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这地界县城分布得比较零散,很多村落虽然名义上是属于哪个哪个县的,但由于距离太远或是路途艰险,或者是二者兼有,县城基本上管不到这些地方,于是在广袤的川西农村土匪滋生,落草为寇的多如牛毛。这些土匪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对于广大的贫苦百姓,缴完给地主的那份子钱,还得从少得可怜的剩余粮食里拿出一部分,随时准备给各路土匪好汉。
川西的土匪心狠手辣,如果自己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动辄屠村。地主和土匪相勾结,开始变本加厉的欺压百姓,于是对于那些农忙时的短工,劳累了一整天却常常得不到工钱。而找地主理论,第二天土匪就下山了,对那些想讨工钱的短工不是剥皮就是砍头。久而久之,为地主打工拿不到工钱竟然成为正常现象了,而地主们从来不愁招不到人——站在农民的角度上想,他们总要吃饭啊。不出力肯定是吃不上饭的,而出力了还有能吃上饭的可能:万一地主老爷那天心情好呢?
在土匪和地主的压迫下,广大的川西百姓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眼前这个村庄已经是徐武连续看到的第三个无人村了。徐武进去看了一下,村内可谓是惨不忍睹:地上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全尸;树边有一具小女孩的尸体,裸着下半身,身体却被刀刃切去一半;小女孩尸体旁边有一堆余烬,树枝上插着一坨烤得焦黑的肉团,徐武仔细看不觉胃液翻滚:这是一个烤熟了的婴儿,而且已经被吃掉三分之一……
这时枪声在不远处响起。几天没听见枪声,一种熟悉感回到徐武身上。“下令部队,往枪声方向加速前进,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将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嘶叫一声,然后全力向前奔去。
往前走了约20里路,徐武看着前面的村庄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土匪正抢劫百姓。徐武下令部队枪弹上膛准备战斗,不要放过一个土匪。
一声枪响,部队朝前面的村子蜂拥冲去。村内的土匪以为是别的土匪插一脚想捞好处,气不过准备还击,结果几个土匪在村口刚露头就被机枪打成了筛子。
这伙土匪的头子眼尖,知道这伙人不比寻常的土匪,当机立断马上跑路。有的土匪舍不得刚抢的东西,背着口袋跑。那头头也不责备,只管撒开腿往进山的方向猛冲。那些舍不得放下粮食的土匪一下子就落在了后面,很快就被身后徐武的士兵当成了活靶子……
徐武的副官报告土匪基本上被消灭,有几个土匪实在跑得太快了,跑进山里一下就没了人影,宋排长请示要不要继续追击。
徐武说不要追了,算他们运气好。说着,环视着周围,心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想着,就看见一群村民在一位老者的带领下朝徐武走来——徐武穿着和一般的士兵不一样,再加上本人相貌不凡,很容易被认出来是这支部队的长官。来到徐武面前,老者哭着第一个下跪,紧接着村民们呼拉拉的全部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不停的跪拜。
徐武眼圈一红,赶紧扶起那名老者,并让村民们都起来。“老天有眼啊!千盼万盼,终于把你们这些官军盼来了。”老者哽咽着说道。“长官的大恩大德,我们蓝隆村的村民永世不忘。来世,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长官……”
“我们这么做是应该的,应该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情此景徐武根本抑制不住汹涌的感情。他没来由的想到:若是当时匪兵进攻安阳镇时有一支自己这样的部队来救援安阳镇的百姓,那该有多好啊。
“你是这个村的村长啊?”徐武问那位老者。
“不是,唉,我们村长在那。”老者哽咽着指给徐武看。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高高的树枝上挂着个什么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一颗面如死灰的人头。
“前几天一伙土匪来我们村要粮食,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土匪逼着说如果交不出粮食就屠村。没办法,大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村长站出来说粮食真的没有了,如果你们想要,就把命拿走吧。土匪笑了笑说那就先把你命拿走吧,就把村长杀掉了。他们把村长的头砍下来挂在树上,并且不许我们取下来,说是过几天再过来,到时候再拿不出粮食,蓝隆村一个人都别想活。”
老人哭着继续说:“今天那伙土匪又来了。要不是长官你来得及时,我们都得死啊。”
徐武叹了口气,语态缓和的对老者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不要悲伤过度伤了身体啊。对了,这个村是属于哪个县城的,附近还有什么大一点的城镇吗。”
老人家答道:“我们蓝隆村属于青源县,不过青源县离这里太远了所以县城那边从来没管过我们。附近都是些村落,并没有什么城镇。长官,你们有什么困难吗,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老人家你说对了,我眼下确实有困难啊。”徐武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你看,我的部队长途跋涉跑这么远来帮你们,我们的粮食早就吃完了,本想着在沿途村落花钱买点粮食,可是我一路走下来,村子都被毁掉了。你们村是我第一个见到活人的村子……”
说完,徐武仰天长叹:“真难啊!”
老人家听完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对徐武说:“我们村没有粮食,不然一定把粮食拱手献给长官犒劳您的部队了。不过我这里虽然没有,您往西北方向靠着山的边缘走,20里外有一个村,叫隆西村,那个村人口稠密,物饶丰富。只要长官你有钱,在那筹到粮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徐武心生疑问。“为什么那里和这块地区差别这么大?”
老者答道:“隆西村有个土财主叫钱旺,是周围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的土财主。他不像别的地主只靠收地租赚钱,他在村里还开办了酒楼,染坊什么的,这些东西别的村没有啊,所以每逢过节什么的隆西村热闹得跟县城似的。慢慢的钱旺的生意越做越大,而需要的帮手自然也越来越多,所以周围闲着没事的人都涌向隆西村找事做。久而久之,隆西村也就成了方圆几十里内最富裕、人口最多的村子。”
徐武更加疑惑了。“那些土匪看见这么大一块肥肉,能不眼馋?”
“眼馋也没用啊,钱旺有本地最大的土匪头子罩着。土匪头子叫张得昌,手下有几百号兵马,方圆几十里别人一提起这张土匪没有人不胆寒。钱旺每年从赚的钱里拿出一部分孝敬给张得昌,这张得昌就向外面发话了,说着隆西村是他张得昌罩着的。于是几年下来隆西村风平浪静的,土匪从来都是绕道而行。”老者说道。
徐武明白了。他望着眼前幸存下来的百姓,拉着老者的手说:“那我们马上要往隆西村开进了。等我们走后,我估摸着那伙土匪肯定不会放过你们。这样,你们马上带上自己的东西逃吧,我等下送两条枪给你们防身。”
“但是这里没有人有这个气力使枪啊。村里的青壮年要么被抓壮丁,要么被土匪杀了,我们村这几年都是老大娘耕地,很多良田都荒了很久了。”老者悲痛的说道。
徐武再次审视起眼前的村民。果然,这群人中有黝黑粗壮的大娘,有面呈菜色的老人,有骨瘦嶙峋的孩子,等等,就是没有精壮的青年和妙龄姑娘。
徐武久久没说话,再次陷入思考中。许久后和老者说:“那这样吧,你们跟着我们的部队走吧,等到了隆西村,你们再想办法逃命。”
“长官大好人啊!老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如此爱民如子的长官啊。大家伙还不快拜谢长官。”
于是眼前的村民再一次跪拜,感谢之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