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手一挥,立即围来十多名特务,恭恭敬敬地听候戴笠的吩咐。戴笠命令特务们立即进夜总会里去捣乱,特别吩咐要把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打得哭爹叫娘,头破血流。
特务们照办去了。戴笠领着向影心就近走进一家名叫“老地方”的客店,店老板一律低声下气伺候,唯恐怠慢,给他们安排了豪华客房。
戴笠这才对向影心说:“安心地玩吧,玩多久,你老公都不会怀疑你在外面偷汉!”
向影心意识到这马脸一定来头不小,一打听,吓得吐出了舌头,“天啦,你就是杀人魔王戴笠?”
戴笠一边脱衣一边说道:“杀人魔王怎么啦?他也是人,要吃、要喝、要拉、要撒,还要玩女人。”
向影心见戴笠向她走来,慢慢后退,道:“听说你杀的人记不清数目,还挖心肝,吃人肉。”
戴笠故意吓唬道:“这有什么奇怪?我干的是杀人职业,当然没心思去计算多少,至于吃人肉,只是习惯的问题,习惯了,人肉和猪肉、牛肉没啥两样。”
完事后,向影心满意了,对戴笠道:“我嫁给你算了,逢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男人。”
戴笠道:“你若乐意时,我随时可以叫这种水平的男人和你玩!”
向影心道:“你骗我。你最坏,你不会叫别的男人的,男人都一个个酸溜溜吃醋。”
戴笠用手捏着向影心的脸颊道:“我不骗你,只要是你看上的男人,管他是谁我都有本事把他弄来跪在你的石榴裙下。不信,你可以试试。”说着,把窗户打开,让向影心走过去,于指外面道:“这街人的男人成千上万,你转过身指谁,我就帮你弄他上米,说吧,胡姨太。”
向影心睁圆眼睛看着载笠觉得这是一件很新鲜、很浪漫的趣事,尔后转过脸,当真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起来。
向影心当真点了大街上一位小白脸,戴笠大声道:“你看准哦,别走了眼,等会儿我派人下去抓。不过,我帮你弄来,你得答应我什么条件。”
向影心道:“如果这条件对我来说没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考虑。”
戴笠道:“不难。就一句话:请你加入我们特务组织。”
向影心听罢,哈哈一笑,道:“当特务?就我也行?告你吧,除了睡男人我是天才,其他没一样能耐,更何况是干杀人这一行,找我你算是找错了门。”
戴笠道:“没错,我找的就是你。”
向影心见戴笠一脸认真,忙摆手道:“不不,你找别人去吧,我没有力气去杀人的。”
戴笠道:“我不要你杀人,只需要你干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
向影心问道:“什么事?怎么个不难法?”
戴笠附着她的耳朵道:“只要你把杨虎城身边的内幕情况向我如实报告,就算你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向影心道:“要这些玩意干嘛?”
戴笠道:“关系大着啦,杨虎城叛变领袖,等抓到他的把柄,再向他下手。”
向影心点点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尔后,两人下了楼,早有候在门口的小车接他们到鸡鹅巷五十三号处本部,在秘室里为向影心举行了宣誓仪式,发给《三民主义》一本、左轮手枪一把。戴笠上前祝贺,称她“影心同志”,希望她忠于领袖,严守组织秘密,必要时可以为革命献出自己的生命。
一开始,向影心入这组织的动机相当可笑——只是觉得有趣,好玩。当戴笠向她宣讲了一条又一条的纪律规矩时,她杏眼一睁,惊道:“啊,还要这样?那我不入组织了。”
戴笠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高兴,正色道:“向影心同志,希望你严肃,这是一项拿命做赌注的工作,开不得半点玩笑!”
向影心见戴笠不高兴,欲施展她那套媚术,倒在戴笠怀里,撒娇道:“不嘛,跟我也来这一套,我不嘛。”
戴笠马脸一拉,喝叫道:“来人啦——”
外面的卫兵齐刷刷应道:“在!”
戴笠下令道:“把这位胡太太带下去!”
