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琦坐在推车沿上,捧着饮料瓶子喝水,那里装的不是饮料,是自己灌的自来水,心里盘算着,今天已接了四个活了,一个活十元,哎,有些累,但也知足了,人生求什么?就是有再虚荣的目标首先也得活着。
好了,对自己好点,收工!
张琦想到这,站起身来,收好瓶子,伸个懒腰,准备回去。
一个衣着动感时尚的女孩子出现在面前:“接活不?”
张琦本能地打量一下,没二话,美女啊!
“接!”
“走,刚上的时装,你帮我从长客车上送到新世界时装广场A区509。”
“好,没问题!”为美女服务累也是值得的,张琦麻利的推着车跟随着美女向长客汽车走去。
“哎……哎,你等等,对了,多少钱?”美女突然想到这关键问题还没明确,急忙停了下来。
“十元。”张琦没多要,为了美女,多花些力气,值!其实从长客这推到新世界这路张琦走过,一般不出二十,不接的。
“十块啊,好,好,以后我店里上货都包给你送,好不好?”
“好啊,我叫张琦,有事您到人力市场找我,随叫随到。”
“我叫李美美!”美女倒是落落大方,也不因外表而取人。
真是人如其名,张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与李美美的目光对视一眼,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来得及细想就急急的移开。
帮着李美美送好货,已是累得大汗淋淋,值得欣慰的是李美美还没忘记递他条毛巾让他擦擦汗,这简单的动作着实让张琦感动了好一会。像他这种下等人的下等人,很难有如此礼遇的。
晚上,张琦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住处,所谓住处,其实简陋的除了用木板搭的大长铺外,别无其它装饰,其实就是一个旧厂房,住着几十号人力市场上混饭吃的农民工。
除了把他介绍到这里的老王,张琦很少和其他人交往,不管困不困,回到拉过被子盖上头就睡,时而听到他们的漫骂着,打闹着,说着刺耳的下流话,半夜还常会听到有人站在大门口撒尿……
张琦想哭,可自己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如此境遇,难道真是天公捉弄,还是自己真的无能!
想当初毕业分配时,从人事局都快拿到派遣证去外经贸局去报道了,可人家都上班了,自己的事还是没动静,自己去一打听,原来名额早没了,明明有自己的,为什么没了?没人能告诉他,只是后来听说一个人事局某某科的一个小头头的侄子的未过门的媳妇顶了他的位置,除了气愤,张琦还能说什么?去评评理吗?谁会站在他这边?张琦想起来,女朋友家也就是从那时对自己态度生硬的,哎,在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地区,政府部门是人们最理想的选择,挤破脑袋想进的人多的是,像自己这样没根子,没银子的主让人挤掉就算正常了,要是真的进了,这世道才叫怪了呢!
过去的事真不愿意多想,如果当初进了外经贸局,有一份安稳职业,在当地算可观的收入,会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能现在早和女朋友结婚了,没准都有儿子了也说不定,可自己现在有什么?什么也没有,自己只是一个和一群农民工混在一起的人力车夫!
“醒醒!醒醒!”
张琦想着想着差点睡着了,突然被一阵吵嚷声惊醒,睁开睡眼一看,只见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贴着脑皮的板寸头,一脸的横肉,站在大长铺头,用根棍子敲着大长铺的立柱边叫着。
大家都起来,很多人下了铺恭敬地打着招呼:“哟,麻哥,您来啦!”
“来啦,怎么样,这个星期大家的生意还不错吧!”
“还好,还好,份子钱早给您准备好了!”只见一个中年人应道。
“份子钱?什么份子钱?”张琦纳闷地推了一下坐在身边的老王。
老王左右看了看,小声地:“就是抽头,我们拉车送货的钱得给麻哥算一份。”
“啊,他是做什么的?”
“麻哥听说是个安徽人,在道上混的,每个月都来收份子钱的,一个月一次。”
“大家凭什么给他份子钱?”
“咱住的地方,人力带子车,都是他的。”
“可住我们交住的钱,车子交车子钱,还交什么份子钱。”
“哎,说那些没用,总之这钱不交就没法做!”
