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园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花,最大、最美、最娇艳的花。
最大最美最娇艳的花,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吸引更多观众,得到更多赞美,当然,也会引来更多你争我夺,带来更多危险。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处心积虑的见花起意的,谁能拥有那朵最大最美最娇艳的花,谁便拥有了名声地位权力,及一切。
不贪心没欲望,便不配存活于这个世界。不贪心没欲望的男人,更不配存活于这个世界,这个乱世造英雄的世界。
我是一朵花,开在司徒王允园子里最大最美最娇艳的女人花。
面如桃花妩媚,声如黄莺婉转,腰如弱柳扶风,肤如凝脂白皙,揽镜自照,抚摸面颊,不免自怜自叹。放眼天下,哪个女人有我这般受老天眷顾?这样的容貌,注定是要引起一番争夺的。可那该死的司徒王允,竟对我的倾城之姿视而不见。看他在我面前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就恨得牙根痒痒。一个男人,凭什么不贪恋美色?我愿使尽浑身解数,只求他脑中想我,眼中看我,把我当成一名美女,和其他男子一样。
他和其他男子一样吗?
回想前夜,他在家中宴请大将军何进,王夫人命我与溶儿献舞。
溶儿与我情同姐妹,两人同乡,那年皆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
我不愿,溶儿亦不甘心,一入宫门深似海,怎有平凡人幸福?以无权无势之身陷宫中明争暗斗之乱,恐未站稳脚跟,就已人头落地。
两人相继出逃,路遇黄巾乱党,险险失了性命,幸遇司徒王允搭救,带回司徒府第,收为歌妓。我更名貂婵,她易名溶儿,隐姓埋名至今。
“务必要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的都是贵客,搞砸了,仔细你俩的皮!”
这是临上场时王夫人黑着脸给我们的交代,全不见往时的平和端庄。
我和溶儿稍一商量,决定表演排演多时从未亮相的羽衣霓裳舞。一番冷静的准备,相携入场。
果然全是当朝显要。位于上座的大汉,有武夫的魁梧,亦有屠夫的粗俗,瞧他手脚伸开,张牙舞爪,如此张狂,暗暗思忖,他就是何进吧。胸口涌过一阵恶心,我强自压住,他自有恶心人的本领,****何事?
偷眼扫过主人席,微微一笑:“小女子貂婵,溶儿,特来献舞助兴。”
那何进当即抚掌大笑:“如此良辰,有佳人献舞,岂不快哉!来来来,大家干了此杯,感谢司徒先生美意!”
“仗大将军,终得国泰民安,同僚一聚,须得宾主尽欢。各位,看王某之面,纵酒欢歌,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一片附和之声。唯有席末一人,手端酒杯,猛一仰脖,掩饰了嘴角那抹冷笑。他是谁?
乐声已起,无暇多想,凝神于舞蹈之中。
展示女人媚态是羽衣霓裳舞精髓所在。柔弱无骨之姿,若煦风吹拂的长柳;波状摆动之柔荑,如细流中款摆的青荇,再摆出十二分的花痴相,足够那帮好色男子大流口水。洛阳城水灾?不好意思,正是我和溶儿的杰作。要不,红颜祸水,岂不浪得虚名?长相谦虚点儿的,想成祸水,还得去二十一世纪整容呢!
那帮自命为正人君子的?小女子自有秘密武器。听,悠长,舒缓的音乐乃貂婵我特意为他们量身定作。初弹此曲,嫦娥曾托梦于我,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寻常时刻,不可演奏,以免玉帝怪罪!此时,岂不是对付他们最好的糖衣炮弹?看那袁绍,一个劲地点头赞好,一张俊脸烧得通红,大有燎原之势。我对溶儿抛了个眼色,溶儿当即会意,将羽衣一脱,只着内里飘之欲出的轻纱,添之以长长的水袖,朦朦胧胧,欲露还休,不撩得他们火烧洛阳城誓不罢休!
一时,官员们丑态毕出,随舞扭动肥硕身躯的,舌头伸出无法缩回的,脱了外衣连连呼热的,骨头酥了瘫作一堆烂泥的,说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真是一群混帐!难怪宦官当道,国不像国!再瞧司徒王允,正身危坐,相形之下,更是鹤立鸡群,显得卓尔不凡。到底不一样!
以挥别西天云彩之姿,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正要离席告退。
“王司徒金屋藏娇,艳福不浅啊,大将军府上恐也无此绝色吧?”酸溜溜的口气,出自一瘦个子男人之口,挑拨之意,十二分的明显。
“大将军以国家为重,区区女子,怎会放在心上?”说此话的乃主薄陈琳,果然言辞犀利,教人刮目相看。可惜那何进并不领情,他打着饱嗝:“王司徒,席散之后,借此二人去我府中调教调教我那班歌妓如何?”
王允并未作答,手执酒杯,只唤:“貂婵,溶儿,承大将军错爱,还不给大将军敬酒?”
看那何进已有七分醉意,我顿时心领神会,拿起酒壶,上前斟酒。
“大将军真是英明神武,小女子虽是闺阁中人,却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实小女子之幸!请大将军干了此杯!”
“我干,我干,美人敬酒,岂有不干之理?”他立起身,说话之间又打了一个饱嗝,酒气直喷在我脸上,我不由皱眉。溶儿见状,赶忙上前:“大将军,小女子等了多时,要敬大将军一杯,就怕将军不赏脸。”
“我喝,我喝。”接杯之际,顺手朝溶儿胸前抓了一把,“去我府中,比呆在司徒府中可风光多了,美人意下如何?”
溶儿笑得花枝乱颤:“能飞上高枝,哪有拒绝之理?只是——”
“只是什么?”
“将军还是干了这杯酒再说吧。”
我见溶儿笑得诡异,心知这小妮子又在玩什么花招,正寻思着,不能让她占了上风,忙趁人不注意,在杯中吐了一口唾沫,微微晃动,正待上前,只听门外有人来报:“大将军府有人来见。”
我与溶儿退立一边,只听来人说道:“大将军,宫中来人,说娘娘宣大将军进殿!”
“我等正喝得高兴,这时候叫我入宫,难道有紧要之事?”何进嘴巴在征求众人的意见,眼睛却瞄向溶儿,一看就知道在走过场。亏得还有人回答。醉酒之人,还有判断能力吗?省省吧,还不如说给墙听。
“既是娘娘召见,不可不去。”
“我想此必是十常侍的主意,大将军调集外藩军马,董卓已在城外,卓向与十常侍交好,将军计谋怕已被识破,还是不去为好。”
“袁绍言之有理,大将军不可不妨啊。”
“是啊,大将军,若是张让等人假传娘娘懿旨,这一去,怕是十分凶险。”
“这——,我何进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不成?谅区区张让之流,能奈我何!”酒精果然会让人头脑发热。
可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时光,我急步上前:“大将军果然是干大事的。我们姐妹也深受宦官弄权之苦,有大将军为朝廷除此一害,乃大汉江山之福,黎民百姓之福哇!大将军,喝了貂婵这杯酒,您定可心想事成!”
“溶儿这杯酒,可是给大将军您的庆功酒,不可不喝哦!”溶儿也不甘示弱,将先前那杯酒推至何进面前。
“喝我的吧!”
“喝我的吧!”
“还是喝我的吧!”
“大将军当然是喝我的了!”
一唱一和,我俩还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放肆!都给我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