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望,都如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形势远比估计的还要严峻,这时,有一颗流弹飞临了指挥所的瓦上,落下时发出乒乓的滚动响声。特务们都是用枪的专家,懂得步枪、机枪的最大射程,都惊得张口结舌。
这时,有一个特务最先省悟,请示道:“毛局长,先不要说别的了,快安排我们撤退吧!”
毛人凤把手一举,宣布道:“凡是上海站的同志们,你们不能走,留在上海做潜伏工作!”
众小特务惊恐万状,嘴巴张得像碗口。
突然有人省悟过来,掏出手枪对准毛人凤道:“好呀,你这么黑心,原来是想把我们当肉填老虎口!
省悟过来用枪对准毛人凤的正是毛森。
说兑时迟,那时快,毛人凤身边的叶翔之、徐远举、杨进兴等人也掏出手枪对准了毛森。
毛人凤冷笑示意叶、徐、杨等人放下枪,道:“你们大可不必这样,量他毛森也不敢动我,不仅他的家人,同时也包括他手下人的家人都已运到了台湾,全在我的控制之下,现在,你们唯一的出路是老老实实忠于党国,一心一意潜伏下来和共产党作对,你们的表现好坏将直接影响到你们家人在台湾的生活待遇和前途。年轻人,别激动,替生你养你的父母想想吧,替你生你养的儿女想想吧,也替你爱的妻子想想吧!谁无双亲、谁无子女,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你们忍心让他们受苦受难?”
毛人凤的一席话,把毛森说得放下了枪,把几名想动于的毛森部下说得打消了念头,把一些特务说得流了眼泪……
毛人凤这才平静地道:“请同志们体谅我的一片苦心,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我和汤司令一起研究决定的。为了安全转移你们的亲人,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作好了准备,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就用船送走了。同时,也请同志们相信总裁,相信党国,要不了多久,我们会打回上海,和大家团聚的!”
这时,有人小声埋怨道:“送走我们的亲人,也得先招呼一声嘛,说不定这一别就成了永远,连一句话都没谈。”
又有人道:“他要让你知道就不会这么做了,这明显是把我们的亲人当人质,逼着死心踏地替他卖命。”
毛人凤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他的“演讲”和“训话”。
原来,自从把各个特务的家人送往台湾后,为了稳定情绪,一直没有告诉他们。那一次运送是秘密进行的。
同时蒋还决定:
1.将中央银行所存黄金、白银和银元,尽数运往台湾;
2.机器设备、车辆、纸张及暖气设备等物资,都运往台湾;
3.棉纱、布匹,大部分运往台湾,一部分运往香港,由上海市政府派人到香港管理;
4.所有招商局及民生公司等的轮船,除留一部分军用外,其余都交由物资局调用;
5.帆船及大小木船三千多艘,其中约有一千五百艘不能驶往台湾,暂留作军用外,能驶往台湾的,都交由物资局调用;
6.所有护运工作,都由交警总局负责,由该局派两个总队专门护运;
7.上海市政府派民政局局长陶一珊协助物资局长江榴杓处理公务;
8.上海资本家的物资,由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会同上海市政府民政局调查,监视工作则由稽查处负责办理。
这批货物和特务家属很顺利地到达了台湾,并得到妥善的安置,毛人凤才放下心来,布置上海战事结束前的大屠杀。
枪声骤起了,掉在瓦上的流弹不再像初时那样疲软,已显出了它的力度,有的甚至穿透过来,给特务们造成了不安的骚动。
毛人凤见时机已到,向文强、徐远举等人递一个眼色,几位手下会意,拥着毛人凤走出门去。
这时,有留下来潜伏的特务问道:“毛局长,你去哪?”
毛人凤挥着手微笑道:“同志们,好好干吧,再见!”说着,车门早由徐远举关上了。
有的特务省悟过来,摸着头道:“糟了,我这张脸蛋,有很多上海地下党认识的!”然而,毛人凤的防弹车已经开出了很远,扬起一串灰尘。
车上,毛人凤闭目养神。徐远举侧过身来,夸道:“局长,你这一招着实厉害,这些家伙今后不得不老老实实替党国卖命了。”
毛人凤的双目没有睁开,但脸上得意的笑容是显而易见的。车辆已开出市区,再也听不到城北的枪声了,这时,特务们紧张的心总算安定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后座的叶翔之探过身来问道:“局长,我们准备去哪?”
