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对程雨晴现在的状态最好说明。站在教坛上的老巫婆依然是带着那个呆板的黑框眼镜,头发依然是挽成那个一成不变的发髻,但在程雨晴的眼里,她比以前可爱多了,就连骂人的声音都十分悦耳。
她环视了一下教室里面同学,感觉到亲切。一个个低着头,只露出黑黑的后脑勺,笔尖飞快地在黄色的试卷上留下痕迹。
“做完了吗?”程雨晴顾着感叹这个班级的美好,不知道老巫婆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道。
程雨晴点点头,把桌面上的试卷往老巫婆的方向移了移,让她看清楚写得满满的试卷。
老巫婆右手托了托鼻子上的眼睛,认真地浏览起程雨晴的试卷。程雨晴紧张地看着老巫婆的脸,只见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一下,又随即恢复原来的样子。
程雨晴没有错过老巫婆脸上这一变化,忐忑的心放了下来。幸亏在她休病假的这段时间,宇文望都有帮她补习,基本上都把高中三年各科的重点全部过了一遍,所以第一天回来就遇到了测试,她也可以应付得了。
“做完试题好好检查一下,不要在这里东张西望!”说完,老巫婆就离开了。
程雨晴被这么一说,也不好在继续张望,乖乖地检查了一遍试卷。她的视线慢慢移到了这份试卷的作文部分……《重回童年》。
童年是每个人最愉快的阶段,因为年龄小,不需要去思考过多的事情,但也因为年纪小,会无意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若给你一个机会,坐上时光机,回到你的童年,你会希望回到什么时候?会第一时间去做什么的事情呢?
程雨晴的目光就停留在了这个题目上面,没有继续往下。
“你忘记这里了吗?我们小时候经常会到这里玩。”
“你看清楚一点,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烧烤钓鱼的。”
程雨晴的耳边突然间响起了宇文望之前在小森林对她说的话。
那个小森林……
突然,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像是金箍箍在头上似的,要把她头壳下的脑袋挤出来一般。她双手抱着头,趴在桌子上,额头抵着桌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了,在宇文望帮她治疗的后期,她曾经也试过这样的痛。那时她正在全心应付着黑暗带给她的恐惧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间林中小屋,她想要看清楚时,头也是像现在一样痛得难以自已。
程雨晴脑袋里不停地飞过一幅幅图画,但是她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就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忘记带眼睛,看东西都是模糊一片的。
她的头越来越痛,她感觉自己的头壳快要被挤扁了。因为还没下课,程雨晴只好使劲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就在程雨晴快痛得失去意识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所有同学自觉的把笔放下,试卷丛最后一排开始,一个一个往前传。
程雨晴一手抱着头,一手勉强接过后面同学传来的试卷,把自己的放在了最上面,然后艰难地递给前一个同学。
因为这一系列动作打断了她脑袋中的影片播放,程雨晴的头已经不痛了。但这简单的动作已用尽了她浑身的力量,她全身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嘴巴张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程雨晴的校服却完全被冷汗湿透了,背部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橙子,你没事吧?”交完试卷,李婷转头看见程雨晴脸青唇白的样子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老巫婆还在可是清点试卷数目,大声喊道。
课室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雨晴的身上,由于她刚请了两个月的假,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向严肃的老巫婆也露出关心的神色,立刻放下手上的试卷,走到程雨晴身旁,“程雨晴同学,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程雨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稍微地摇摇头。
见状,老巫婆更加不放心了,“我还是让你家长把你接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要!”程雨晴叫住已经转身的老巫婆,有气无力地说:“巫老师,请你不要打电话给我父母,不然他们又不让我上学了。”
“你这样子也不行啊,还是回家把身体养好再回来吧!”现在学校最害怕就是学生在校内出事,看程雨晴的样子,老巫婆还是坚决劝她回家。
程雨晴也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她为自己以后悲惨的日子悲哀,不禁叹了口气。老巫婆以为她是为不久将来的高考发愁,便开导道:“程雨晴同学,我看了一下你今天做的试卷,如果高考时正常发挥,考个本科是没有问题的,目前最主要的是你把身体养好。”
“快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吧!让他们把你接回去,尽快把身体养好!”老巫婆见程雨晴不懂,便催促道,一副不亲眼看着你的电话我就不走的架势。
眼看没有退路,程雨晴无奈地拿出手机,打开最近联系人,本想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过来接她,正好扫到第一栏上面的名字……恶魔,灵机一动,拨打了宇文望的电话。
会议室里面,宇文望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下面一个部门经理的陈述,突如其来的嗡嗡声让他皱了皱眉。他不悦地扫了一眼下面与会的人员,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找出敢于让手机在会上发出声音的人。
他们各自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机,偷偷瞄一眼,见不是自己的问题,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悄悄瞥一下周边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安达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正好他们的眼睛也对着他,安达立刻明白是什么一回事,迅速地拿开桌面上的文件,露出那个亮着屏幕正在震动的手机。
那是宇文望的私人手机,开会时,他把工作手机留给了秘书,只把私人手机带上,以防家里的人一时有事找他。
宇文望没有拿起手机,修长的食指放在了屏幕上,快速地滑向拒接那边。他是一个对己对人要求一样的人,他不允许手下的人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自己也不会接。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方的名字上,嘴角微微翘起,他的手指迅速地转了一个方向,话到接听一边。
“望哥哥……”电话一接起,程雨晴弱弱的声音就响起。
宇文望对与会的人示意休息5分钟,拿起电话走出门外,“怎么了?今天第一天上学还习惯吗?”
