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它自然而然的定律,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哪里又有后悔的理由?什么早知道,什么如果,都不过是为自己的现状找借口而已。或许有一****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但不尝试又怎知是否值得后悔。
“以后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无悔。”无论日后如何,她没有预知能力。即便是有,又非是她所能改变。“至于我日后是否懊悔今日之事,对如今的我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知道的话,或许她还能够挽回些什么。倘若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是白白错过很多东西。
言女的眼中静若秋波,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撼动,依稀从她的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亦是这般奋不顾身,不计后果,不顾生死。虽最后侥幸得生,拥有预知之力,但才发现,人力终究难以抵抗天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孤苦寂寥地活着,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她都下定决心,不可更改,自己何必再多说什么?世人都道痴情人痴情,真当自己深陷爱情陷阱之时,又哪一个不是痴情人?“问你所问,说你所想。”言女轻抬宽袖,周边萦绕着一股凉风,犹如丝带一般,灵蛇一般在游动。
睆小倩掩不住内心难言而喻的感情,所有的人或者是所有的事,只要是与他有关,自己难以冷静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九命倩女’那冷酷无情的名头,以及她那令群妖畏惧的修为。只可惜这些在他的面前都统统算不得什么。
“乐晔他,究竟是谁?”纠结百年的心结,终于在此刻问出,那块压在心底的石头也终于放下。
睆小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所受的一切伤害都抛之脑后。生命之长,存生千年,只有短短十年与他相处。然而便就是这十年,便让自己再也难以忘却。
他于自己是恩人,是救赎自己的人,是不可破灭的神话。高洁得不容自己冒犯,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而这条沟壑是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无法突破。只因这道沟壑是,三界。
言女双手交合放于胸前,眼神不起一丝波澜,平静地看着她,凝视良久,不由得轻轻叹气,放下双手。所有的爱情都是一个局,一旦陷入其中,便不可自拔。即便知晓答案,依旧酝酿良久,方才倾吐出口“上古的神。”
上古的神?为何与他自己所说的不一样。昔日当自己追问他的身份的时候,他说他只是一只具有灵性的灵兽,经过漫长岁月,渡过三劫,才能存活至今。如此,又怎么会是上古时期的神?或者说,他对自己一直有所隐瞒。
言女看着她的疑惑,声音渐渐变冷。“你若信我,又何来疑惑?你若不信,又何来问我?”虽然有所动怒,却是依旧遵守诺言,没有置气离开。
睆小倩一个激灵,稍敛心神。“是我冒犯了,还望言女大人不要见怪。”若是信他,又怎会来这古月小筑?自己还真是可笑之极,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言女望着庭中的花,手指轻轻地拂过彼岸花瓣,轻声道:“或信或疑,人生何尝不是这样?真当了解,倒是盼着一切重来。”这世间的****,她看得太多,她遭受太多。真要做到逃脱世俗之外,心神宁静,只怕是不可能。
睆小倩恍惚间看她,似有一滴泪珠悄悄从她的眼角溜走,谁说“言女料后事,最是无情人”。有情无情,又哪能简简单单就看得出来。
今日所见,传言未必尽信。想来这言女也是个动情之人,不过她深知他人之苦,又岂能窥破自身,这世间千万人又能有谁知晓她的过去?
同是天涯人,忍能不相惜?稍稍敛去同情,顿生道:“昔日,灭族之时,他因何救我?言女大人可知晓?”