正说着,麻哥走到张琦的前面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你是新来的?”
老王连忙下了铺,顺手拉张琦下来:“是,新来的,东北那边过来的,叫张琦。”
“嗯,你跟他交待一下这的规矩。”
“是,是。”老王恭敬的样子。
麻子看了看张琦,没再说话,就转过去,众人一个接一个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元钱交到麻子手中。最后张琦也走了过去,把钱交到麻子手中。
麻子:“小伙子,好好干!”说完,收好钱扬长而去。
张琦见大家都一脸不情愿地爬上大长铺,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张琦早早起来,李美美有一批货过来,得去车站接货。
这次李美美没跟过来,说信得过他,让他取好货送到她的服装店就成了。
昨天送了一次,张琦收好货,轻车熟路,只是扛着大包袱,上了新世界时装广场五楼,还真有些体力不支,本来要走电梯的,看电梯的老太太,白了他几眼,说送货的不准用电梯,没法子,只有霍出力气了,边往上走边气,不是说劳动人民人人平等嘛?纯他妈的狗屁,如此物质的社会,人的地位和金钱是直接挂钩的,可见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劳苦大众多么难啊!
只是见了李美美灿烂的笑,才让张琦感受到这活接的还值!
李美美还递过一杯水来,张琦汗流浃背,接过水甚至于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所措。
李美美甜甜的笑着:“客气什么,不过是喝杯水嘛。哎,对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张琦:“我刚到上海,还不到一个月呢。”
李美美:“噢,新来的啊,你这么能干的年轻人怎么选这么个职业啊。好机会多的是。”
张琦真有苦说不出,是啊,都说上海机会多,可给他就业的机会就是这个?!
李美美细细打量一下张琦:“看你的样子,真不像做这个工作的。”她边说着边让服务员拆开包袱,把新发过来的衣服打开检查着。
张琦脸忽一下红了,说自己是名牌财经大学的毕业生,谁信啊?
张琦:“我毕业后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就跑到上海来找机会了。”
李美美:“呵呵,原来是个大学生啊,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如果我做不了别的,只能做这个。”张琦实在不想让人看低自己,他需要的是一份勇气。
李美美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张琦。
张琦接过来纳闷地:“说好的,一次十元嘛。”
“没有那个价的,从车站推到这,再扛到楼上不值二十块钱啊!给你十元我会不好意思的。”
张琦犹豫了一下,接过二十元钱,又拿出一张递了回去:“说好十元就十元!”
说完,张琦扭头就走。
看着张琦的背影,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李美美摇摇头笑了,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男人,外表看似钢强,其实骨子里弱得狠,禁不住一点打击,像张琦这样的能屈从现状的,还真不多,说不好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还是不堪负重的小男人。
也懒得想了,一个人力工罢了,费那么多脑细胞实在划不来,李美美连忙张罗着服务员开始收理新上的服装。
心里盘算着,这两天上的货正遇到冬天销货旺季,如果样式对路,又能小赚一笔了,这批货净了,春节前就不上货了,早早收拾回老家过年。
哎,也不知杨哥是怎么想的,要是从国外回来,没准又不让走了,还得陪着他,自从跟了他,也没多久,他好像就对自己没啥兴趣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自己图的是什么?他的人保证不是了,有时一看到他就恶心,可还要装着笑脸服侍他,钱吗?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算是交换也好,报恩也罢,总之无法离开他!做女人做成这样,真可悲!
李美美边想着边理着新上的衣服。
以后的日子张琦经常帮李美美做些体力上的活,张琦人老实,手脚又勤快,自然博得大家的好感,李美美服装店边上的小老板也都把取货之类的活交给张琦来做。久了,大家也就熟识,彼此之间也少了那种陌生,有时甚至于感觉对方就是朋友,而不是你出钱,我出力的那种麻木不仁的雇佣关系。
久了,李美美也对张琦有了些了解,对他真是深感可惜,而自己自是无能为力,至多有时有意无意的帮他多拉几个活。
一天李美美订了一批货,第二天要去接货的,李美美想提前跟张琦定一下,免得第二天忙不开了,闲暇时就到商场外等活的人力工中去找他,没有找到张琦,一打听,恰好老王在场,告诉李美美,张琦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回住处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舒服?
