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听完,略有触动,缓缓点头道:“施主所说也有道理。众生各有自己缘法,若是除了恶人,能让更多人脱离苦海,何尝不是件善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声狞笑在这狭小河岸上响起:“兀那秃驴,那你知道你今天是走的甚么运和何方神圣有缘么。”话音未落,人已经极快的向那和尚飞去。原来是那躲在石头后面的西域三雄中的老三,他素来耐心最差,见二哥只磨磨蹭蹭和那和尚说话而不打手势,便按耐不住的冲了出去。
只见他姿势极为古怪,竟跃身半空,以后背面对二人,如炮弹一般飞到那僧人头顶,以臀部攻人。余下二雄虽未料到他突然发难,但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早心意相通,这老三刚狞笑出声,那站在树上的老大便知他的意思。老三刚跳起来,老大也轻飘飘从树上落下来,如鬼似魅,眨眼间就站到了那僧人背后。同时那老二也出了手,欺身直进,对的正是那僧人的喉管。
他们三人虽然不敢在这里放开手脚,省的直接毁了这片河岸,但三人联手,这方寸间的局势其实是他们最擅长的。只见大雄手中拿着一把弯刀,二雄赤手空拳,手上却已经套了一副雷火莫侵的手套,三雄身上则挂着一只金环。那大雄的刀已经闪着阴冷的光直直劈过来,二雄胳膊诡异的打了个弯直逼僧人要害,三雄飞到僧人头顶,凌空要以臀部相击,同时金环也朝僧人飞下来。
这三人布局诡秘阴毒、招式匪夷所思,此时纵然这僧人有三头六臂,也一一应付不来。何况他们招式连绵不断,纵然一时挡住了,以一抵三,恐怕也很快落下阵来。这僧人也断不敢使用大神通,毕竟脚底下就是连神魔都能吞噬的河水。这样一想,这僧人简直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三雄愈发畅快,几乎要大笑出声。
没想到这时居然真有人笑了,老三险些要去捂住自己的嘴,发现不是自己,又停下动作。众人只听见几声十分轻柔的笑声,然后河岸上响起金属击打声不绝于耳,那三雄只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们手中法器夺走,一道人影从他们之间滑出来,然后“嘭”“嘭”“嘭”三道巨响响起,一时河岸尘土飞杨,地动石滚。
接着那僧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三位施主既然有心与小僧一同赏月谈心,直说便是,何必劳心给小僧准备惊喜呢。”
只见河岸上多了三个坑,每个坑里都埋着一个人,第一个人站在坑里,土埋到他的脖子。第二个人坐在坑里,土也是埋到他的脖子,一只手高高举起来。第三个人却是坐躺在坑里,头和脚尖从土里露出来。这三人正是那西域三雄。而他们刚才拿着的法器,都如同垃圾一般被扔到了树底下。
三人一时面如土色,那老三道:“你要杀便杀,兄弟们哪会受你折辱。”
僧人微微一笑,却望向东边一块巨石道:“还有两位施主,不一起出来吗?”他看的地方,正是祝青珩和白衣少年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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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珩心中咯噔一声,忙抬头去看白衣少年。却见那少年轻笑了一声,施施然抱着她走了出来。
白衣少年将祝青珩放下,负手走到僧人面前。
“是你。”僧人脸上笑容转淡,微微蹙眉。
“是我。”白衣少年颔首道。
“……是……是你。”祝青珩跟在那少年身后走过来,一看那僧人的脸,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僧人疑惑看向她:“小施主认得小僧?”
祝青珩见他同自己说话,几乎快晕过去了。她当然认得他,或者说认得这张脸。这僧人颜若处子,唇似点丹,眉长入鬓,除了没有一头白发和脖子上那一串骷髅,他和那两面佛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先前祝青珩和向小园从姑苏逃亡洛阳坐的船在汴京靠岸修补。他们和其他船客一起去附近城镇游玩,未想到镇子上一个不自量力的道士解开了两面佛的封印,害得镇子上的人都丧了命,和她们一起逃亡的阿菱也是那次葬身两面佛的五脏庙里,祝、向二人虽然死里逃生,也因此才会遇上顾氏姐妹,被卷入炼日珠的风波里,然后被宫秋燕看上,最后两人分散的。
祝青珩偶尔午夜梦回,还会梦见两面佛的样子,也想过也许自己还会再见到他,到时一定要设法杀了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自己在他面前还是任他宰割的份。但他此时看起来温文和善,额头上也没有第三只眼睛,想必现在应该是善的那一面,祝青珩想到这里,心下稍安,强笑道:“大哥哥不认识我么,那看来我是认错人了。大哥哥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哥哥好像,我还奇怪怎么他去剃度出家了呢哈哈哈。”
白衣少年目光一闪,轻笑道:“我本来以为以大师的相貌气度,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没想到小娘子居然就认识,如此人物,在下真想结交一番。”
祝青珩道:“我那哥哥我也很久没见了,若是以后我能找到他,一定介绍你们认识。对了,你们两个从前就认识了么?”
那僧人淡淡道:“小僧只和徐施主有过几面之缘。”
白衣少年似乎完全看不见他的冷淡,自顾自笑道:“我却觉得和大师神交已久了。”
僧人淡淡道:“施主身受重伤,还是少逞口舌之利,尽快疗伤的好。”
白衣少年笑道:“在下身中九幽派弟子的剜骨蚀心掌,独木难成林,大师可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
僧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施主请坐,让小僧看一看。”便是应了。
祝青珩在一旁暗暗称奇,这白衣少年虽然身份神秘、举止也有几分怪异,但他素来见多识广,眼光锐利,若这僧人真的是两面佛,他怎么会对这人这般亲热推崇?难道自己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