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学徒还做修理工,唐行醉酒疯闹
当学徒也得活下去,即使工资才一点点,即使还要被当成牛马,即使还要看人脸色,但是也得活下去。活着无所谓快乐,也无所谓幸福,快乐和幸福都只是人类自我安慰的名词。每日为生活而奔波,焦头烂额的去争取能活下去的保障,快乐和幸福对贫穷的人来说,只是偶尔能幻想一下的奢望。
世吉刚进休息室,正倒了杯水喝着。今天一天他感觉都在瞎忙乎,这人叫他做这,那人又叫他做那。只有他一个人,如何也分不开身。就像某位哲学家说的“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河的两边。”他也只有选择熟轻熟重去做,但还是免不了听别人的口舌。
好不容易进了休息室,这会前台主管苏强跑进来,四下里看了看。他笑了笑,说:“刚才那台车是哪个组做的啊,059。”
休息室里面的人听到这个车牌,除了二组的组员,基他人齐声叫道:“二组。”
苏强说:“小亮,你去洗一下车?”
坐在角落里的小亮还在玩着手机,估计又是在玩QQ。小亮无精打采的说:“怎么又叫我?”
苏强笑着说:“你安排你们组的学徒去嘛?”
小亮说:“也不能老叫他去洗车啊,别人又不是专门过来洗车的。”
苏强说:“在这里,学徒跟洗车工没什么区别。只要有车,他们就得洗。你们快去洗啊,呆会车主又发飚了,你们就惨了。”
小亮跟着苏强走出休息室,世吉跟着小亮到了洗车房。车子并不脏,只是这世界占便宜的人多,开这类车占便宜的人就更多了。
小亮胡乱洗了洗,就图个交差,回了休息室。
大伙见小亮这么快就洗完了,不可思意。
史路问道:“这么快?没洗吧?”
小亮说:“谁说没洗,自已去看。”
世吉说:“那水枪不知道被谁又搞坏了。”
史路说:“老早就坏了。”
世吉说:“也不早人修?”
史路说:“领导都不管,你担心什么啊?”
世吉无语了。
过了一会,许海进来,一脸的怒气,问道:“刚才谁洗的车?梅世吉是不是你?”
世吉回答道:“嗯!”
许海说:“那水枪是不是你弄坏的?”
小亮说:“我们洗车以前就坏了。”
史路也说:“昨天就坏了。”
许海说:“既然早就坏了,怎么不叫人修,这不是耽务顾客的时间嘛?”
史路说:“这不是你们领导管的事吗?”
许海想了想,说:“史路,梅世吉你们两个跟我来,把那水枪弄好,不然今天做不了事了。”
同许海出来,史路跟着他去拿工具。而世吉则到大修房找铁丝,已快老化的喷水胶管必须要用铁丝将其和水枪固定。世吉翻遍了整个大修房也没找到一根铁丝,平时不用时倒是随处可见,现在要用时去一根也找不到。看来只能到工位上找,兴许能找到一两根。
三组的工位离大修房最近,世吉翻了翻他们的工具箱,也没见有。
肖豪见世吉找着什么东西,问:“世吉,找什么呢?”
世吉说:“找铁丝,你们这里有没有铁丝?”
肖豪把气管上挂着的那根细长的铁丝取下来,问:“是这种吗?”
世吉看了看,觉得也行,说:“就是这种。”
他拿着铁丝又洗车房。
许海和史路在那里等着,像是专等着他的铁丝驾到。许海站一边指挥着,世吉和中路身体力行。他们先把原来那一头剪掉一段,再把水枪头套上去。水管老化,没了弹性,两个人也很吃力才把那头套进水管里。套好后,世吉用钳子,再用铁丝绑好。弄好后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了,史路试了试水枪,觉得应该可以了。水枪出水调大排量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以正常使用。但调到小排量那压力会增大许多,这时接口处就又开始漏水,但还不至于会脱掉。
史路试着,觉得效果还可以,但是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世吉也调试着,调到小排量,打开水枪。他用手慢慢的靠近水枪出水口,水打一接触他的手,瞬间世吉本能的把水枪扔了。原来他的手被水枪摖掉了一块皮,幸而他丢得快,只是掉了块两毫米宽左右的皮。这时鲜血从伤口涌出,一种针刺般的痛传入神经。世吉急忙往仓库走去,那里有止血贴和云南白药。
史路见世吉走了,也不管,回了休息室。只剩下许海,他摸着水枪,像是在研究着什么,看那表情仿佛不怎么满意。
这些天,一到下午五点就不接车了,所以下班前的半小时是最好的休息时间。
“今天是二组的搞大修房卫生了?”海宁叫道:“昨天是我们搞的最后一天。”
大修房是公共的卫生区,一个月三个组轮着来,头十天一组,中间十天二组,最后就是三组。同样还有休息室也是共卫生区,一样轮着搞清洁。
史路笑着,叫道:“今天是二组搞的休息室,大家多丢点垃圾?”