本来很简单的事,却让李美美心中多了份关心,那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可能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外乡人,在心底就有了一种亲切感,李美美知道张琦住的地方在哪,反正上午也没什么生意,李美美打车就来到张琦的住处。
走进去时,并没有看到张琦,有几个中年人正围在一起打扑克,为首的是一个一脸麻子的中年人。
“找谁?”麻子转过头盯着李美美,显然被李美美的美丽惊呆了,嘴角露出一种怪怪的表情来。
那种眼神让李美美感觉很不舒服,勉强应付着:“噢,找张琦,有点活要做。”
“什么活啊,非要那小子做啊,”麻子奸笑着看了看其他人,“咱这男人可有好几个呢,哈哈哈!”
李美美瞪了麻子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要离去。
麻子身边的一个男人急忙冲过来,站在李美美的前面,挡住去路。
李美美紧张地:“你要干什么?”
那个男人奸笑着:“要干什么?哈哈,你说男人和女人能干什么?哈哈哈!”
“无耻!”李美美骂了一句欲强行出去,不料被那个男人猛的一把拉住,推了进来。
众人一片大笑声,笑得恐怖,笑得冷漠。
麻子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李美美:“陪麻哥快活快活,哈哈哈!”边说边扯李美美的衣服……
李美美挣扎着。
麻子:“我劝你还是听话的好,今天老子要定你了,活要奸人,死要奸尸!”
“给我住手!”
突然大门口传了一声大喊,话音未落,张琦健壮的身子已冲了进来!
李美美正无力的抵挡着,见到张琦出现,惊喜交集。
麻子正在兴头上,见张琦冲了过来,骂到:“他妈妈的,臭小子,别坏老子好事!”
张琦义正词严地:“麻哥,你把她放了!”
麻子:“放了?凭什么?她是你老婆?你女朋友?要不是你就别管闲事!”
张琦:“不是!”
麻子:“我见你来那天就瞧你不顺眼,今天跟老子做对,不想活了,兄弟们修理修理他!”
麻子的几个手下见麻子发了话,冲过来把张琦围住。
李美美见状关切地喊:“张琦,你小心啊!快跑!”
麻子见了李美美不由得大笑:“都自身难保了,还顾着别人,哈哈,真有感情啊,老子喜欢!”说完继续撕扯着李美美的衣服。
李美美的求救声,张琦与几个人的打斗声缠杂在一起……
眼看着李美美的衣服被扒光,张琦狠狠地骂到:“麻子,我X你妈!”
麻子把李美美压在身下:“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着怎么玩她!”
张琦哪是几个人的对手,他猛的大喊一声,打倒了一个人,正要冲过去救李美美,后脑已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感觉眼前一黑,张琦无力地倒了下去,他隐隐听到李美美屈辱的抽泣和麻子淫恶的狂叫,还有一群男人的叫好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琦的意识慢慢苏醒,他感觉到自己在被拖曳着,还有女人无力的哭泣声。
微微睁开眼,见李美美正用力试着把自己拉到长铺上去,边拉着边流着泪。
张琦抬手用力抓住了李美美的手:“美美姐!”
李美美见张琦突然醒来,连忙松开了手,一副不知所措无地自容的样子。
张琦用力坐了起来,本能地摸了摸后脑,感觉肿了一大块,再看李美美,衣服已零乱,头发散开着,目光呆滞地也看着他。
李美美情绪终于失控,泪珠尽落。
张琦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伸过胳膊抱李美美抱在怀里:“对不起,美美姐,我没保护好你!”
李美美用她的一双拳头无力地打着张琦:“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坏蛋!”
张琦落泪了,拳头已纂紧了,他懂了,人要怎么活!
这是耻辱!
泪水却无法洗掉!
哭吧,或许泪水会让她通体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