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寒家没有卷入政治调查事件,但是在顾安之和杨家合计影响下,也只剩下半残的躯壳,而寒煊也称得上是真正身无一物了。
一切仿佛都结束了,我和寒煊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面,他电话打过来我就掐了,最后干脆关了机,在家窝着。
哥的伤势基本已经好了,公司的运转重新回到正轨上,没有了寒杨两家的牵制,几乎是H市独大的。这天是七夕情人节,哥送给了蓝景瑜一份礼物,他们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吃着早饭如同吃狗粮,内心一片单身狗似的蓝瘦香菇。
忽然,有人在喊,“悠悠——暮慕悠!”
走到阳台往下望去,只见寒煊站在那里,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头发和胡子都长了,他喊:“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什么,才能满意?”
我凭栏倚着,好不懒散,“你难道不知道?”
我最想要得到的,就是他的下场啊。
他荒凉一笑,大约是,我见过他最难过的笑容了。
他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开着那辆我曾经最喜欢的银河之心,我们来到了海边,还是西郊的那片海,算起来,我们已经来过太多次了。
我们没有去那所小屋,而是在海滩坐下吹着海风,这个位置,大约就是当初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阳光明媚,海风和煦,海浪轻飘飘的,一切都是静谧的和谐。
海水有些暖暖的,冲到脚背上,又退回去,痒痒的。我们离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眺望着海的尽头,说:“到今天,我们认识了快四年了吧,我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是夏天,跟这种天气很像的。”
他的声音是男人特有的低沉,带着淡淡的沙哑。没想到他会忽然回忆起从前,还是这样娓娓道来,他难得深情款款的跟我说这些,于是我也放松了身体,静静的躺在沙滩上,手遮着太阳,脑子跟着他的话飘进了回忆里了。
“我常常过来游泳,那天却看到个人,以为是跳海轻身的,我捞你起来,你睁眼看见我第一眼,是那种埋怨的,生无可恋的一眼,你怪我打醒了你,还怪我把你捞上来。我当时就想,干脆把你扔下去淹死算了。”
“噗……”我笑开,果然,当初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丫的,他就是个暴力狂,“可是还是嫌弃我,怕我死在你的海里,污染了环境,所以撵我走是不是?”
“恩,一大半原因是这样,可是还有一个原因我没告诉你,其实那时候,我就有点喜欢你了……可是你看上去太刁蛮了,我怕麻烦,就想撵你走,想着离你越远越好。”
这算不算是他的告白?还是一见钟情,我从没听他说起,所以非常新奇。
“但那种感觉,又不是非你不可的。”他又说。
我弯起嘴角,寒煊之所以霸道的一点,就是他不撒谎,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般就是一般。
所以后来,柏然以死相逼,柏然说出我可能是他的妹妹,他便能说犹豫就犹豫,说舍弃就舍弃我的,因为,他是寒煊,薄情的代名词。
“那时候我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控制的,何况,只是一个女人。”
“哈……”我大笑起来,“说的好像,你后来就不能控制了一样。”
他说:“是啊,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相信了。”
他忽然把事情看得这样明白,我倒是不适应了,毕竟不久前,我们还“恩爱”非常的。
“我知道,前段时间,你跟我好,都是在演戏。”他又说。
莫名的,我心口微微的疼了一下,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你是一早就知道么?”我问。
“恩。”他点点头,慢慢的侧躺下来,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高高举着,替我遮住眼前的阳光,这样,我就能逆光与他对视了,他说:“不过你放心,我从没有跟你演过戏。”
“你还爱我么?”我问。
他瞳孔轻轻的收缩,接着单手附上我的眼睛,一阵海浪过来,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唇。
“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确定的爱着你。”
“那你当初为什么知道我是你的妹妹就犹豫不决?还跟柏然妥协?”
我以为他会解释,以爱的名义,比如那时候还不懂得珍惜什么的。
但没有,他只忽然哽咽了,说:“对不起。”
我笑了,“寒煊,你真的很了解我,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听了,还不如说道歉,是最实际的。”
“悠悠。”他忽然轻声喊。
“恩?”
“我只想告诉你,两年前,在以为你‘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真的有人无法控制的事情,对我来说,唯一失控的,就是你。”
我又何尝不是。
心中一声叹息,我说:“寒煊,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嘘……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最想告诉你的是,自从两年前,我‘死’过一次,心也早就死了,早没办法心软去说爱,更也没办法气去原谅谁了。”
很长时间的静默,他忽然说:“我知道。”
他起身,慢慢的,海浪声似乎变大了,我睁开眼,却见他已经走到了海里很远很远。海水都到了他的胸口,他突然回过头,冲我挥手,笑了,他遥遥道:“我去闭气潜水,你不叫我上来,我就不上来,好不好?”
阳光下,他的笑容那样灿烂,又那样刺眼。
怔了怔,我说:“好。”
“噗通”一声,他钻进了海水里,留下一圈圈水波,一道道扩散开,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他像一块石头沉入大海,再也看不到半点波澜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一分钟,两分钟,我没有带表,所以具体几分钟也不知道,只觉得太安静了,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阳光像破碎的黄金,亮亮的,晶莹得晃人眼睛。
他不会真的不起来了吧?
不可能,人如果憋不住气了,一定会条件反射的起来,除非他想死,而且还是巨想死,不,他没有理由憋得住死亡的威胁。
时间又过去了大约三十个呼吸的时间,我等不及了,玛德,他可能真的想死!
他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被抓起来偿命?!
“哗啦啦”,我赤脚狂奔进海里,循着他的方向,“喂——起来了!别闹了!”
海水里,除了我的脚步踩着水稀里哗啦的声音,再没有半点动静。
“寒煊!寒煊——”
“哗啦啦!”
他一下子钻了出来,像一条活泼的鱼,溅了我一脸水花,他晃晃头,短发尖上的水珠又飞得到处都是,一粒一粒的,映着阳光,像一颗颗闪亮的钻石。
“呼……”他深呼一口气,笑了,笑得无比灿烂,“我差点死了,悠悠,就差一点。”
我扭头就走。
他一把将我拽住,狠狠的拉进怀里,他目光灼灼,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珍藏,“还好,你舍不得我。”
想也没想,我甩开他的手,退出去两步,迎着他来不及卸下的笑脸,道:“我没有让你死,因为,惩罚了那么多人,我累了,不想再动了。”
他一时错愕。
“再见了,寒煊,我已经不爱你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