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派去的人在遗属们面前大谈郑介民如何排场、气派,寿堂上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够千多位军统遗属吃一辈子云云。
遗属们听得,火冒三支,哭的哭,叫的叫,说他们的人为军统卖命死得好惨,打出来的天下却给个别人享福。原来这些遗属对郑介民早有了仇恨,以前在戴笠手里,军统包他们的吃用,小孩读书,可自从军统改成保密局以后,郑介民为了减少开销,取消了这些待遇,一次性发了一笔抚恤金,此时,这笔抚恤金早已花光了,不得不来南京坐等“照顾”。
千多名遗属在毛人凤别有用心的鼓动下,群情激昂、浩浩荡荡开向颐和路,大家叫嚷不休,有说要抢寿礼的,有说要砸郑家的,也有说要一起去蒋介石那里告状的。
就在这时候,毛人凤又秘密派人用照像机照了壹属们的像,照了郑介民寿堂的情景。
千多名遗属本是一个不少的数目,加之他们已经穷途末路,现在总算有了一次出气的机会,焉有不踩平郑家之理?
有郑介民心腹张继勋先得知此事。飞也似报知柯淑芬,柯淑芬闻知,脸色惊变,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张继勋扶住柯淑芬,道:“嫂子,我们快想办法吧,一旦遗属来到家里,就不好收拾了,那么事情肯定要闹大,捅到委员长那里,介民兄就完蛋了。”
柯淑芬此时并没有想得太远,一心考虑的是寿堂上那一大堆东西到时会给遗属抢走,急道:“快,快给我挡住那帮穷鬼。”
张继勋道:“众怒难犯,一千多人,凭我一个人如何能阻挡得了?这种场合只能智取,不可强挡。”
柯淑芬道:“那你也得替我拿个办法呀!”
张继勋想了想,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你能否请动一个人。”
柯淑芬道:“来不及了。这个人是谁你倒是快说?”
张继勋道:“要想阻住这一千多人,唯一的办法是求沈醉,这湖南佬为人一向圆滑,八面讨好,平常以总务处长的身份施舍这些穷鬼们,所以都肯听他的活。”
柯淑芬立即吩咐勤务兵找来沈醉。沈醉一会儿嬉皮笑脸地来了,柯淑芬把遗属要来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央求他速速挡骂。
沈醉先是一愣,假装吃惊道:“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柯淑芬道:“先不要管他谁捣鬼,帮我挡住再说。”
沈醉领命去了,没走几步,柯淑芬又叫住他,道:“沈猴子,你回来,我有事问你!”
沈醉站住,挠着头皮。
柯淑芬道:“你这猴子,在我面前也要耍起花招来了,你亲口对我说送八百大洋做寿礼,刚才我拆了你的礼单,怎么变成了八块大洋?”
沈醉道:“芬姐,你还有话说没有?遗属们很快要到了!”
柯淑芬这才从“贪婪”中清醒过来,叫道:“快,快点去!”
沈醉在半路上截住了千多位遗属,用他如簧的巧舌竟也把众人给哄住了,当大家不吭声的时候,宣布道:“我的生死相交的苦难烈属们,我知道大家都很艰难,就算是给我一次面子,回到招待所里去,今天我给你们加餐,等郑局长回来,我请他再发给大家一笔钱。”
烈属们居然相信了沈醉的花言巧语,陆陆续续地刚招待所去了。沈醉所以这样做,一是想充好人,在柯淑芬和遗属之间两头讨好。二是怕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拾,到时候郑介民查起来会查到他头上。因此,他一手导演了这一出闹剧。
郑介民几天后从上海回来。得知此事,张继勋悄悄告诉他是沈醉一手制造的,咬咬牙,决定拿沈醉开刀。
与此同时,毛人凤把沈醉整理郑介民的所有材料加上他过生日那天拍得的照片全部装在一个“卷宗”袋里,送到俞济时手中。
俞济时以最快的速度把郑介民的材料呈到将介石的案上。蒋介石看后,惊道:“介民怎么会是这号人呢?”
俞济时在一旁道:“这号人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若不是他的于下举报,报纸上还说他‘清廉’呢。”
蒋介石道:“他老婆很贪我是早有所闻的,别人都说他怕老婆,凡有关财务的事,他都不插手。”
俞济时道:“只一点就可以验证郑介民的好坏,只要他身正,他老婆贪,他可以退回赃物嘛,可根据这些举报材料,每一件东西郑介民都是默许了的,再退一万步,郑介民若不支持,他老婆哪有这能耐?”
