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班级或每个单位都有一两个弱势受气包,号房更不例外,吴莫急很悲催的挂上了这个头衔。不仅资历老一点的犯人对他冷嘲热讽,连刚来的犯人都不鸟他。
吴莫急一忍再忍,一则担心家里,魂不守舍;二则自己待不了几个月就要分走,不想计较了。可怜的莫急,接二连三的受打击,又遭遇不公平的对待,心情郁闷到极点。
大学毕业后,独自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忍了多少泪,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或许自己就该过底层的生活,做个小工人或干个小职员,不然折腾到最后变成连自由都失去的底层公民。
他又痛恨命运的不公,自己努力想摆脱家境的枷锁,去创造自己的人生轨迹,可残酷的命运让一切成空、成灾。自己是进来了,可家人怎么办?父母、妻子都很传统、保守、封建,他们该如何面对扑面而来的非议和质询?女儿又该如何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父亲?
有时他甚至不自觉的想:是不是自己没了就可以赎罪、解脱了?妻子终究可以淡忘自己,女儿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我爸死了,而不用遮遮掩掩。
就在吴莫急胡思乱想之际,有人来接见了。这回是谁呢?会是莫急日思夜想的家人吗?映入吴莫急眼帘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和泪眼婆娑的母亲。六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父亲率先打破了宁静,沙哑的说道:“上个月已经在看守所见过你了,加上最近你妈身体不好,就没急着来,同时也希望给你一个时间来适应环境。你在里面做什么啊?有没有受罪?”
“我暂时在入监队,再过一、两个月会被分到别的监区,到时候可以写信给你们。我现在里面就训练训练,干干手工活啥的,不累,挺好,家里怎样?娜娜(莫急的女儿)怎样?香艾怎么没来?”吴莫急有太多的疑问和倾诉。
吴妈妈等不及,先颤声说道:“莫急!你瘦了好多!要多吃饭啊!妈没事儿,就是太想你了。”说着说着,老泪纵横。莫急摸着自己的脸,发现真的像刀削似的,不知不觉瘪了好多。
父亲接着说:“出了这么大事儿,家里面自然比较乱,但总的还好,都扛过来了。娜娜还不知道你的事儿呢,整天吵着找爸爸,我们就骗她说你出差了,至于能瞒多久,走一步算一步吧。”
“家里没事儿就好,我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既然已经发生,就顺其自然吧。”
“唉,对了,香艾怎么没来?她,还好吗?”父亲的眼神有点躲闪,在考虑着什么,“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我们搬到你家了,现在小艾在家陪孩子呢。不知道你当初的选择对不对,我们也不知道她还能待多久。你想多了也没用,好好改造,早点出来才有希望……”
30分钟过的飞快,还没看够父母苍老的面容就到时间了。最后,父母说打1000块到莫急的账上,让他尽管用,别省,下个月还来看他,可莫急现在每个月只能开100元的生活用品,和看守所那会儿大不一样。他听着双亲无奈的话语,更加惆怅了。
他预感到妻子或许留不住了。这类丈夫坐牢、妻子提出离婚的事司空见惯,也无可厚非,难不成让她等落魄的自己十年?年华易逝、岁月催老、风光不再,哪个女人会赌上自己的青春和未来,去续写一个凄凉的故事?
吴莫急的心不光是痛了,更多的是麻木了和歇斯底里了。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事:人生就像一场电影,看的时候很爽很嗨,可看完后什么也得不到,空留嗟叹。而自己的人生就像无数电影中最平淡的一部,而且还没到高潮,就已经要谢幕了。自己拼尽所有,却换来这个结局,没人关心、无人照顾、自生自灭。
与其惨淡收场不如尽早结束,明知穷途末路还要走下去吗?任何东西都是虚幻的、暂时的,唯有时间永恒,它会冲淡一切。也许亲人对自己的思恋会随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直至忘却。
回到监区干活,吴莫急越发恍惚,看着丝带花,心中涌起邪念:如果把丝带扎在自己脖子上会不会很好看。想着想着,鬼使神差的悄悄藏了几根丝带。一天下来,任务没完成多少,身上倒是藏了不少丝带,且放在别人难以搜到的地方。
傍晚,监区统一开大帐,吴莫急等人只能开生活用品,他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大帐余额,只有1000元,他摇摇头,心中更加苦涩。
夜幕降临,吴莫急心如死灰,他暗暗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号房外一共三个大夜岗,一个在休息,两个在来回走动,平均每分钟会有一个夜岗路过号房。时间太短,来不及下手,且离监控太近,他只好偷偷写了一封给家人的绝笔信放在身上。
一大早,吴莫急就醒了,镇静的观察四周,精确推算,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地方。这天号房门被打开后,吴莫急自顾自的吃饭,不理睬别人,找寻时机,真是人若要想死,挡都挡不住。
每天都有五个犯人负责打扫监房卫生,大概要搞两个多小时,而监房大组长也在其中。
没错,监房大组长位高权重,但在干部眼里算个屁,还是要搞卫生的,况且搞卫生是个雅活,不是你想搞就能搞的。
如果出操的话,留五人在监房打扫,两名干部看着,其余的犯人和干部全去操场。等搞完卫生,留监区的人员再和操场上的大部队汇合。
今早要出操,而且恰好一名搞卫生的犯人头痛难忍,急需就医,一名干部带着该犯和犯医去监狱的内部医院,那么将只剩一名干部看着犯人打扫卫生。吴莫急眼看机会来了,主动向干部请缨,要求留下协助搞卫生。
吴莫急从不惹事,干部平时对他很放心,又看他这么积极,以为莫急想偷个懒,少训练一会儿,倒也没反对,点头同意。计谋得逞,吴莫急嘴角泛起冷酷的微笑。但他没在意到3组的陈哥跟监房组长耳语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