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一个明媚温暖的中午,公司的所有人都把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准备下楼吃午餐,金孝镇走到李菲的办公桌旁,不去在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自然的,用他招牌式的笑容说:
“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好吗?”
几乎所有向他们这个方向看的人都抿着嘴笑了,李菲实在尴尬的很,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不是。
“啊?去…去哪里呀社长?”
“去了就知道了嘛!走吧!”说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牵着李菲的手离开了。
在一家窗明几净的别致餐厅里,在主食还没有上来之前,他们面前各自一杯透明的大玻璃杯柠檬水。李菲很少有像现在敢接金孝镇的目光的,她知道他一定有什么话要说,她在等待答案。
金孝镇也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呷了口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当然!”李菲也笑了,点点头,“开门见山吧。”
“是这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调去另外一家公司工作,也是建设公司,而且和中国方面有很多的业务往来哦!”
“啊!”李菲庆幸自己现在幸好没喝水,不然一定会喷出来,也一定会喷到对面人的脸上,她瞪大眼睛,嘴巴张成O型看着他。
“我知道,你这一个月来有多么的尴尬和为难,尽管你一直在伪装,但我感觉得到,我不想你再这样下去,所以就想到了是不是该给你换个环境,这样对你我都好。”他毫不掩饰暧昧地笑了笑,“不然,我感觉这样对我们将来的发展很不利,不是吗?”
李菲的脸微微泛红了,嗔怪地叫了声:“社长!”
“你看,”金孝镇还是那样的微笑着,“如果我们同在一家公司,那么我永远都是你的上司,你又怎么可能放的开你的心扉,我的努力也是没有效果的。如果你去了另一家公司,那我们之间就不再存在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就是平辈的朋友,你也不需要对我使用敬语了,一切都会方便的多,不是吗?当然,前提是你同意,假如你不愿意,还是想继续留在江华,我当然也是全力支持你的。”
李菲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逼着她思考,却又来不及去多想。看着眼前这张温柔的、微笑的、帅气的脸,她的心电光火石一下的激烈跳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社长,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我…”她很想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我不值得您这样对我。”
金孝镇稍稍顿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是一个与老会长多年深交的朋友的公司,在江南区,名叫永庆建设株式会社,那里也是一家分公司,由几个主管共同管理着,听说有一位刚刚去了中国呢,运营也很正规化。我想再适合你不过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对,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李菲的思绪被他的每一句话牵引着,有些喃喃自语地点了点头。
李菲在细细地考虑之后,决定接受金孝镇的建议,去江南区的永庆建设。她明白,自己多少也带有些顺水推舟的意思。
对于她的离去,公司里的同事再度惊讶了,然后是纷纷的议论和争相的询问。为什么要走、和社长吵架了吗、社长不是对你很好吗、舍得大家吗…李菲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抽身,只得借口说是朋友介绍的,不去不行,一切必须的客套话比如对大家的关心万分感谢、也谢谢长时间来的照顾、会想念大家的,说得非常圆满。见她这个样子,同事们也不好再多问,照例也回应了该有的客套话。在她打包收拾好之后,都笑容满面的一一跟她挥手道别,看着这间呆的时间并不长的公司,李菲当然也有感情和不舍,但这一刻,更多的是一种类似喜悦的轻松感,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了,终于卸下了一副越来越重的担子了。她向大家深深地一鞠躬,微笑着离开了——可,当李志英科长送她下楼,送她上出租车的前一刻,那位女士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又让她的内心再度澎湃起来。
“李菲,金孝镇是个好男人,这样的男人不要错过了,不然真的很可惜!”
而金孝镇全程都没有在场,那天他根本没有来公司。
李菲忽然的一下子感到好轻松,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尽管在永庆建设的适应过程一开始并不尽如人意;尽管新公司的业务量相对繁重;尽管去江南区的路程相对较远、每天要起得更早,但她真的感觉轻松多了,不再担心每天去公司的尴尬,不再需要刻意地伪装到最好,更比不担心自己因为一次次的感动和歉疚而动摇。
当然,她和金孝镇仍是联系的,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一旦她换了环境,除了她的轻松自在,他们之间会让人产生压力的雇佣关系立刻就解除了,他们每一次的见面和通话一下子也自然多了,就像是两个平辈的朋友,慢慢的,她也不再对他使用敬语,但为了表示礼貌,也不再给他任何暧昧的理由,她还是依照韩国人的习惯在称呼后加上了“先生”,他和她一样,也加上了“小姐”,两个词的发音都一样,什么什么“希”。每到周末,他常常会约她出来一起吃饭,李菲拒绝过几次,但老是拒绝也不好,于是只好赴约了。虽然因为那一次表白,他们不可能像是纯粹的两个异性的普通朋友,但他们都尽量地避免开了尴尬和不好意思,每一次见面的第一眼对视,两个人都用一种大度的笑容压下去一切,尽力地只去做一对普通朋友。李菲知道金孝镇仍然在努力着,尽管他总是发自内心的温文尔雅的,但她感觉得到,他一如既往的关心体贴真的让她很感动,他会常带她去看最美丽的景色,去最正宗的中国餐馆,询问她在新公司的情况,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会把他自己在工作生活上的一些事跟她细说。渐渐的,李菲不再抗拒和他的见面了,她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很好的朋友,她也正需要这样的朋友,她的朋友少得可怜,在首尔除了一个惠妍几乎没什么深交的人,而那个丫头最近又忙得可怜,她们连打电话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可是,李菲还是没有动心,她知道,偶尔的一次心跳只是因为感恩的因素,不能说明什么,她的心不会改变,依然在等待。有好几次,在枫叶尽染的山顶、在江边、在咖啡馆静静的一角,她都想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倾诉给他听,告诉他一年前在三千浦她和一个男子在海里的相遇,告诉他她的心在那一刻被激活了,告诉他那是一个单眼皮的男子,有洁白的皓齿和亲切的笑容,也像他一般的友好体贴。她一直在等他,并且不会改变。可是,每当接触到他那含蓄深情的目光,她就很难再开口,害怕是一种伤害,伤害这样一个好男人,她又怎么忍心。于是,她只能这么保持着、继续着,不拒绝也不接受,努力地去做普通朋友,慢慢的把暧昧、尴尬化为一种亲切温馨的气氛。
时间不知不觉地在流过,秋季已然来临。深秋,是最美的季节。李菲也在这时获得了一次回国出差的机会,她是那么的高兴——有多久没回国了。以前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去了不知道该去找谁,别人回国都是去寻找家的港湾,可她的家里空荡荡、冷清清的,回去了只有更添凄凉的伤感。去北京妈妈和姐姐的住处,她也不太想,姐姐永远是那么忙,妈妈也就陪着她一样的忙,她去了只会给她们增添麻烦,她们也不一定能照顾得到她。而且这么些年来,她们母女俩长时间的相依为命已经培养出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别人是插不进去的,每当看到妈妈看姐姐那怜爱的眼神、生活中一些小细节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偏爱,李菲就感觉自己像个外人。所以,去了干什么呢,亲戚朋友们也大多好些年不来往了,她一个人回去真像一只孤独的燕子。
但这次不一样了,是为了工作回去的,有了任务,就有了动力、有了充实感,不但没有之前的可怜可悲感,反而莫名地生出一种衣锦还乡的荣耀感。虽然她就是一个小职员,任务也再普通不过了,联系业务。
走之前,李菲觉得应该跟惠妍和金孝镇说一下,惠妍除了替她高兴外,当然没有忘了让她多带些好吃的中国特产回来,她笑着答应了。金孝镇的反应是有些意外,然后便约她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说是要替她践行,李菲想了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