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端坐起来,一把把头发拢到耳后,露出整张浓妆艳抹的脸,贴到我面前。忽闪着大眼睛,神采奕奕地问:“怎么样,美不美?”
真是,难说,疯女人的确漂亮。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像芙蓉,干净带着点灵气,她睁开眼睛看人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很大,蒙着水雾,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见我中肯地点头,她顿时满心欢喜,但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讨厌女人化妆。”
她就忍无可忍地样子,爬起来叉腰大吼:“你妹的,要求还挺多,因为你丫打的!”
原形毕露了?我拉长声音“恩?”了一声,她立马蹲下身狗腿地笑了,拉起我的手,摇摇晃晃。
“人家开玩笑的啦,你不要当真了啦……”
我不说话,看她怎么继续演。她又换上那副娇滴滴的神情,幽怨地问我怎么样才能满意。
我凝眉,这女人,是喝多了还是来真的?不过说起来,财色交易,好像女人里从没有意外。
想到这里,我有些生气,猛的托起她的下巴,拖到面前仔细打量。她也不反抗,任由我估价一般,老实的让我看。
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生出厌恶来,可惜了,这清纯的一张脸。
钱,真的很重要么?为了钱,她就谁都可以卖,陌生人也无所谓,是么?
她圆圆的眼睛此时还充斥着水雾,不过很争气没哭,一口细牙紧咬着唇死活不放。
我又疑惑了,她好像很爱较劲,尤其是跟我。就像白天我让她闭气,她就可以憋死也不上来,今晚敲门也是,眼睛明明已经肿成两颗核桃了,见到我就愣是要装坚强。或许不能说是装坚强,就是不服输,或者说不服我。
想起这些,我发现,给她个机会好像又没那么难了,这么特别又这么俗气的女人。
松开她的脸,把手上蹭到的厚厚一层粉抹到她那条脏得离谱的裙子上,我说:“去收拾干净了,酒醒了再来跟我谈。”
她愣了一下,随后重重地点了头,既郑重又严肃,既欢喜又忧伤。
“那你先把我放了……”她可怜兮兮的说。
我头疼地看了眼她身上七缠八绕的绳子:“自己解……”
她费劲地解开绳子,利索地站起来,嚷嚷着要先去洗澡。连走路也不晃了,还问我借衣服,我在衣柜随手翻出一扔件给他。她看了看,说要裙子,我说没有,她又问,是不是就想看她穿制服,我没否认。
不能不说这女人的身材让我很满意,有料,腿长,皮肤很滑。倒不是我摸的,是她自己送上来的。
从浴室出来,她就摸到了我床上——我一直想知道黑灯瞎火她是怎么找到卧室的。像小狗一样爬上来蹭我的头,腻歪的说:“我酒醒了,咱们开始吧。”
我直接把她踹下了床。
过了两分钟,她又折回来,上演相同的桥段。
“这次我酒醒了,真的。”
基本睡觉睡得每半小时,她就会起来折腾一出,折腾到后半夜,估计实在困了才消停下来。
屋子彻底静下来之后,我反倒不习惯了,撑起头,看着这个倒在枕边熟睡的女人。突地自嘲一笑,原来花名在外的寒公子也有坐怀不乱、守身如玉的一天,真是良民风采,可歌可颂。
太阳的强光把我叫醒,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坐起来时,脑袋有片刻的蒙圈,这是哪儿?
刺眼的太阳晃的睁不开眼,晃了晃头恍惚间看着,朱红暗漆的半敞的复古木窗,上面是好看的木鱼纹路雕花。一面小窗对海开着,窗外蓝汪汪一片无尽海,海风迎面而过,惹得屋檐的风铃叮当作响。
好美啊,环视周围一圈,发现是个不大不小的木头房子,形形色色的木雕工艺瞬间爬满视野,软软的纯白轻被毫无重量地覆在身上,而被子下面……
然而,我身上特么的穿的是什么东西?!男,人,的,衣,服。
里面呢?全,是,真,空。
床单呢?皱,皱,巴,巴。
大腿呢?酸,酸,胀,胀。
发生了什么?被!吃!了?!
脑袋轰隆一片嗡鸣,难道真的被吃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星半点都回忆不起来,我就记得跟那男人打起来了,然后呢?打着打着,他兽性大发把我滚到床上,直接办了?