“是!”话声刚落,三五个彪形大汉已跨进门来,团团把向影心围住。
向影心慌了神,不知戴笠要把她怎样,但估计到绝不是什么好事,鼻子一酸,媚眼一转,旋即流出两行泪来,很委屈似地当着几个卫兵扑往戴笠怀里,道:“雨农,我知道你是位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的事不该发生已经发生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为难我的。”。
戴笠知道这女人难缠,再拖下去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举动,不得不敷衍道:“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想比你参观处本部的一些设施,这样对你有好处,不然连自已的组织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去吧,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向影心见戴笠并无恶意,心里不再紧张,欲行义不舍,然后转过身对戴笠道:“你陪我去嘛!”
戴笠手一挥,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其中一个卫兵催促道:“快点走,处座很忙,不要打搅他。”
特务们领着向影心离开了戴笠的办公室。
鸡鹅巷从外表来看,只是南京市里极普通的一条小巷,以卵石铺成,墙角的缝隙里长着一些杂草,巷子不宽,仅能勉强开过一辆卡车。
五十三号是一幢旧式平房,前后两个院子,共有二十多个房间。特务边走边介绍,走到什么地方都要不厌其烦说一遍。
来到一间平房,一个特务道:“这房子以前是老板母亲住过的,住了一段时间,因过不惯寂寞无聊的城市生活,又回到浙江江山老家去了。”
特务接着又说老太太是一位农家女人,曾和他们过住一段时间,待人很和气。
五十三号是一幢普通公务员住宅,不同的是,这里门内有带枪的便衣人员看门,有小汽车、小卡车和人力三轮车出出进进。来往的人员中,有衣冠楚楚的上等人,有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
向影心以前也曾路过这里,以为是什么机关或公馆之类的,现在才知道这所看似幽静的庭院,却原来是每时每刻都要杀人或准备杀人的魔窟。
特务以为向影心以后就在这里工作,殷勤地对她说特务处的制度和规矩,言语之中明显有不满情绪和牢骚,说这里管得太严了,没什么自由,白天工作八小时,夜晚二小时,把全体人员整日整夜关在大牢笼中,连参加社会活动的余地都没有。每周轮流休息半天,午饭后到晚七10时前,家住南京的,每周外宿假一次。更麻烦的是有事情须先请假,假条交给门卫,才能出门。到时不归,门卫便把假条和出人证送给督察室。凡家住南京的,休假与外宿假须排在间一天;如请事假当晚不能归来,须补请外宿假;单身汉一律不准请外宿假。凡工作人员,均由督查室发给一个二寸长、一寸半宽、有照片和单位名称的蓝布面出入证,无机关名称,只有号码,出门时交给了门卫,回来时交还,除此外别无用处。特务们出门以后就无任何证件了,连旅馆也住不上,工作人员自叹:“我们都是榜上无名的黑货。”戴笠经常说,这就是“无名英雄”。特务处规定,午饭晚饭后,各有一个半小时的散步时间,这是唯一的活动,家住南京的,自然回家看看,单身汉只能遛马路。特务处不准会客,不准泄露办公地址,通信要用“鸡鹅巷五十三号”或由程阁老巷三十三号转交,电话也要保密,家属偷打电话,督察老爷知道后,有受警告的危险。
向影心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毫无兴趣,由特务带领,来到一幢有花园的平房才双眼一亮,驻足观赏,非常喜欢。
特务介绍道:“这就是洪公祠,是我们戴老板的把兄弟张学良赠送的。”
洪公祠一号是一幢独立的大片花园平房,目前是复兴社特务处的办公地。
这座独立的老式花园平房,占地约六十亩,有两个大厅和大小一百多个房间,另有东西两个大场。洪公祠一号的北向大门是唯一的出人口,东面为明瓦廊,南面有秣陵路,西面为半富路,北为洪公祠小巷,西面有高高的围墙团团围住,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特务机构。内有开阔的庭院,为了防止树高易藏“飞贼”,故不准种树,问或种几片草地和花坪,显得非常单调冷清。东广场是网球场,是特务处唯一的娱乐场所。没有图书馆,也没用阅览室,只各科股订有《中央日报》。
