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府的花房比别处的都要大要宽敞,顶上是用玻璃镶嵌,这会正午上头铺盖的厚毯揭开花房里一片透亮,比外头要温暖的多,牡丹、木槿、海棠、茶花、杜鹃种种花木竞相绽放,便是姹紫嫣红的春日也不可与此处争辉,乌苏氏和那拉氏都看得目瞪口呆,更何况两个年纪小些的姑娘,里面竟还点缀了几处不大的假山,踩着小石子路曲折的行到中间,紫藤花架下设有桌椅,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让人看的心旷神怡。
说是来帮胤禛挑花的弘谦走了进来,花蕊和瑾玉都不自主的看了过去,在家也早听说过这这位大爷的名声,幼年时候曾跟四福晋在外头住过几年,老持稳重不是现今的皇室子弟所能比拟,听说一直在帮四福晋打理家业,自己名下也有不少产业,年纪轻轻已经不容小觑。
听得他问候了乌苏氏和那拉氏,乌苏氏和那拉氏笑着打量,不免眼里又多了几分满意,两人对视笑意渐深,权珮笑着打发了弘谦去挑花,自跟乌苏氏和那拉氏说话,只是却能听到弘谦吩咐小厮的说话声:“将这两盆君子兰送到前头的书房,将这一盆紫山茶给三爷送过去,我前几日不是叫将那盆月楼翡翠换个好看些的花盆么?怎么不见?等明日出门就要用,不要耽搁了。”不徐不疾温和但却透着不容置疑。
接着便是小厮恭敬的说话声:“您吩咐过就已经准备上了,不好放在这里怕被下人们笨手笨脚碰坏了,就在旁边的小暖房里,您要用只管吩咐一声。”
听这情形,这位雍郡王府的大爷在府中的地位也是说一不二的,难得的是一表人才人又温和知礼,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乌苏氏和那拉氏从雍郡王府告辞出来,带着女儿各自上了马车。
花蕊自小贞静话并不多,乌苏氏笑着问她道:“弘谦阿哥怎么样?”
花蕊微抿嘴:“温润如玉,但目光坚定,目不斜视懂礼守礼,若家常所传弘谦阿哥的事情都是真的,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乌苏氏的脸上笑意更胜:“还从没听过你这样评价过谁,只是说纨绔子弟不屑多言,你心高气傲额娘也怕是受委屈,今日能得你这样一句话,额娘便知道该怎么行事了!”
花蕊垂下眼,揉捏着手中帕子,面颊却悄悄爬上了粉色。
那拉氏自上了车就一直对弘谦赞不绝口:“你哥哥像弘谦阿哥这么大的时候正是跟那些不争气的东西骑马遛鸟不听话专惹事的时候,我几乎没叫你哥哥气死,好在还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才叫额娘心中稍微宽慰了些,四福晋真是好福气,能得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
“弘谦阿哥懂事那也是四福晋会教导,四福晋说话做事总瞧着跟寻常女子不大一样,光是一身的气度就叫人望尘莫及,真是”瑾玉满目崇敬,到叫那拉氏轻笑了一声:“事还未成你便这样一心向着别人,可见是桩好事!”
瑾玉一抿嘴,微掀起帘子朝外看去,见街上热闹,嘴角便渐渐扬起个笑意。
京城有位学识渊博的杨老先生,前些年一直游离在外,近几日才回家来,弘谦有些学识上的东西不大明白特地想去请教杨老先生,听说杨老先生喜欢艳丽的牡丹所以特地挑了一盆去拜会。
也没想到就能见上,到也聊得投机,才从正门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弘皙,弘谦便朝着弘皙微微颔首:“你也来看杨老先生?”
弘皙从马上下来:“大哥是来求学?”杨老先生生性古怪,寻常不见达官贵人,即便见了也总是没有好话说,但瞧着弘谦的神色好似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呀,有些学问不大懂所以特地来见杨老先生。”
弘皙便也只点头,直瞧着弘谦走远才叩响了小宅的大门。
权珮刚打发了铺子的掌柜,转头问起了陪坐在一旁的弘谦:“今儿可顺当?”
“一切都好,劳额娘挂心,只是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弘皙。”
“昨天的那两个姑娘你觉得如何?”
权珮话题转的快,弘谦也并没有惊讶:“额娘觉得哪个好便是哪个好吧,儿子也没瞧见。”
越大越沉稳,只是在权珮看也越来越闷,什么话都不肯多说,竟总让她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权珮便叹了一声,说起别的:“弘皙找杨老先生是什么原因?”