耳根子热辣辣的一阵滚烫,这时外面却清晰地传来一阵声音——是金属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声音。下意识拿被子蒙住了头,尤嫌不够,连带全身都一并钻进去。
怎么办?这算酒后乱性?低头看一眼自己只裹着裙子的真空身体,盯着眼前白茫茫的被子有些茫然,二十四年的节操给了一夜情?而且还没有印象!
什么感觉?失落?烦躁?不知道。双手将头死死的压在被子里,过了一分钟,一把掀开被子,不管了,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再立牌坊!何况想用这种方式跟他借钱,也未尝不是我本意,说白了,我本来就冲着他钱去的。
找不到鞋子,只好光着脚,索性地板暖和得烫人,溜下床迅速地贴上墙,小心翼翼地往外面挪去。
果然是他,那屋子的有两面落地窗,都大敞开着,阳光扬扬洒洒地照在每个屋子的角落。他穿着个浅灰色背心,黑白卡通纹理的居家短裤,随意地坐在一张暗金属钢椅上,手里正拆装着一把手枪,时不时扔出点零件落在一旁的金属堆里,发出我一直听到的那种“哗啦啦”的碰撞声响。
我躲在虚掩的卧室门后,心虚地不敢在踏出半步。
“出来。”他突然说话了。
我浑身一软,差点顺着门跌地上,转过身背贴着门板用力地喘息,他在说谁?
“说你。”
“……”特么的,又是读心术术!
仰头撞在门上,算了,横竖已死,还怕什么见光不见光!
拉开门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没有穿鞋所以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可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我发现,光看他那细碎的头发,就足以腿软到寸步难行。
“早……”呐呐地开口,立在离他两米之外的书柜旁就不再动,半个身子掩进那半人高的柜台后面。
他抬头看过来,那是似笑非笑的一眼,像一眼看穿了我的一切鸵鸟心理。
多么优越的样子!我脖子一僵,硬生生把脑袋扬了起来。
“看,什么,看……”玛德,舌头怎么都直了。
“噗!”
“……”让人恼怒的笑意。“你笑什么……”
干脆昂着头走出去,遮遮掩掩地总显得我做贼心虚。
“噗!”
“……你再噗一次。”这样的窝火直接让脑袋里那点羞耻转化成了怒气,我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他终于不噗了,不过是更变本加厉而已:“傻猴子……”
我气急,发现就不能再跟他较劲,因为这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
“现在能借我钱了么?”转开话题,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我的声音一定异常冰冷,以至于他也正色起来,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穿着,眼光在大腿处还停顿了一下。
心里又是一恼,正要开口说些攻击性的话语,他却先说话了。
“真的想好了?”
“……什么意思?”
“献身啊,你不是要献身跟我,然后跟我借钱吗?”
“……不是献完了吗?”我愕然,犯罪现场还在里面呢,还有我身上这身衣服,铁证如山!
“献完了!”底气回来了一些,我又重复一遍。玛德,这话怎么这么烂俗,好像一夜起来我就被****附了体,什么话都敢说了。
“没有。”他扔掉手里的抢,从容不迫的走过来。
“有!”毫不退让地仰起头回视,理直气壮。
“没有。”
“有!”
他走了过来,离着半寸之内的距离,微微倾身,一双眼睛就俯到了眼前,近的连睫毛都要撞上。
“没有。”他滚烫的气体呼在我的脸上,而我像被死死地钉在了板钉上,丝毫不能动弹,嘴里只有仍不死心地机械地吐出那个字。
“有……”
那睫毛彻底撞了上来——很长时间的吻,大概有两分钟,大概又只有三十秒。
具体是多久呢,我也不知道,视线所及的没有钟表,有的全是他漆黑的眼仁和骇人的炽热目光。我僵在那里,忘了推开他。
不知道手放哪里,也不知道头往哪边,只被他的一只手大力地托着,辗转了无数个反侧。
在快要憋死的时刻,他终于松开了,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炙热喘息喷在我脸上的每一寸毛孔。
他又问:“你知道被吃是什么样子吗?还是,你根本没被吃过?”
我感觉全身的毛孔几乎都炸开,彻底浑身滚烫,结结巴巴地不嫌啰嗦地接话:“那,那又怎么样……”
他估计哮喘犯了,并且还非常严重,急促的呼吸带着鸣鸣的呼鼻音,环在我腰上的手猛地一用力,狂热的语气步步逼进:“那你到底还借不借?”
五雷轰顶,我恨自己冰雪聪明,一点即通,兰质蕙心,颖悟绝人……
借还是不借?这是个问题吗?
“借……”
一个海风满楼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