路道上,不时有三三两两行走的人,所有碰着的人,都没有表情,目不斜视。只是在路过理发室时,才听到欢乐的说笑声。
特务介绍说:“理发室里有七八名长得漂亮可人的女理发员,安置理发员的主要原因是特务们干的是杀人勾当,难免被人认出来。曾经有位同志捕杀了一名共产党员,那位共产党员的弟弟是理发师傅,他来到这里潜伏,发现这位同志常去某一个理发店理发。于是,他便投奔到这店子里当‘学徒’,有一天,杀害他哥哥的同志去理发时,便趁刮胡子的机会用剃刀割断了他咽喉。当时这事件发生后,一开始是当‘误杀’判决的,戴老板不同意,很快查出了是谋杀案。我们的理发室就是那以后开设的,理发员也属于特务处的成员之一”
其实,在这里,每一间房,每一个地点,他的背后都隐藏了一个或几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走过说说笑笑、追逐游戏的理发室,在路上一处小天井里,栏杆旁坐了几个男特务,他们脱下衣服,光着膀子在边晒太阳边捉虱子,每捉到一只,便高兴地放进牙缝里一咬“嘣”地发出一声响,没有捉到时便唱《口角吟诗手扪虱》的小曲调。
最后,特务们将向影心带到了一处很阴冷的处所。这是一栋封闭式的屋子,四面光线很暗,由于是地下,十分潮湿,走在一条长长的过道里,向影心私下想:也许这里就是杀人的场所,想着时,便一阵胆寒,不由自主地靠拢一名特务。特务知道这女人是戴笠的相好,害怕惹杀身之祸,慌忙躲开了。
这时,前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人在痛苦时发出来的叫喊。向影心一惊,失口问道:“那就是你们杀人的地方吧?”
特务道:“不是,那里是审讯室。”
说着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审讯室。审讯室点了一盏煤油灯,靠后墙的上方有一个网了铁丝的窗口,审讯室很宽大,可以同时审讯十多名犯人。
这时候特务们正在吊打一位年轻人,上身光着,下面也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已留下皮鞭抽打的条条血迹。
审讯的特务叫赵理君,见向影心才来,唾沫飞溅地把特务责骂一通,然后才当着向影心的面,拿了一把匕首在“犯人”的肉身上,用刀尖写起字来……
犯人又是一阵痛叫:“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赵理君的刀因为犯人抽动,也在摇摆不停地抖,所以,有时刺得深,有时刺得浅,反正血很快就把肉身染红了。
向影心掏出一块手绢掩着鼻子,道:“不要打了,好痛的。”
赵理君道:“胡太太,我们戴老板指示这位犯人专由你审讯。”
向影心道:“别开玩笑了,要我审,我就把他放了。”
赵理君道:“那你心肠太好了。”向影心正得意,赵理君立即拉下脸道:“放了他,那么。你就得替他受刑!”
向影心岔开话题,手指犯人道:“他犯的是什么王法呀?”
犯人自己应道:“我没有犯法,我没有犯法,我去同学家,在大街上就被他们抓来了,硬要我承认是共产党,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赵理君喝道:“你再犟嘴我割下你的舌头!”
犯人还是叫道:“我是好人,我不是共产党!”
赵理君火了,吩咐手下,“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免得乱嚷嚷!”
话音刚落,几个特务一齐上,抱头的抱头,扯脚的扯脚,用手拨开“犯人”掩住面孔的长头发,问向影心道:“胡太太,你认识他吗?”
向影心走近细看,吓得失声尖叫:“天啦!”
向影心定眼看这“犯人”,认出竟是她和戴笠在“老地方”客店打赌、站在窗口随便指点的那位小白脸。记起戴笠在指点时大声说话,而楼下窗下尽是他的人,心里一下全明白了,就再没话了。
接着,赵理君根据戴笠的旨意,对向影心宣讲一番组织的纪律,诸如:不许脱离组织,不许请长假,不许辞职不干。上级交给你的工作,推却不干,或者怕困难而畏缩不前,被当作是违反纪律的犯罪行为,坚决枪毙!派往敌人内部工作的同志,如偷偷逃跑或叛变,株连全家!