三组组长周山,训道:“叫什么叫,最后十天是我们搞的,到时候就要你一个人搞,看你还在这里乱叫。”
快到点了,大家都出了休息室,各组搞各自的工位卫生。今天二组有三人上班,唐行休息,所以小亮和张术搞工位卫生,而世吉则搞大修房和休息室。
世吉先把休息室的垃圾倒了,再扫一下就看得过去了。整个车间,最脏最乱的就是大修房。零件乱丢,乱放,工具也是乱七八糟,加上机油和水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油污地,看到这样的情形,心情准不会好到哪儿去。
小亮和张术做完活,张术便回宿舍去了,小亮到大修房帮他。两人也忙乎了好一阵,整顿,清理,打扫……下班时,张术已洗完了衣服。
累了一天,小亮也没了原打算上网的念头,用手机上着网。世吉更不会去上网,和梅香发了一通短信,就言扬早睡。张术仍看着旧碟别有滋味,嘴里还磕着昨天买的那包五香的瓜子。
唐行这一天没见他人,休息一天,一定是上网去了。
张术正要关电视睡觉,唐行从外头撞进门来。见他行径飘乎,满嘴的酒气,还衣裳不整,面红眼涩,头发零乱,举止怪异……醉了。
唐行看见张术还没睡,叫道:“张术,买酒去,今晚我们喝几杯。快……”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给了张术。
张术看唐行这样子,也不好拒绝,拿着钱就去买酒去了。
小亮见唐行醉成这样心里十分奇怪,以前唐行和他女朋友郝妆分手时,也没见他喝这么多酒。
唐行倒在床上,嘴里唱着歌,词不搭调的唱着。
小亮听不过,问:“今天又有谁请客?”
唐行笑着说:“没谁请,自己请自己喝不行啊?”
小亮说:“你会这么大方?还喝醉?”
唐行说:“我没醉。”
小亮坐在床上,问:“还没醉,又被郝妆吊了?”
唐行骂道:“还提她做什么,那臭女人。”
原来今天唐行上网,玩游戏,在漩戏里玩得非常不顺,级没冲上不说,还被别人杀了无数次,装惫也别人抢了。烦了,便上Q,没想到会遇到了郝妆。聊着聊着,郝妆一个劲的挖苦他。原本气愤填胸的他,真要气炸了,气难忍,下了线,于是一个人到大排档喝酒。
小亮问:“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唐行厉口说道:“谁还喜欢她,还喜欢她就不是人了。”
小亮笑了笑,正要说话,张术回来了。
张术像是听到什么口讯,问:“唐行你也有喜欢过的人?”
小亮说:“他以前非常厉害呢?两天把那女的搞定,第三天就开了房,不过最后还是那女的跟他分了。”
张术胃口被吊起了,问:“那女的也是公司的吗?叫什么?”
唐行像是被问急了,说:“酒买来了没,快开瓶。”
张术买来了半件酒,先开了一瓶给唐行,自己也开了瓶。小亮不喝酒,边看着他们喝,边玩着手机。
小亮说:“以前也是做前台的,叫郝妆,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唐行那时候很喜欢她。”
唐行分辩道:“什么叫不怎么样?她明明长得很好看,而且身材也很好。”
张术笑了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亮道:“身材确实不错,那时候你不知道,唐行是天天腻着那女的,还为那女的写了一首情诗。看,那诗现在还是门的后面呢,用粉笔写的。”
张术正要去看,唐行抢先一步,把酒倒上去,三两下涂掉了那些文字。
世吉笑了,说:“还真没听过,爱情,还能把人变成诗人。”
说笑间,张术和唐行,喝了两轮了。喝高了,唐行真不行了,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得了羊角风。嘴里起初是唱着歌,接着是念叨着,谁也听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接着便哭了,哭完后大骂那女人,无毒语不出其口。骂得不尽兴,还手舞足蹈着。又倒在床上,觉得帐子太碍事,一气之下,把床上的帐给扯了。帐子被扯下来,烂了,记得这帐子才买了才个把月呢。
张术有些醉意,开玩笑道:“唐行,那个郝妆漂亮吗?”唐行没回答,又问:“把她送给你要不要?”