“望哥哥,你有空吗?可以过来接我一下吗?”在老巫婆鹰凖的目光下,程雨晴直奔主题。
“你怎么了?”宇文望紧张起来。
“你过来再说,可以吗?”现在课室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有些事情程雨晴不愿意说。
“行,你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宇文望挂上电话,走进会议室把会议暂停,也让安达把今天所有的行程取消后,立刻开车到程雨晴的学校。
本来40分钟的车程,硬地被宇文望缩短到25分钟,在路上都不知道他超速了多少,冲了多少红灯。车子在校门口刚停定,他就迫不及待地下车。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宇文望边走边给程雨晴打电话。
“你在校门口等一下,我现在出来!”
宇文望哪里有耐心在校门口等着,他直接越过门卫,走进学校,走到教学楼下,就看到老巫婆陪着程雨晴下来。
“你怎样了?”宇文望立刻接过程雨晴的书包,紧张地问道。
“我已经好很多了。”在办公室休息了好一阵子,程雨晴的脸色也红润了,虽然还是偏青白一点,但不至于面无血色。
老巫婆清咳一声,一直注意力都在程雨晴身上的宇文望才发现了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就牵着程雨晴离开了。
回到车上,宇文望把书包放在后座,把程雨晴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背后,才缓缓开口说:“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望哥哥,我们可以去那天你带我去的小森林吗?”程雨晴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提出自己的要求。她想去好好看看那个一想起来就让她头痛欲裂的地方。
她感觉似乎有些东西被她遗留在了某个角落,而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十分重要,每次头痛的时候,她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宇文望没有吭声,也没有发动汽车,只是定眼看着程雨晴。
程雨晴被宇文望这种幽幽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着,声音嗲嗲地说:“望哥哥,好了好了,你带我去了!”
宇文望依旧一纹不动,就这样盯着程雨晴看。
见拉下面子撒娇,宇文望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程雨晴生气,“不去就不去嘛,干嘛露出这么瘆人的目光。”说完程雨晴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咔哒”一声,宇文望把车门锁上。
“开门了!我要回家!”程雨晴生气地踢了两下车门,车门没有被踢开,反而把脚踢得隐隐发痛。
程雨晴在车厢里面闹着,宇文望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没有任何举动。
撒娇也撒过,闹也闹过,程雨晴知道宇文望不知道原因是一定不会罢休的,但她也不愿意这样就顺宇文望的意,她抬起闹得红红的脸,嘟着嘴巴问道:“你要怎样嘛?”
“你怎样了?”没有多余的话语,话淡淡地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唇间吐出,程雨晴甚至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说了,你就带我去小森林。”
“先说了!”
“你先答应!”
“那回家!”宇文望扣上安全带,扭动钥匙。
“等一下!”程雨晴的手按住宇文望放在档位上的手,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地把考试时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当然只是说她想要到小时候待过的地方看看,并没有提及头痛和记忆的事情。
宇文望挑眉,并不完全相信程雨晴的话,“就这样?”
“嗯!”程雨晴点头,有意避开宇文望的目光。
宇文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发动了车子,“扣上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