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悠悠醒转过来却是三日之后。她抱着双腿坐在床头,不言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王召怎么唤她,却像是听不见般,只是坐着不动。
柳承云更是担心王召的身体。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赌气般不肯吃饭。他没有内力护体,如何能熬得过这几日?正愁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披发男子已经踏上荷塘小径向她走来,手上拿的,正是青翠欲滴的忘忧草!
莫说忘忧谷离绝尘岛千里之遥,就单单渡过这茫茫的南海,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他却在三日里就跑了个来回!柳承云正欲向他问话,他却摇摇头,径直向白衣少女的房间走去。
屋里没有任何声响,床上的女子抱着双腿没有表情,王召趴着桌上看着她,也是不说话。
披发男子轻咳一声,把那株草放到桌边,转身回屋去了。
柳承云目送他走远,拿起那株草,在王召眼前晃了晃,道:“这便是忘忧草了,现在你可以吃饭了吧?”
王召看见那草,惊喜的接过,跳到床边,直嚷道:“仙女姐姐,你看!”白衣少女终于动了动,捧过那草,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喜悦。
柳承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中一酸。锁魂针给予她的,是多么可怕的折磨啊!希望这草能消减她所有的痛楚。不过,望着白衣少女手里的那株忘忧草,她倒是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那个人不远千里去摘草回来,怎么不多带一些回来呢?这么小小的一株,能抵何用?
王召恢复了正常饮食,又活蹦乱跳了,但白衣少女经此一劫,却没有了往日的朝气。她每日里都待在房间不出门,最多是到厨房帮柳承云做饭。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坐着窗前不知在想什么。如此过了几日。王召少年心性,因为高兴,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日清晨,王召在岸边捡拾贝壳,打算串成项链送给白衣少女。抬头却见一艘大船向小岛驶来。这么多日来都不见有船经过,他不禁想到是不是岐教知道了他的踪迹,捉拿他来了。他赶紧扔掉贝壳往回跑。这一跑不打紧,一转身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他捂着撞得生疼的鼻子,抬头见是披发男子,正看着他,眼中一丝揶揄。
“你干嘛挡着别人的去路啊?”因为对方帮着采了忘忧草回来,他只得小声的嘀咕了一下。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船,连忙道:“那个,有船……”
“我知道。”披发男子轻声道:“他们是我请来的。”
王召舒了口气,瞧那船驶的近了,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不下百人,均作农夫打扮。王召心下诧异,也不知他请这么多人来干嘛,但瞧他冷冷的神情,一句话哽在喉中问不出来。
那些人上岸后,被披发男子领到椰林边的草坪处。王召隔得远远的看着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人都扛着锄头、铲子等农具,看样子竟然是要把那片草坪开垦出来。这么漂亮的草坪,开垦了岂不是可惜?待得最后一群人从船上搬下来一袋袋的东西并分发给大家时,他才恍然大悟。
日落。船驶走了。小岛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空中传来优美的琴音。有男子的声音轻声和着,他唱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首《凤求凰》是西汉司马相如借名琴“绿绮”,表达自己对卓文君的爱慕之情的一首古曲。也正因为这首曲子,使他赢得了卓文君的爱,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却不知,今夜是哪一只凤,在求着他心中的凰呢?
第九章凤求凰(中)
余辉中,披发男子席地坐着白衣少女的门前的那片草地上,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吟唱。
远远的,云雕岛上,一个绿色的人影靠在一棵树旁,向琴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月上树梢。琴音没有间断,男子的吟唱声有了些沙哑。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凤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羽弱水,莫宿风穴。你知道北冥的海水有多冷吗?而昆仑山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我走过了多少地方,经过了多少变幻,而,心中,却始终空着一块地方。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原本以为,就这样终此一生,在这个寂寥宁静的小岛。你却被蝴蝶引着,踏着莲花而来。你的琴音可以让我从可怕的记忆里醒来。而我也希望,能够抹去你不堪的回忆。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如果可以,请推开窗,看一看……
月亮往太阳升起的地方沉落下去。
琴音依旧。吟唱依旧。
“吱呀”一声轻响,男子弹琴的手顿了顿,抬头见那个梦寐以求的身影推开了窗,望着他满是血的手指,眼里满是怜悯。
男子浅浅的笑起来。他的身后,是一大片的忘忧草,绿色的叶片在月色与晨曦的交接中闪着莹莹的光。
云破天开,阳光普照大地。柳承云做好饭菜摆上从没用过的大厅方桌上,四人头一次在一起用餐。
气氛有些许尴尬。王召的眼睛有些浮肿,柳承云的眼角也有些疲惫之色。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埋头吃饭。
王召突然放下碗筷道:“柳姐姐,我想快些恢复内力。”
柳承云愣了一下,道:“那好,明日就动身去云雕岛吧。我晚些时候备点干粮。”一时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心中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次日,二人离开铁马去往云雕。白衣女子望着远去的竹排,面有忧色。
披发男子站在她身后,待竹排靠岸,王召二人走入岛中的树林中,才轻声道:“在下常建。祖籍北国。现在岐教任北象王。”
白衣女子听到些句话,身子微微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海风送来轻轻的五个字:“我叫宫越琳。”
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她的咬字不是很清楚,但那五个字在他心中犹如黄莺出谷,直比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