他说他偶然经过青泽之地,见到四周都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出于本能,救下重伤昏迷的自己。关于此事,自己也记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早早就被人打伤,晕倒在地,对于后事,她毫无印象。
她不信,因为他不擅长撒谎,他眼神躲闪,言辞含糊不清、模凌两可。为进一步的求证,她选择来到这古月小筑。再困难又如何?失去性命、永劫不复又如何?她只是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若是真的说还有其他,或许,是那模糊的情愫吧!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她从不相信什么偶然。事出必有因,有因才有果。为了寻找其中的因果,她在所不惜。
九尾所居青泽之地素来与世隔绝,若是没有目的,又怎会轻易去那个地方。不知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不知他是敌是友。又或者说他是天界的人,救自己不过是为了劝说自己不要报仇。可倘若真是这样,他何不如将自己杀了,也省了麻烦。
言女盯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似笑非笑。冷哼道“故人所托。”简单明了,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至于这个故人是谁,恐怕只能是第三问。
睆小倩半咬着唇,虽然想要知道这位故人究竟是谁,但现在她有更加想要知道的事情,因而岂会将问题浪费在这种事上。无论前面问得再多,都不过是出于执念而已。可她的第三问,只怕是出于心中最深层的声音。
他又为何冒着与天界为敌的风险,救下自己。难道这个故人真的有这般重要,重要到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吗?此时,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别扭,一方面希望他救自己,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为其他人而救自己。
一花一问,那笔交易给她三问言女的机会。如今已是花费两朵彼岸花的价值,最后一问,正是心结所在。藏在袖袍中的手,紧收紧放,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尝试着平缓呼吸。世间岂有无情人,所有无情的人,都不过是将自己的情掩藏在自己的心里罢了。
张张嘴唇,紧紧抿着下唇,对上言女探寻的目光,自己反倒释然。“他,现在在何处?”
三百年前一别,再也都没有他的消息,仿佛他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又或者说这整整三百年,他一直在躲着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透露半分消息。
难不成他被人追杀,不得不隐藏行踪?心中突然冒出如此一个念头,想要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可是倘若真的如此的话,难道自己也不被他所信任。如此一想,心中又生起几分寒意。
言女眸子平静,轻吐而出“不知。”上古的人物,非是她一个小小的言女所能干预的。即便是根据他泄露的仙灵,发现他的行踪,也是万万说不得的。天机不可泄露。
更何况,他做得很好,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泄露出来。自己也不过是知道他前段日子在哪里,至于现在在哪里,即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探知半点儿消息。
睆小倩只觉浑身一震,不死心地追问“言女大人无所不知,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落?”因为急迫,反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言女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落,是言女不肯说还是因为他不让说?难道他真的绝情到如此地步。
言女不免有些恼怒,深深皱着眉头,眼中尽是寒光。“我言尽于此。”倘若不是与这睆小倩有些机缘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这么的帮住她呢?只不过她的言行太过无礼,偏巧自己又受不得半分忤逆,这次为她破例太多。背身而去,独留她在原地。
“言女大人。”睆小倩当下懊悔,不该因为太过急躁而惹恼言女。试图挽救,依旧没能换来言女的留步。言女虽是知晓三界事,但毕竟也只是知晓这清宁时期的人妖仙鬼,对于上古洪荒时期的神,又能知晓多少呢。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言女的声音从四方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院中余留其音,道道残风席卷地面。
睆小倩难辨言女身处的位置,在原地张望四方,希望能够再见言女,让问题得到确切的答案。目光忽然凝聚在一处,迎面一道半透明的结界逐渐向自己逼来,速度越来越快。
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古月小筑。睆小倩回到来时的地方,或许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此去不过是为求心安。
人世间正因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这世界才会如此美妙,才会充满乐趣。倘若什么都知道,自己又无法改变,只能是被迫承受天定的宿命而活的话,生命又有什么追求的意义!
她站在云崖之上,张望片刻远处,回首看着始终在身旁的大黄。这么多年,唯有它对自己不离不弃,唯有它对自己从不怀疑。本是亲友成群,弹琴说笑。只可惜如今是亲亡友尽,众叛亲离。
手中握着水月镜花瓶,最后言女还是将此物还给自己,如此倒不至于让自己违背诺言。至于在鬼狱遇见的那个陌生男子说以后会有人向自己索要,而且自己还会心甘情愿地给他。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些都不是她现在所能够猜想到的。
轻轻叹气,猛然间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口中血腥味翻涌,一口鲜血喷吐在黄石地,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红得发紫。眼前一阵黑暗,身形一栽,重重倒在地上。
最后一丝目光触及,天边橘黄的霞光下余留一道黑影。她再无力睁着眼睛,最后重重地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