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说笑,那马车已经开始向前跑。这马车极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洛川懒洋洋靠着车厢壁,突然手指车厢一角道:“那是什么?”祝青珩看过去,见是一只木箱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一盒精致点心,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和一张纸。她将那张纸展开,见上面写着:
“寻常拜访,多以点心赠人。姑娘若是在街上看见甚么好玩的,或者打赏人,便用钱袋里的钱。是玠私下攒的,姑娘尽管用。”
祝青珩看着那纸,不禁想:“这字还挺好看的,看来他倒是用功。不知道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洛川见她那微笑的模样,了然笑道:“是你那小未婚夫准备的?”
祝青珩坦然点头,将那张纸收起来,说道:“那日李将军说那凌公子七分像凌夫人,性子却像侯爷。若真是如此,事情倒好办了。”
洛川笑道:“是你见着凌公子体贴入微,无限的温柔小意,就想着日后留在侯府做官太太,这公婆不严厉,日子才能好过了?”
祝青珩见他又取笑自己,正想嗔几句,又一想,忽然笑了,她直起身子,只盯着洛川看。那洛川被她看的百般不自在,祝青珩方微笑道:“我看洛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莫不是和那街上野猫似的,也思春了,才尽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洛川笑道:“我眼前已经有个挥着爪子要抓我几下的小猫,我哪里还敢去招惹别的猫去。”
祝青珩脸一红,却是想多了。她身子一转,把玩着头发嗔道:“你这话可说错了,你应该说,你面前正有只天下最好看的小猫,哪里还有心招惹别的猫去。”
洛川笑道:“我可不会称一个还是婴儿的猫是好看。”
祝青珩道:“甚么婴儿?”
洛川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可看不出来把我衬的跟个老头子似的小猫好不好看。”
祝青珩惊讶道:“你……你多大了?”
洛川道:“谁知道呢,也许十七八岁,也许九十七八岁。”
祝青珩松了口气,说道:“你也就比我大个八九岁的,还想说自己比我高几辈,也不害臊。”
洛川笑嘻嘻道:“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怎么这么笃定。”
祝青珩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那你就比我大九岁好了。我今年还不到九岁,你呢,就还不到十八岁。男人十八一枝花,十八岁,多好。”
洛川嗤笑道:“甚么一枝花?”
祝青珩道:“你昨天不还收到几朵花吗?”凑过去笑道,“我昨天直接去见凌夫人了,还没问你把那些鲜花瓜果都放哪了。”
洛川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本来就没带进府里。”
祝青珩笑道:“你怎么这么不知情识趣?我看你不抓住过几枝花吗?莫不是看那扔花姑娘模样甚美,才单单给她面子?”
洛川道:“她长甚么模样,我怎么记得。”他摸了摸鼻子,“昨天我只顾担心有人混在里面扔些别的东西。”
祝青珩笑了笑,问道:“哦?能有什么东西?”
洛川道:“川蜀的唐门,苗疆的万圣门,羌国的青衣门还有中原的傀儡宗,这几个门派都惯用暗器或者别的偷偷摸摸的手段。”
祝青珩的目光顿时变得很古怪,干巴巴问道:“你当时就想着这些?”
洛川点头。
祝青珩沉默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洛川啊洛川,日后喜欢上你的女人可一定要费尽心思了。”
洛川微笑道:“你莫非以为我是个笨蛋?”
祝青珩摇头,认真道:“自然不是。恰恰是你太聪明,偏偏有时候心比磨刀石还硬。也不知道甚么样的人才能把你这块石头炼成绕指柔。”
洛川道:“我恐怕你永远见不到那个人。”
祝青珩道:“哼,你可知道把话说的太满的人往往是什么结局?”
洛川笑道:“这你也没法从我身上看见。”
祝青珩微笑道:“你现在只管吹嘘,且过个十年二十年,再来看你。”
☆☆☆
王崇裕住在洛阳城东,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立着三间不大不小的青瓦白墙屋子,屋子旁边栽着五棵槐树。和英武候府的泼天富贵比起来,这里似乎太寒酸了些。
那两个车夫将马车赶到院子前面,见这院子的朴素模样也不吃惊。自从先帝迁都洛阳以来,除了千百年前就在洛阳扎根的丈天门、琅琊阁、玄霄门这几个门派外,越来越多的修士都跑来这天子脚下定居。这些修士各有各的古怪讲究和忌讳,他们平日和凌侯爷出门见的多了便也不觉稀奇了。
那车夫跳下车,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面,正欲抬手叩门,手还没碰到门上,突然那扇门就开了。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童子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他。这两人都八九岁年纪,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
男童问道:“你是甚么人?怎么随便欺负别人家的木头?”
女童敲了敲男童的头,说道:“甚么木头,我教你多少遍了,这叫门!”
男童捂着头道:“好好好,我再说一遍,你怎么随便欺负别人家的门呢?”
女童又敲男童的头:“门就是用来敲的,哪儿有这么问的。”
男童不服道:“可是它也疼的,怎么能随便敲呢?”
女童道:“因为凡人如果不敲门,也听不见有人来。”
男童捂着头道:“他们怎么这么笨啊。”
女童道:“他们就是这么笨。”
车夫听他们自言自语说了这一通,好容易等到个间隙,忙拿出祝青珩先前写好的拜帖递过去,苦笑道:“我们姑娘想要拜访王真人,还请两位通报一声。”
男童伸手接过来,似模似样的读了一通,又被那女童敲头道:“笨!你拿反了。”
男孩“哦”了一声,将帖子倒转过来,又似模似样读起来。
女童问道:“你们姑娘是谁?为甚么要来见那老头子?他都一把年纪了有甚么好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