说起这样的话,弘谦眼里的光亮才多了几分:“杨老先生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也算是泰斗级的人物,他若肯为废太子出面号召大臣保举,只怕也是声势浩大,想来废太子摸着了皇上的心思,还是想冒险试一试。”
这话到都说到了点子上,确实越来越睿智了。
权珮便放心的起了身:“你去寻你阿玛将这事说一说吧,只怕朝堂上又有新动向了,早做防范才好。”
弘谦便也答应着起了身,听着向后堂走去的权珮道:“马帮主的夫人来信说媚娘不想嫁人,唉,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弘谦便不自主的怔在了原地,不愿成亲么?只是这怎么行
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便是有喜欢的人在权珮看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媚娘实在不合适,想来弘谦比她想的还明白,所以才一直不问不见吧,但愿老天厚待这两个孩子吧,别像她一样想起千年前的事情总是在忏悔
权珮进宫去看望德妃才知道十三福晋病了些日子了,德妃一直记得挑剔的权珮喜欢小金橘子,若有便留着给权珮,又同权珮低声说话:“惠妃和良妃现在瞧着挺可怜”
一旁同坐的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听得德妃这样的说话口气不免侧目,两个人说起话来好似是经年的老友,德妃对这位四嫂根本没有丝毫的威仪,说是对四阿哥这个儿子不上心,但瞧着对儿媳妇却是极好的样子,她自来受十四的宠爱,于是连德妃也高看她一眼,这样****干的凉在一旁到底心有不甘。
德妃才说道:“前两****去看了一次,良妃那样貌美,好似是一心求死一般,瘦的脱形了,差点认不出来”
“额娘真偏心四嫂,我说那小金橘额娘一直舍不得吃,原来是藏着留给了四嫂,可见我也失宠了!”她突然笑语嫣嫣的开口说话却没有留意到德妃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德妃微坐直了身子:“不是说回去还赶着给十四做几件春季的新衣裳么?我就不留你了。”
这是要赶人?舒舒觉罗氏在德妃这里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强装镇定却还是觉得被四周围的下人看了笑话,于是连脸上的神情也僵硬了起来。
权珮看着舒舒觉罗氏的背影:“她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她较真。”
德妃摇头:“是我太纵容她了,叫十四的后宅也没个样子,嫡福晋要是连侧福晋都压制不住祸患无穷,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谁也抬举不了她。”
十四进了舒舒觉罗氏的屋子见舒舒觉罗氏正在落泪,微皱起眉头:“谁这么大胆子惹了你?”
舒舒觉罗氏一瞧见是十四一下子更觉得委屈:“额娘往常都疼我,今儿四福晋一去额娘那,额娘就当着下人的面赶我回来!我就想,我何尝得罪过四福晋,叫她不知道在额娘那说了我什么坏话,到叫额娘嫌弃起我来!爷”
“行了!”十四猛然的呵斥声叫舒舒觉罗氏连流泪都忘了,怔怔的看着十四,听得十四不耐烦的道:“四嫂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额娘不给你面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既然这样,你这几日就好好在屋子里养养性子,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说着一甩袖子出了屋子,舒舒觉罗氏这才想起来大哭,怎么一个两个都偏着那个四福晋,好像全成了她的错一般!这个四福晋太讨厌了!
舒舒觉罗氏在十四这里受了挫,很快就有人向嫡福晋完颜氏通报,完颜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微微笑了笑:“她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难道不知道年纪小一些的一众阿哥看四福晋都像看神人一般,自小崇拜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便乱说话,四福晋真要整治她,未必能叫她察觉出来,是她自己太猖狂了”所以迟早要载大跟头,她不急总有一天就收拾了这个舒舒觉罗氏。
从宫里出来,权珮顺道去看了十三福晋,十三福晋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气血不畅月经不调,但因有些时日了,所以看着脸色不好人也没有精神,看见权珮才勉强挤出个笑意:“四嫂怎么来了?”这几日京城的局势乱,寻常人家都不敢随意走动,何况达官贵人们,没想到权珮会专门来看她,她急忙叫下人上茶点,却见权珮走动了一圈,转头问:“十三没在么?”
身旁侍候的嬷嬷心里一酸,在又怎么样,终归是不来看福晋的,当年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十三爷到现在也放不下。
看着主仆忽然暗淡下的神情,权珮微叹了一声:“路既已这样了就要努力好好走下去,人心总是肉长的,你这样好,我就不信捂不热十三的心。”
十三福晋想起自己的艰难,眼也有些湿润,但她自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坚定的点头:“四嫂说的是,我这辈子不做亏心事,老天也不忍心薄待我的!”
看着十三福晋精神不大好,权珮也只略坐了坐就起了身,大抵是听说权珮过来了,十三才从前院过来,碰上往外走的权珮:“四嫂怎么不在坐一会?”
权珮看了看他:“你何必呢?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你福晋难道有错?”
十三似乎并不愿意谈这些事:“四哥在家么?我有事想找他。”
“你四哥你什么时候都能去见,但一个人的心若真的被伤透了,等你想在挽回就再不能了。”
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叫四嫂操心了。”他一路将权珮送上了马车,转身向里走,到了二门口顿住脚步,终究朝正院走了过去。
嬷嬷听说十三要过来,满脸惊喜:“还是四福晋能耐,几句话就说的爷动心了,这不就来看福晋了么!”
还是叫太子说动了杨老先生,又有别人使劲,朝廷上果真又有不少人保举太子,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盘算的,终归太子以前的不好都有了合理解释,而朝堂上没有太子朝臣的心不稳定,对局势也不好,在不知道应该选哪个儿子为太子的前提下,皇上觉得还是让废太子继续做太子最好。
于是康熙四十八年三月,皇帝昭告天下复废太子太子之位。
太子又重新成了太子,而大阿哥被囚禁,八阿哥遭了大忌讳。太子阴笑着吩咐下人:“去跟看守大阿哥的人说一声,务必将大阿哥照顾周到了”下人心领神会忙答应着下去办事。
重新回到宫中,竟然有些恍如隔世,太子张开双臂大笑,在为太子他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将那些在他被废之时落井下石的人都惩治一遍,也叫这些人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生不如死!索额图,你的仇你的恨我会帮你报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