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性与生命(1)

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生老病死是自然界不可更改的永恒法则，自从人类诞生到地球上，世世代代循环交替，莫不如此。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里，种族的延续是个人不可推卸的家族责任。为了求得物种的延续，万物都有天赋的生殖方式。蒲公英的种子可以随风而落，落地生根，人种的延续显然不能如此简单。究竟人类以怎样的方式诞生新的生命？这种生活中最常见的现象与性是否有着必然的关系？为什么这样的问题常常无人谈及？其实，人类生命的由来不仅遵循着神奇的自然规律，还被人类社会赋予了神秘的色彩。那么，性在人种延续的历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性与人类生命再生产

有一部非常另类的影片《恋爱中的宝贝》，虽然女主人公宝贝的经历充满了神秘压抑的色彩，片子讲述的故事也为许多人不能理解和接受，但有一个情节却一定会激起观众心中的共鸣。童年时，宝贝被妈妈带到海边玩耍，天真的宝贝忽然问妈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妈妈和妈妈的朋友们以会心的大笑回应了宝贝的问题。妈妈漫不经心地说：“捡来的，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殊不知，妈妈当时一句不经意的回答给女儿的心理蒙上了终生无法抹去的阴影，以至于若干年后，当宝贝成长为一个花季少女，遇到一生的真爱，竟不顾一切地用自行剖腹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肚子里孕育的孩子是纯洁干净的，不沾染一点垃圾堆里的污秽和肮脏。这样的悲剧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同样的问题却是每一个人在年少时要追问父母，在为人父母后又被子女追问的。千百年来这个令很多孩子好奇，又令很多家长备感尴尬的问题，被一代代父母以默契的方式赋予了几乎一致的回答：捡来的或树上结果子掉下来的。如果有好奇心重的孩子不满意于父母的回答，继续穷追不舍地问下去，父母就只能以“你长大就明白了”强行中止孩子的提问。不得不承认，这种回答敷衍塞责，极不诚恳，但它却反映出在人们生活的这个社会里，性与生命之间存在着种种隐讳。在人类生命世代延续的历史长河中，性一直是一个人们讳莫如深的话题。

一、神话故事中人类生命的由来几乎每一个民族、每一种文化都有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神话故事既包含了早期人类对生命的疑惑，也表达了早期人类对生命的观念。神话以一种浪漫想象来表达神性观念及其灵性世界。远古人类在这种浪漫想象中开始探索世界和人生的起源及归宿，并对其存在提出了“是什么”和“为什么”等根本性问题。①中国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五千多年前的劳动人民编织了许多反映人类生命起源的神话故事。根据历史学家的考证，创世造人的神话一共有六种，其中女娲造人说流传最广。东汉学者应勋著有《风俗通义》，后《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引《风俗通义》：“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人也”其大致意思是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后，虽然有了天地万物，却还没有人这种生灵，女娲感到很孤独，她决定造一些更有①王朝阳：《宗教学基础十五讲》，第1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生气的东西。有一天，她在一个泥潭边仿照水中自己的形象捏出了一个泥团，她给泥团点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又对着泥团吹了一口气，当她把泥团放到地上时，那个泥团竟有了生命，可以在地上行走。女娲非常高兴，就给这种生灵取名为“人”。女娲希望大地上到处都能布满这样的生灵，可是一个一个捏制泥人，非常辛苦，根本无法做到。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她把绳子放到泥塘中，让绳子沾满泥浆，然后甩动绳子，泥点落到地上，就成了一群群小人。虽然这种办法更快也更省力，但造出的人却没有用黄泥捏制的人高贵。女娲造人没多久，又发现了一个恼人的问题：有一年冬天，一个人病死了。女娲不希望自己创造出来的人这么快就灭绝，她通过对种子发芽的观察，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把人区分为两种：一种是提供种子的人，一种是提供种子生长发育地方的人。她将生长在有阳光地方的人称为阳，反之称为阴，她赐给前者输出种子的器官，赐给后者能孕育种子的器官。这样，女娲造出的第一批人通过两两结合繁衍出了后代。

古希腊的文明曾经在人类历史上谱写了辉煌篇章，古希腊人留下的神话故事充满了丰富的想像力和引人入胜的情节。在希腊文化里承担造人使命的是普罗米修斯。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古斯塔夫·施瓦布（GustavSchwab）的《希腊神话故事》中有这样的记载：