毛人凤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重庆”,身子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
本来,他计划在上海再多杀一批人才离开的,没想到解放军的攻势那么猛烈,弄得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凭感觉,车子已开出了上海进入到郊县一些偏远的地方。毛人凤睁开眼,果见外面青山绿水,小桥古村,显出几分古朴的幽雅。
望着这秀丽的风光,毛人凤来了情趣,坐了起来,打开了车窗,任由风吹进来拂着面孔。
突然一道鲜艳的颜色映入了眼帘,毛人凤双眼一亮,心灵涌起了一丝幽幽的快感,这丝快感越来越明显、扩大,升华成了悠长的渴望。
那是一位去井边浣衣的乡村少女,穿着一件乡下少有的大红上衣,装束着已经成熟的胸部低头走路……
然而,车辆一闪过去,那位穿红衣服的浣衣少女已从视线中消失,毛人凤搓着手,心中生出无限遗憾。
遗憾过后是亡羊补牢的念头,毛人凤命令司机道:“停下,停下,开回去!”
司机只好停下,莫名其妙地望着毛人凤,众人也不明白毛局长为何下令停车。
毛人凤道:“把车开回去,刚才右手边的那位红衣女人很好,给我弄上车来。”
这时,特务们才明白毛人凤的意思。司机伏在方向盘上,望着外面,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原来在这种小镇上,路面非常窄小,车调头必须要到了尽头才能找到地方,而且不知道要开多远。
徐远举道:“局座,刚才那穿红衣服的女人我看得最真切。”
毛人凤问道:“噢,你也看到了?她长得怎么样?”
徐远举道:“不知局座看真了没有,我是看得很仔细的,身材是不错,只可惜脸上的麻子……”
毛人凤一听那位令他心动魂荡的红衣少女竟是一位麻脸,就没有兴趣了。
徐远举道:“不过局座要是憋不住时,我可以去把她抓了来,和你玩玩。”
毛人凤连连摆手:“罢,罢。你当我没见过女人似的!”
徐远举见毛人凤又闭目养神,窃笑了。原来那位红衣少女到底长的啥模样徐远举并没有看清楚。但他知道,车已开了这么远,路上又不能调头,到时劳动的还是他这手下,再有,这青天白日的在异乡他地抢一个女人会遇上什么麻烦是不得而知的,因此,只好用了这个计谋。
这徐远举是湖北大冶人,毛人凤初来军统时就是他去崇德县接迎的。不久,他就奉戴笠之命随同班禅去了西藏。几经周折,吃尽苦头,在青海途中还差点丢了老命,幸好强盗们只将班禅活佛随身携带的金钹、金磬、金锣等法器抢去,不曾害他们一行性命,只吓得个半死,留下一辈子的惊悸。
徐远举从西藏回来后,仍在军统工作。一开始,他是郑介民的人。后发现毛人凤表面一副笑脸,内心却很有城府,而且极会伪装,本身是凶神,倒能扮成菩萨模样出来。从这一点,徐远举看出毛人凤将来一定能把郑介民踩在脚底下,因此,就决定弃郑投毛。
后来,毛人凤帮助徐远举渡过婚姻难关,徐远举便正式成了毛人凤手下最得力的杀手。
关于徐远举的婚姻风波,还有一段颇为曲折的经过。徐远举在老家原是订了婚的。岳父姓马,各直斋,也是大冶县有名的富户之一。民国初年,马直斋病故,留下排行六、八两女,其中女八马紫英、人称马八妹的。就是徐远举的未婚妻。她比徐远举大,见徐远举到南京后来信日渐减少。加之自家家境每况愈下,担心未婚夫官做大了,一纸休书将自己抛弃,有失体面。于是马家便三番五次地去找徐雍生,让他给儿子尽快完婚。然而徐远举对父亲的再三催婚,置若罔闻。徐雍生和马家商量后,决定亲自带着马八妹去南京给儿子完婚。这样,一来可免伤两家的和气,二来也可迫使他就范。