唐行说:“那臭女人,不要。”
张术笑了笑,说:“她不是身材好吗,你不要就给我吧。”
小亮说:“我看你是只要是女人你都要啊,这事唐行一定不愿意。”
唐行厉声,说:“妈的,我的女人你也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晚上,唐行发着酒疯没停息过,张术添油加醋,闹得不能安宁。在世吉睡时,已经很晚了,他们还在闹……
唐行醉得不醒人世,第二天也没上班,请了假。
一大早,并不太平,休息室里领导又开始训话了。大家整齐站在休息室一动不敢动,尤其是王利更是冷汗直冒。
王利是钣金的组长,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生得尖嘴猴腮,从不给人好脸色看,人缘差。这次他休假回来,没有人帮他,把他休假前接的那台车弄好。于是,今天车主过来提车,却交不出车来。
顾客一生气,领导也就有反应。王副总指着王利的鼻子,训道:“你是怎么管事的啊,找你来做事,不是要你来对付日子的。你要是想来这里打酱油,给我趁早卷被子走人。怎么做事的啊,这么久了,拖拖拖,要拖到什么时候啊?现在你给我一个答复,什么时候可以交车?”
王利吞吞吐吐的说:“两天。”
王副总说:“好,就给你两天的时间,交不了车,你不用来了。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扣一百,上级扣百分之五十的奖金。你们都给我好好工作啊,都散了吧……”
王副总走后,王利立即回到了钣金车间,休息室里,又开起了玩笑。刚才的紧张转眼间,消失不见。
陈财倒有了疑问,道:“王利那台车,不是早就接了吗?”
颜意笑了笑,说:“是早就接了,他放假前接的。但是那台车油水多,他不让我们碰。”
陈财说:“他妈的,他是怎么当组长的?”
李永笑了笑说:“没所谓,反正现在也是骂他。”
李永也是本地人,戴眼镜,刚从学校出来,当钣金学徒。对于这么微薄的工资,他也只是混混日子,赚些经验。
颜意说:“他就是这种人,有油水的总是自己捞。我们一个月才那么点钱,不拿点提成,根本养不了家。”
李永笑了笑说:“这又能怎么样,谁叫他是组长,都得听他安排。”
抱怨归抱怨,事实就是事实。
唐军说:“他做不好,你们可以向公司提啊?现今天这样,本来可以按时交车,就是因为组长安排不到位,那导致顾客不满。”
李宁说:“话是这么说,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组长了,他的手下到上面说他的坏说,总不好吧?”
史路说:“反正现在他被骂了,估计也难混下去了。”
休息室里面讨论了一阵,最终被外面的来车冲散了。
世吉出了休息室,这时海宁叫住他,说:“世吉,放油。”
离上次中招才十多天,世吉心有余悸,说:“又是我们了?”
看着海宁的表情就知道,那是肯定的。世吉到一组的工位,把集油桶拉到洗手池那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把三个龙头都检查了一遍,再把出油管的勾在废油桶上,还用砝压住。上次就是没有拿东西压,那把那勾子给震掉,弄得一身的油污。他把气管接好后,打开进气龙头,只听见油正“哗哗……”从出油管流出。快尽尾声了,出油管和集油桶震了起来。突然一声“喷……”,集油的漏斗飞了出来,油冲上天。幸好世吉跑得快,见漏斗快飞出来,就跑开了,所以污染得不是很严重。只有头上和衣服上,有几滴油,像是淋了几滴油雨后留下的印子。
世吉赶紧把气管给扯了,油喷了一会就停下来了。由于声音特别大,整个车间的人都过来看热闹,看发生了什么事。见集油桶的漏斗掉在地上,都猜出了个大概。看着油喷射停止,就又各忙各的了。
这时许海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啊?”
世吉看了看漏斗,又看了看集油桶上的接口,说:“上次这个接口锣丝换过的,没想到又断了,才被震断冲出油来。”
许海看不太懂,也没发话。
峰爷慢慢的走过来,说:“看来又得换一个了。”
许海说:“干脆换个新的吧?”
峰爷说:“那你跟上面领导说一下。”
许海听峰爷这句话闭了口,他是个怕事的人,一个集油桶几百块钱的买卖,他可不敢随便就向上级提起。
峰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说:“别管他,放一边再说吧。就放大修房”
峰爷也有一把年纪了,在这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年。车间里面的人都知道他和王老总是朋友,因此很有威望。他高大的身材,鼓鼓的啤酒肚,还有那脸上的威容,看不出他的年纪。只能估记出,他确实是公司的老一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