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师父?”非墨好奇道,“你有几个师父?”
“我师父?那可厉害了……。”常歌得瑟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玩着胸前青丝,笑道,“我五位师父是当今盘云山的五位道长,炎阳、红药、石青、空城和桑鬼。呐,你要找的石青呢,也是我师父。”
“原来石青就是你师父?”非墨心上一喜,走到她跟前,“难怪你说你能帮我找他。”起初他尚有一丝的疑虑,待得听她此言就愈发深信不疑。
但话又说回来,未经得他们几人允许就将盘云山的内功心法传授外人,怎么说也有些不对。不管非墨是不是三师父的儿子,还是同他有什么样的渊源,到时候师父们问起来,她也不好说,不如干脆就说他已拜入师门。
这般一想,常歌便拍了他的肩道:“这样吧,以后你就是盘云山几位道长的弟子,也就是我师弟。”
他惊讶后退:“我……可我有师父了啊。”
“又没叫你不认你那个师父……多一个师父又不怎么的。”常歌懒得同他废话,“总而言之就这样了,我轻功也教给你了,你可不能赖账。”
“哦……。”
他似懂非懂地抓了抓头,但因得自己所识得的人不多,自然也没去想常歌会不会加害于他,很快便将此事放在一边,只问她道:“我们现下是要去何处?”
常歌转过身往草丛里寻了一圈,听他问话来,也没回头:“我想先去神匠山庄找郑伯伯,过了中秋再南下。”
“神匠山庄……。”非墨抿了抿,知道自己初入江湖,去过的地方不多,当然不好得多问,只道常歌往哪里去他便跟去哪里就是。但看她一直在草丛中摸来摸去,倒不晓得是作甚么。
“小伍,你在找什么?”
“找石头啊。”
他一愣:“石头。”
“是啊……你快过来。”常歌朝他招手,后者不明其意地小跑上前,正见得她搬着一块大石头费力地想挪到他身边,非墨想也没想就俯身帮她抬起石头。
“放哪儿?”
“放你脚边就行了。”常歌喘了口气,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珠,继而又从怀里摸出两条绳索来,将石头同他脚紧紧绑在一块儿。
非墨顿时一震,本能想要移开,不料常歌狠狠握着他脚,抬头道:“别动,你还想不想学轻功了?”
“这……和学轻功有什么关系?”
“哎。”常歌忍不住就想戳他脑袋,“你聪明一点行不行啊……我用石头绑着你的脚,无非是暂时给你脚上附加重量。等你连这个程度的重量都能带着轻快走路,那取下石头之后,你岂非是身轻如燕了?”
“啊?那我要带着这个走路啊?”这石头少说也有十多斤重,别说是走了,连挪一寸都困难得紧。
常歌略微不满:“你除了‘啊’以外,能不能有点别的反应啊?”
非墨没办法,只能低头应下:“哦……。”
“……哎,算了。”看他还是傻傻蠢蠢的模样,常歌索性也不解释,弄好他另一只脚的石头后捡起丢在树下的包袱,慢悠悠地往山下而行。
伏雪镇位于两山之间,处在秦岭之南。冬日来得很早,往往大雪纷飞,雪漫山头,整个小镇犹如被雪覆盖,茫茫无际。当年太祖从军而行路过此地颇有些感慨,待得黄袍加身,君临天下之后,偶然想起此地,故便赐名为“伏雪”。
眼下时候尚早,距离晌午仍有几个时辰。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刚入镇子就能瞧得那街边摆着的一排小食摊。卖糕点的,精致小吃的,或是面条包子一类,比比皆是。
那搭着面食摊子的夫妇正在灶前煮水,前来吃面的人也算是很多,虽只是清汤挂面可因得佐料独特,也吸引不少回头熟客光顾。
哪想才抬起头要添水之时就见得那街前有两个奇怪之人往此处行来。
走在前面的乃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身杏花色罗裙,长发被红绸绑起,额前刘海随着走动而晃,一双眼睛如漆点墨,整个人伶俐可爱。身后跟着的却是个比她年纪稍大的少年,面容清俊,背后负着长长一条粗布包裹着的棍子,双腿却捆着两块大石,此时颇为艰难地前行。
看他满头是汗,分明累得快没力。
“店家,上两碗鸡汤面。”
“诶……好。”
老板这才回神过来,忙不迭地抓起面来丢锅里。
常歌将包袱放在一边,拉了凳子让给他坐,一面兴致勃勃地托腮望着他。因为非墨走得慢,所以迟了些时日才赶到镇子上,不过她倒是不急不缓,只笑问道:
“如何?是不是很费力气?”
他老实地点了点头,以往还当自己有几分蛮力,可再怎么也经不起这几日折腾,脚下就仿若千斤重量,恐怕等一会儿连走一步的精力都没了。
“小伍,我得拖着这石头,走多久啊?”
常歌将筷子在旁的锅里烫了烫,递给他,琢磨道:“我估摸着……应该也还要三日吧?”