蒋介石点头道:“这倒也是道理。”
俞济时进一步道:“还有件事,委座可能没有想到,这郑介民骨子里就没有把保密局搞好的打算,只是眼红那大堆东西衔着不放。”
蒋介石道:“噢,有这种事?”
俞济时道:“委座,确有其事,因为郑介民简直较多,他所兼的职不管哪一个都比特务头子名称好听,职位也高,而且他也虽是挂名当局长,除了要东西,他几乎不去上班。”
蒋介石咬着下唇,若有所思道:“郑介民兼职是多,可撤了他,谁可以胜任呢?”
俞济时趋前一步道:“毛人凤是最好的人选。”
蒋介石道:“郑介民说他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俞济时道:“委座,您这就上了郑介民的当了,据我所知,毛人凤为人正直,作风过硬,尤其在把守财务方面丁是丁、卯是卯,从不含糊,因此得罪最贪得无厌的郑介民,近来正千方百计打击毛人凤。”
俞济时见蒋介石不吭声,又道:“毛人凤能力超群,没有任何兼职,一心一意忠于委座,埋头工作,从不结党营私、搞阴谋诡计,正因为如此,赢得了全保密局的爱戴和信任——就郑介民一个人除外,我不说别的,但讲郑介民老是在您而前说毛人凤当家保密局会乱套,怎么他郑介民从不去上班,到现在保密局还是井井有条?”
俞济时还要往下说,蒋介石手举手制止了,道:“我自会有安排。”不知蒋介石有何“安排”,此处按下不提。
郑介民知道沈醉搞他的鬼准备报复,一面指使张继勋处处与沈醉作对。一面又暗地收集沈醉的材料。
这沈醉平时处理不少财产,郑介民满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找出大把证据,没想沈醉办事相当严密、滴水不漏,郑介民虽花费很大精力,好不容易才查到沈醉手下一位名叫邓毅夫的管理科长私自盗走了一批洋锁,于是将其扣押起来。按照一般的情况,这种事至多关几年,可郑介民知道邓毅夫是临澧特训班学生中最拥护毛人凤的人,因此坚持要严办,最后以“监守自盗”的罪名把邓毅夫枪毙了。
郑介民枪毙了邓毅夫,准备爵继续对毛人凤进行打击,就在这时候,蒋介石通知他去“面议”重要事情。
这一次,蒋介石对郑介民的态度不冷不热,这使他感到非常不安,站在那里,感到全身有针扎似的。
蒋介石先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通各项工作要专业化,继而说道:“介民,你的兼职有几个?”
郑介民不明白蒋介石的意思,随口答道:“有二厅厅长,军调部部长,保密局局长,还有——”
蒋介石不耐烦地摆手道:“这不好,不好,不利于全心全意工作,今后我们要实行专一化,凡兼职太多的都要去掉一些头衔。”
郑介民含含糊糊地附和道:“是,委座说的极是。”
蒋介石道:“我已决定免去你的保密局局长和二厅厅长的职务,不知你有没有想法?”
郑介民听得,一下子清楚过来,惊愕得差点叫出声来,张着厚厚的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沉默了一阵儿,郑介民小心试问道:“我走了以后,不知保密局长谁担任?”
蒋介石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道:“你以为呢?”
郑介民道:“我以为唐纵可以。”
蒋介石道:“除了唐纵呢?”
郑介石道:“张继勋不错,此人在苏联留过学,能力,品行都不在我之下,而且很热爱这行工作,忠于委座”
蒋介石干咳几声,打断郑介民的话道:“毛人凤不行么?”
郑介民道:“以前我已经说过。毛人凤资历——”
蒋介石不悦道:“是不是毛人凤的能力、品行比不上张继勋?要不就是他不爱好特务工作、不忠于我?”
郑介民从蒋介石的空气里已听出他早已作了决定,不愿意在更改,把欲说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毛人凤资历虽浅了了一点,不过他很会办事,可以胜任局长之职。”
蒋介石马上变了脸色,道:“说他不行的是你,现在说他行的也是你,我真不明白你安的是什么心!”
郑介民见蒋介石窥破了他的心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尤其一想到自已已被免去了职位,心里更是虚慌,猜想着是不是已抓住了什么致命弱点,要把他扫地出门,从此不再录用。
蒋介石的双眼盯着郑介民。郑介民感觉到蒋介石的目光如两面照妖镜,可以看透他内心的一切秘密。
果然,蒋介石突然问道:“听说你50大寿很热闹、很气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介民如当头棒喝,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悲哀。接着,蒋介石道:“你老婆怎么吃珍珠粉呢?”
郑介民的头“嗡”的一下,感觉到一阵晕眩,心里暗叫道:“完了,完了,这辈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