赵理君接着道:“向影心同志,处长对你的能力和才华很赏识,不足之处是太矫情了一点,吊儿郎当,这很不好,今后一定得改正。为了锻炼你的胆量,组织命令你,马上把这位共党分子打死!”
那位被吊着的无辜学生,一听说要枪毙他,绝望地大哭大叫起来:“我不是共党分子,你们这样做是要遭到报应的!我不是共产党,呜——”
向影心拿起枪,心里想着只要一扣扳机就可以把小白脸打死。这位小白脸是无辜的。在老地方客店楼上的窗口上,当戴笠跟她打赌时,从人堆里选出了一张小白脸。他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向影心当初选中他时,心里便涌起了一种很美好的感觉。那感觉好比偶尔抬头看到云天上飞翔一只美丽的洁白天鹅,望着它渐渐远去时便这么想:如果我能得到它该有多好!
现在,那只“美丽的白天鹅”就在眼前,被戴笠派人捕了,把他关在这里,拔去全身的羽毛,全没有了当初的风采……
向影心的手抖颤了,把枪举起,又慢慢放下。
赵理君道:“向影心同志,不要这样,组织希望你能圆满完成任务!”
经赵理君提醒,向影心眨巴着眼,摇摇头,让自己清醒。
赵理君又道:“不要怕,凡事开头难,以后就没什么了。想着你的使命是杀人,不执行命令才是错。好,手抬高,对准一些,闭起眼,很简单的,一扣扳机就完了,扣,扣下去!”
向影心的手抖得厉害,好久,好久,咬咬牙,闭紧双眼,勾动了扳机……
向影心打死了那位无辜的小白脸,不再多看一眼,转过身欲呕,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向影心抬起头来,只见戴笠和蔼地对她说:“祝贺你,向影心同志,祝贺你已经通过了考试!”
向影心此刻心里空虚极了,需要一种支撑、一一种安慰,她扑了过去,紧紧地搂住戴笠哭了起来。
话说向影心从特务处回到家里,丈夫手扎绷带已等在厅里,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
一眼见到丈夫负了伤,在路上想好的打算只好收起。一路上,向影心是想一回到家就披头散发大闹一番,借机骂胡逸民没良心,危险的时候扔下她不管。
向影心进门前已经故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她慢慢走到胡逸民身边,蹲下去,轻声问道:“痛吗?”问罢泪流了出来。
胡逸民仍一声不响地坐着,对老婆的问候无动于衷。
向影心不愧为天才的表演家,也并不在乎胡逸民不理她,边哭边说道:“我去卫生间的时候,让你等我,等我出来,舞厅里就有一伙人拿着棒棍大打出手,打得一个个哭爹叫娘。我知道你应该在里头,怕你吃亏,大声叫你。可舞厅太乱,太嘈,我怎么叫也叫不应你。恰在这时一伙人把我围住,堵嘴的堵嘴,抱的抱,我反抗,可我一个弱女子怎是人家对手。”她自信编得很圆滑。
这下胡逸民急了,问道:“他们抱着你怎么了?”
向影心道:“抱住我就往外拖,拖到一辆汽车上,开着就走了。”
胡逸民道:“后来呢?后来他们把你拖到哪里去了?”
向影心道:“拖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车子一直开,开了很久很久,到了陌生的一地方,又把我的眼睛蒙上,从车上拖下来装进麻袋里……”说到这里,向影心停下来,看着丈夫。
胡逸民更急了,催问道:“说,快说,后来怎么了?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抢你?”
向影心泪水婆娑道:“这伙人是人贩子,把我抢了去卖钱。在一间房里把我放了出来,才发现一起抓来的女人很多。这时,一个为首的见我长得漂亮,起了淫心,把我单独放进一间房子里——”
说到这里,向影心注意到胡逸民的牙齿开始打颤,眼睛充血,于是又随口诌道:“我是良家妇女,这身子骨今生今世只属于一个男人,我当然死活不依,而且我还作好了一死为你保住贞操的准备。我和那个畜牲打了起来。我打不过,终于被他扑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