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车停靠在这个小镇的时候,刚好是黎明时分。
我背着行囊走出站台,新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这个黎明,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镇。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从薄薄的云层神秘的落下,洒在我的脚尖。我惊喜的发现,那朦胧的群山竟像是彰显着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的不同。把自己关在黑暗的世界里太久,肉体和灵魂都快要生霉腐坏了。
苏书就是我,我就是苏书。我作为苏书的时候的故事在前面已经说完了,从现在开始,说的是苏书作为我的时候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刚刚开始。
“旅途”,这个镇子的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一个小站便上了车,那个带着忧郁的眼神的列车员用职业性的口吻询问我所想要到达的站点,“这列车有没有停靠在比较适合一个人旅行的站点?”我问那列车员,她想了一下,“去‘旅途’吧,曾经有人给我说过那个地方适合一个人,可惜我路过很多次,却从未在那里停留。”
“也许你再次路过的时候就会留下来了。”
我沿着这条街向前走,阳光透过绿色的树叶落在我的脸上,像是亲吻,我尽然不自觉的笑了。过去已经被到来了和即将到来的时间揉碎,剩下一堆残骸,我所能做只有将这残骸埋葬,然后就像此刻,享受着到来了和即将到来的生活。
空荡的街道只有我踩着阳光的脚步声在风中飘散,群山渐渐的浮现出它们真实的模样。我就这样朝前走着,远处,几户人家的屋顶袅袅升起几缕炊烟。几声犬吠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一个带着草帽的中年人朝着我走来,轻轻的哼着歌。
“请问,这镇子有旅馆吗?要怎么走呢?”他打量了我一眼,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前方,“这条街的尽头就有一家,也是这个镇上唯一的一家。”我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给他点上,向他道了谢,他吸了一口烟,又轻轻的哼着歌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家旅馆的名字居然也叫“旅途”。我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院子,一个老人躺在躺椅上吸着旱烟,像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微微的睁开眼睛,“很久都没来旅客了。”不知他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所以,我现在不就是一个旅客吗!”我微笑着对他说。他“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从这楼梯走上去,这把钥匙能打开哪间屋子你就住在哪间屋子。”
我从盆栽夹着的小道走去,找到这把钥匙能打开的屋子。放下行囊,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或抽象画?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知识,所以不太敢确定。推开窗户,清风迎面拂来。一条溪水缓缓的流淌,岸上的柳树随风摇曳着。
洗净浮尘,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阳光已经很热烈了。整理一下自己,走下楼去,那老人坐在饭桌旁吸着旱烟,看见我走下来,他把旱烟放在桌角,“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可就忍不住先开吃了。”
“坐了一夜的火车,实在是有些疲乏。不过,还管旅客的饮食?”
“很久没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那是为她准备的,虽然走了很久,可是已经习惯了,改不掉。”他看见我望着饭桌上没有人使用的碗筷,这样给我说。
“怎么想着开这样一家旅馆呢?”
“在浮华的城市呆久了,有一天她说要不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日子吧,所以就来了这里。不知过了多久,来了第一个借宿的人,然后就做了一块牌子挂在门外,想着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过,你是第二个住进来的人。”
吃过饭后他说沿着这条路走有个不错的去处,所以我现在就走在这条路上。镇子已经在我身后消失了踪迹,视线里只有连绵的群山,当然,还有绿油油的稻田。鸟鸣声混合着穿过林间的这个季节的风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飘荡,的确是一首不错的自然之歌。
诵经的声音传来,我终于知道那个老人所说的不错的去处原来是这个寺庙。
我走进佛殿,几个穿着袈裟的僧侣在佛像前虔诚的诵着佛经,一些人坐在凳子上,神情肃穆的聆听着。对于我的到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或许我在他们眼里是不存在的,就像他们在我眼里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一样。
佛殿里弥漫着香火的气息,最纯净的香火的气息,像是被那些僧侣的诵经洗涤过一样,在我的呼吸之间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进入每一个细胞,最后从毛孔中渗出。这时候,那些僧侣和那些人真的从我眼里消失了,佛殿也消失了,我站在广阔的草原,风柔柔的吹拂过我的肌肤,阳光也是温和。没有肉体,我就是这时空,这时空也就是我。诵经的声音在头顶飘荡,像是从遥远的宇宙飘荡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停止了。我睁开眼,佛殿还在,僧侣和那些人也还在。当那些人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都微笑着对我点头。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们当然也在我的世界真实存在。
一个僧侣朝我走来,把手里的香递给我,让我去上香,我照着他的话做了,然后走出佛殿。
回到屋子的时候刚好是黄昏,夕阳落在溪水上,波光粼粼,远方的田间小道上,一个孩童骑在牛背上哼着我听不懂的歌谣,一只小狗在孩童的前面欢快的跑着。
“感觉怎么样?”吃饭的时候那老人问我。
“不错的一次体验。”
“多去几次,会有更多的体验。”
“不去了,有过一次就够了。”
“其实我也只去过一次。”
我把餐具洗净后放入橱柜,坐在沙发上陪他看电视。电视机后面的墙上挂着她的照片,我看见他的嘴角扬起,像是在幸福的微笑,和那照片上的她一样。这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挂在墙上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