,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这一点有点像你,倔得要命,也是直到那时,我才开始真正的接触她、了解她……最开始我很怕自己把她当成另一个你,因为有时候你们的性格真的很相像,可是后来就不会了,因为她有她自己独有的特点。你今天问我为什么和小川在一起了而没有告诉给你们,那是因为交往是小川提出来的。之前她也说过,我都找借口搪塞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她说,如果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好不好?适不适合?如果到时候交往一段时间后真的觉得彼此不合拍,那么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死心也会死心得彻底……就是因为听了她这样的话,我才下决心要试着接受这段感情的,你说我被她感动了也好,说我喜欢上了她也好,总之,我不想再伤她的心了。

本来我还是很担心你的,我不知道你的坚持还会多久,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可是,今天在街上遇到你和薛子枫,我看到你们很开心很高兴的样子,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你们在一起了,是件好事,我了解薛子枫,我知道他是真心待你的,所以看着你和他交往我很放心。你们今后要面对的困难也许会很多,可是在彼此的真心面前,那些都会变成小事,当然,即使遇到了,我也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们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过得比谁都幸福……

卓一鸣说到这里,终于停住,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微微张开眼看向他,觉得抵着渐渐消失的光的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萧瑟,他对着窗外发呆了一会,然后转过身来,我赶紧合上了眼。他重新走到我面前,站住,似乎是看着我沉默不语,后来,他说,杜灵韵,你终于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么我也该去追求我的幸福了,你说对不对?说完这些后,他慢慢离开,退出了房间,脚步声消失在门口。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和流到嘴边的泪一样的苦涩。如果今天不是误打误撞在装睡,卓一鸣心里的那些想法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一直都在带给他伤害。

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在自己被人伤害的同时,也带给另外一个人伤害。我曾经那样深爱着薛子枫,追求一种遥不可及的爱情,看到他笑、他快乐就觉得自己也很快乐,看到他难过、他郁闷就觉得感同深受,于是每天活得丧失掉自我,陷入无望的爱情中。

我曾以为自己是爱得最苦的人,却没发现,原来在我痛苦的同时,我把另一份痛苦在不知不觉间转嫁给了另一个人。

卓一鸣,我还记得最初认识这个男孩子时他的样子,高个,微瘦,肤色很白,头发天生的棕黑色,戴一副黑框眼睛,看起来干净斯文,一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样子。我们的熟识来自于一个飞出场外的足球,他将站在看台旁的我砸得昏死过去,然后背着血淋淋的我跑到校医室。那个时候我们并不太认识,所以躺在校医室床上的我对着他那件沾满我鲜血的T恤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血债血偿。他为我打过架,在小酒馆里对峙着190公分的吴桐;他为我流过汗,从两条街外将崴脚的我背回家;他为我违背了信守诺言的约定,将薛子枫和孟婆汤的秘密告诉给我;他为我放弃过幸福,狠心的将背影一次又一次的留给小川……他为了我做了太多,虽然他不曾为我受过伤、流过血,可事实上,我一直让他的心在流血,在不知不觉间,用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让他为我偿还着那一次欠下的全部。

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些,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因为他觉得那样会增加我的烦恼和负担,他说他希望我快乐,希望我回到最初的我,他为我什么的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想到他自己。

今天,当他看到我和薛子枫在一起时,他会为了我得到幸福而高兴,与此同时选择默默的离开和祝福。他说,他也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因为一直将目光放在我这样一个不值得他这样做的人身上,他错过了太多的幸福,而如今,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下了,所以才会去考虑自己。

而我,杜灵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健哥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和别人交往,可以让薛子枫那样痛苦的背叛了自己选择和我在一起,可以长久得享受着卓一鸣的关爱并在同时不遗余力的伤害着他,可以破坏了多年的友情装作没事一样继续和颜颜相处……

可以肯定的是,我是个自私的人,是个罪人,可是即使认识到这一点,我却仍旧不能控制的贪恋着现在的一切,不肯放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执迷不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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