“啊?还有三日啊?”他一听心头便顿然沉了下来,只得皱着眉央她道,“我已经走了四天了,当真是没有力了,你若再叫我走,我真是走不动……。”
常歌也知道他这些天白日要拖着石头走,晚间还得彻夜练步子,着实是累,可他资质不好只能从别的地方补上,好容易坚持了四日现在就松懈下来未免太可惜,方缓下语气来好生劝他。
“你再忍忍,姑且七日到了就好了。那时候我保管你日行千里,呃……连马匹都不用骑了。”
“当真?”他将信将疑。
“绝对当真!”常歌并了三指发誓,“我若存心要骗你,就让我到时候……。”
非墨看她认真成这样,忙出声打断:“好了,小事而已,你也犯不着立誓。”
正巧那老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常歌推到他跟前,献宝一样笑道:“快吃快吃,补好了体力等会才有精神,不然连客栈的门都进不了。”
非墨自是饿得慌,捧了面碗就迫不及待吃起来,常歌也顾不着叫他慢点吃,只笑问道:“干脆我再叫一碗好了?你吃完了先吃着我的。”
“唔……。”他边吃边点头。
店中的人甚多,那老板夫妇人手少自然忙不过来,常歌倒是不急,坐在椅子上慢慢等,闲来就偏头去看非墨吃东西,反而觉得他吃得颇香,本没什么胃口也给他勾了起来。
“这年头真怪,还有人带着两个大石头行路的。莫不是脑子进水了罢?”
常歌眉头微皱,不悦地往邻桌看过去,那坐着的是四个带剑的青衣人,腰间系着的皆是细绳编织的麻花长条,这打扮当是武林之中以剑法最为出名的玄溟鬼域门下弟子。
听得其中另一人又摇头笑道:“我说你这叫‘少见多怪’,少言山那般佛门清修之地都出了女鬼妖怪,这绑石头走的怪人算得了什么?”
非墨已停下筷子,盯着那群人看,不由想起身。
“诶,别冲动。”常歌拉住他,挑了挑眉,笑道,“听他们怎么说,你吃你的就是。”
果然那人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奇怪道:“哦?少言山之顶可是天下第一寺安龙寺所在,怎会出现女鬼一说?”
“啧啧,这你就不懂了。”那人故作神秘地往桌上凑了凑,“有人说这叫‘物极必反’,越是圣洁之地就越有那么些污秽之物出现。”
“去……人家安龙寺可有德高望重的主持方丈,不笑大师。说起他的‘九天掌’,那真可谓是无敌天下,别说……就是盘云山那几个修仙的老妖道也比不过。”
常歌听着就来火,低低骂道:“混账,岂有此理!”却还是沉住气听下去。
“话虽如此,可是不笑大师再厉害,又哪里能同白长老的‘无极剑阵’相比呢?”
“说的也是。”
一干人等相视大笑,接着转了话锋不住夸赞那白长老武功如何如何好,轻功又是怎样怎样出神入化。常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夹了面条吃了几口。笑骂道:
“这群人,白长老不在还那么拍马屁,不当孙子都可惜。”
非墨刚喝了口汤,听得她此话,顿时呛了别过脸一阵猛咳,好久才缓过气来,慢吞吞地放下筷子。
“小伍……师父说,女儿家不可以说这么粗鲁的话的。”
常歌蓦地一下愣住,低下头抿了抿唇,“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谁叫他们那么狗腿……。”抬头瞅见非墨正在笑她,耳边突然烧灼的厉害。她心底一阵烦躁,索性也不吃了。
“咱们跑江湖的,哪里管说话粗鲁不粗鲁啊。诶……烦死了,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看她站起身来,碗里的面却还剩了大半,非墨不由一怔:“你不吃了?”
“气饱了,吃不下。”
“……不能浪费。那你不吃,我吃了?”他说罢,也不客气地端了她那一碗过来,自取了筷子喝了汤一口一口吃起来。
“诶……。”常歌制止都来不及,本想说那一碗她已吃过了,看他吃得那般香甜,却更觉得耳根子热得厉害,拿了手边的包袱就准备往街上走。
岂料才踏出几步,面前忽横了一把明晃晃的剑来,常歌心上一惊,便听得身侧有人冷笑道。
“这位姑娘似乎对咱们哥儿几个很有意见啊?”
背后走出来的是方才还在对面吃面谈笑的玄溟鬼域弟子。常歌暗道不好,她明明已将说话声音压到最低,这些人既然连这细微都捕捉得到,料想功夫不差,加之又有那么多人,她一个恐怕应付不过来。
要不要服软?
“小姑娘……怎么现在又不吭声儿了呢?方才不是还说咱们狗腿得很么?”说话的是方才那个谈到安龙寺女鬼的高个男子,此刻嘴角微勾,面带挑衅。
“莫不是怕了吧?”另一个笑道,“若是现在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倒还可以饶你不死。”
“诶……师兄,这么一个小姑娘,莫要吓着人家了,还是……叫一声‘好哥哥’我听着顺耳得多。姑娘,你说是么?”
眼见着那手指就要伸过来,常歌直觉恶心,忙偏头避开,却笑吟吟的拱手道:
“几位大哥好身手,想来定是很有本事。”
“哦?”其中一个挑眉笑道,“你怎知我几个很有本事了?”
“这还不简单?”常歌一手探进包袱之中,面上笑容不减,“几位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女子,想来是很本事了。”
说话间,她已从包袱里抽出双刀,刀刃在食指间飞速旋转,她手臂一伸正割了旁边那人的脸,瞬间,鲜血直流。
“混账!你这丫头,我看是欠教训!”那人捂着脸,又疼又觉得很丢面子,当即恼羞成怒,拔剑出来,欺身上前。
常歌微微一侧身,避开,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玄溟鬼域的功夫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