可是,徐远举自加入军统组织后,深知本社的规矩。凡该社人员的婚事,必须经过审查批准。才能办理结婚,否则,就要以破坏“团体规矩”论处,他自己确实也难得做主。徐雍生得知此情,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戴笠,说远举和八妹从小青梅竹马,又是父母所定的娃娃亲,两家都是大冶县有名的富绅,不仅门户相配,而且郎才女貌,等等。说了一大堆。戴笠见八妹情真意切,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结婚后不会对徐有什么不良影响,便顺水推舟,同意他们结婚。于是他们即在南京完婚,于1934年上下长子兴慰。
1940年徐远举调赴西昌,充任西昌行辕处处长。行辕主任张笃伦带着妻儿和寡居的妹妹张笃和及外甥女一同赴任。正是这种巧合,引出了徐远举婚姻生活的戏剧性变化。
张笃伦的妹夫耿丹(字仲钊)与张是同乡,又是同学,早在武昌陆军第三中学读书时,耿丹的忠厚耿直,聪敏干练,就赢得了张笃和的爱慕,以后二人在北京成了婚。
1914年,耿丹从英国留学回来,在北大任教;其妻笃和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1926年耿丹加入中国共产党,受恽代英派遣,在武汉策反原湖北二师师长刘佐龙倒戈,配合北伐军攻城。城破后,该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十五军,刘任军长,耿丹任党代表兼副军长和政治部主任。大革命失败后,刘佐龙在蒋介石的唆使下,杀害了耿丹。张笃和失去耿丹,顿觉失去了希望,她痛不欲生,万念俱灰,遂遁入空门,终日与青灯黄卷相伴。后经女儿和同事们的苦苦劝慰,才还俗回家。
1937年冬,日本军队进入了中原,武汉不时遭到日机轰炸。张笃和带着三个女儿逃、到四川,然后随同张笃伦来到了西昌。就在张笃和母女来西昌不久,徐远举便来到了西昌行辕。徐远举经常出入于张的官邸,结识了耿家姐妹。这时,他既然要飞黄腾达,就需要有一个有靠山的妻子,他的发妻马紫英虽说从南京也逃到了四川乐山,但她并不能充当这样的角色,于是他便有意追求耿家的女儿。
耿丹的兄长耿伯钊是辛亥革命的元老,声望很高,党国要人都敬畏他三分,其弟耿心与徐远举共事,在西昌行辕任上校总务组长,再说张笃伦的二弟张仲宣是民社党的重要成员,三弟张笃先是陆军少将。张、耿两家在宦海中人多势众,徐远举心想,若能和耿家联姻,岂不为自己飞黄腾达提供一片肥沃的土壤?
可是正当他把感情的触角伸向耿家三女时,耿、张两家发现情况异常,遂将三女出嫁。然而徐远举生就了一个不安分的性格,马上将触角射向耿家的另一个女儿耿五陀。她比徐远举小11岁,不仅貌美,温柔多情,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举止风度颇带几分洋派,只是父亲早亡,虽有舅父接济,总不免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也十分渴望找个如意郎君,好有个依托和归宿。她见徐远举一身戎装,不苟言笑,但往往以目传情,使她怦然心动,就这样耿五陀不知不觉地落入徐远举精心编织的情网之中。两人经常出入舞厅、剧院。耿、张两家见状,只好同意他们结婚。
可是,正当徐远举沉浸在婿后的甜蜜中的时候,有人将他俩的婚事告到了军统直属的督察事。同时也传到了宋美龄那里。其实停妻再娶这种事在党国政要中可说司空见惯,怎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呢?说起来也不难理解。因为军统尽管在镇压革命方面一致,但内部向来充满矛盾,所以宋美龄一向对军统很注意。她听说徐远远举停娶再娶,便让毛人凤“彻查具报”。这时的毛人凤,正和郑介民、唐纵争夺局长职位。于是急忙电令徐远举支持,毛人凤接到宋美龄的指示后,认为这是拉拢徐远举的好机会。于是急忙电令徐远举火速来京,二人经过两度密商,毛、徐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交易,毛人凤便指使徐远举绝口否认停妻再娶,瞒天过海保徐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