天和地被创造出来，大海波浪起伏，拍击海岸。鱼儿在水里嬉戏，鸟儿在空中歌唱。大地上动物成群，但还没有一个具有灵魂的、能够主宰周围世界的高级生物。这时普罗米修斯降生了，他是被宙斯放逐的古老的神族的后裔，是地母该亚与乌拉诺斯所生的伊阿佩托斯的儿子。他聪慧而睿智，知道天神的种子蕴藏在泥土中，于是他捧起泥土，用河水把它沾湿调和起来，按照世界的主宰，即天神的模样，捏成人形。为了给这泥人以生命，他从动物的灵魂中摄取了善与恶两种性格，将它们封进人的胸膛里。在天神中，他有一个女友，即智慧女神雅典娜；她惊叹这提坦神之子的创造物，于是便朝具有一半灵魂的泥人吹起了神气，使它获得了灵性。这样，第一批人在世上出现了，他们繁衍生息，不久形成了一大群，遍布各处。①圣经故事是西方文明最典型的代表，其中的上帝造人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圣经·旧约篇》记载上帝用七天时间创造了包括人在内的天地万物。在前五天的时间里上帝开天辟地，创造了白天、黑夜、天空、海洋、陆地、日月星辰、岁时令、花草树木和飞鸟游鱼。在第六天，看着天地间生机勃勃的万事万物，上帝决定造出人类来管理万物。他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地上的尘土造了第一个人。上帝端详着造出来的人，对着他的鼻孔吹出一口气，生气进入到人体内，就有了灵，可以行走和说话。上帝为其取名为“亚当”。接着上帝造出昆虫、走兽和牲畜，并让亚当为它们一一取名。他将亚当安排在东方的伊甸园中生活，还警告亚当不能吃善恶树上的果实，吃了就必死无疑。上帝垂怜亚当的孤单，于是他使亚当熟睡，然后从亚当身上悄悄取走一根肋骨，用这根骨头造了一个女人。上帝把女人带到亚当面前，让他们结为夫妇。当时，夫妻二人都天真无邪，虽然赤身裸体也不以为耻，他们在伊甸园中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是，狡猾的蛇决定破坏人的幸福，它对女人说：“其实，吃了树上的果子你们也不会死，因为上帝怕你们吃了善恶果会变得和他一样聪明，能知善恶、辨真假！”女人看到可爱的善恶果，忍不住摘下一个来吃，她还摘了一个给亚当。此时亚当也忘记了上帝的警告。他们吃下果实后，懂得了羞耻，赶紧寻找树叶遮蔽身体。上帝很快就发现了偷吃禁果的事情，要对他们进行惩罚。他惩罚蛇终身用肚子行走和吃土；而亚当必须终身在土地上劳碌才能糊口；他还要增加女人怀孕的痛苦，并让她依附于丈夫，受①［德］施瓦布著：《希腊神话故事》，第1页，宗教文化出版社1996年版。

其管制。此后，亚当和女人被驱逐出伊甸园，亚当给女人取名为“夏娃”，意即人类的母亲。

古老的美洲文明早已不复存在，但在其遗留下来的印第安神话中还可以找到昔日的踪影。在印第安神话中，人并不是某一个神的杰作，而是许多神共同创造的。老一辈的众神之首图佩乌、古柯曼提斯和沃拉冈，他们的名字里蕴含着宇宙、生、死、天地、时间和即将在大地上诞生的一切生灵的奥秘。他们聚集在一起创造了天地间的万物，却对牲畜、兽、鱼和飞禽无法说话感到很不满意，于是他们决定创造一种既能领略他们的尊严和意志，又能用语言表达，并能及时播种、采摘的生灵。他们先后尝试用湿土、木料来造人，结果却都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要赶在日出之前完成造人任务的众神在地平线上出现第一道曙光时，决定让新人生活在这里，接着他们开始祈祷和祝福。祈祷和祝福的回声像芳香一样散发开来，影响了所有的生物，生物们的感受产生了一部分人的肉体。猫、鹦鹉、喜鹊和狐狸带来好消息说：“黄色的、深紫色的和白色的玉米棒子正在生长、成熟！”它们还发现了水，并把水交给了众神。众神将水注入玉米棒子的玉米粒中，一切显灵后，玉米棒子脱粒了，一粒粒的玉米在清澈的水中溶解，水成了新人的生命延续和创造必不可少的饮料。众神用黄色和白色的玉米面团造就了人的血肉，又铸造了人的个性，还把芦苇做成骨骼安放在血肉里以焕发出旺盛的精力，于是四个有理智的人就被创造了出来，只是新人的聪明令神感到不安。为了使新人不至于孤独，并能繁衍种族，众神让男人们安睡，然后在他们熟睡之际创造了女人。男人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女人，高兴地将她们视为自己的伴侣，并给她们取了专有的名字，从此人类开始繁衍不息。

虽然上述神话故事分别来自不同的地域和文明，却存在很多相似之处：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包括人，都是神创造的；而神在选取造人的材料时，几乎不约而同地采用了泥土；造人的方式也都是神依照自己的样子捏出泥团，再给泥团以生气，只不过在印第安神话中泥土造人并不成功。可以说，所有早期的人类文明对人类起源的回答都没有任何明确的性色彩，人作为神辛勤劳动和天才创造的作品，其诞生与性没有丝毫的关系，尽管神本身可能带有一种性的暗示。例如，有学者考证认为女娲神是一种生殖神，女娲造人的故事显示了一种强大的生育能力。尽管这些神话故事都一致认为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从性开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早期人类无视性在人类生存中的作用。事实上，他们都认可性是人类自身再生产的一种必须，只不过在神话故事中性是神的一种赐予，而不是人一诞生就具有的天然能力。其实，性是天神取巧的产物，为了避免一次又一次费尽力气去造人，他们赋予人类一种可以自行生产的能力，让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自己繁衍。

二、人类对性与生命关系认识的历史过程无论是从神话故事中，还是从教科书中，今天人们都可以知道生命是两性生殖的产物，但即使是这个已经被视为常识的真理也是人类经过长时期的探索才逐渐发现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说孩子成为一种生命后，要先在母亲身体里成长十个月才能离开母体，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世界上存活。这句话不仅形容了母亲怀孕的辛苦，还清楚地向人们表明：人类的生理抚育是一种单系行为。人类生殖的两性并不意味着生理抚育的双系，事实正相反，生理抚育是单系的，是女人单方面的事情，至少迄今为止在现实中还没有男人怀孕的先例。神话故事也清楚表明了这一点：女娲造人的故事中提到女人是给种子提供生长和发育的地方，上帝造人的故事也说到女人的怀孕和分娩充满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