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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奈何天帝辛焚鹿台,未了情妲己返朝歌(4)

丹枫眉毛突突跳动,叫道:“本帅杀他一回,再走不迟!”

苏妲己高声说道:“且慢!”苏妲己适才乍见“火狐狸”和“黑尤”,内心翻江倒海,惊急之下竟至昏死。冷静下来后,苏妲己霎时作出一个令她自己都很震惊的决定:独自返回朝歌!为了这一世之情和永世之爱,为了“生死不弃”这句简单而又沉重的一诺,明知朝歌是刀山火海,但她毫不迟疑!不过,苏妲己深知丹枫、苏离断不会让她去涉险,于是情急智生,想出一个脱身之计。此时若任丹枫回兵厮杀,其计谋便无从实施,苏妲己正颜说道:“丹枫,本宫请你复述陛下敕命。”

丹枫一愣,道:“回禀苏娘娘,陛下敕命,一路北上,无诏不准回返!”

苏妲己静静地道:“走吧!”

丹枫无奈,礼让苏妲己上车,朝北行去……

其实,从朝歌来的这队人马并非周兵,而是王叔箕子。

箕子共带了五千人,大车载着粮草辎重,小车拉着妇孺老幼,刀枪并举,却未打旗号。箕子与丹枫一前一后并未会面,然而两支人马不约而同地都经过了殷邑。箕子来殷邑,自然也是顺道祭祖。

箕子骑在马上,热泪洒了一路。

原来,箕子屡次劝谏帝辛,却遭削发之刑,料定六百年殷商必将终结。从那时起,箕子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一心谋划如何续存商祀,如何避免玉石俱焚。箕子行韬光养晦之策,暗命族人购置马匹,打造车辆,储存粮谷,准备在风云突变之时,带着五千族人远走高飞,寻找一处不为人知之地,繁衍生息,延续商脉。

牧野大战的结果,一如所料,箕子仰天叹道:“殷商的宗庙、社稷至此遭毁了。”遂命族人装车载粮,整装待发,而他却席地坐于当院,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从朝歌西南面隐隐约约传来喊杀声,韩镐急道:“王叔,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韩镐个高眼小心实性急,兵器是一根大棒槌,人称“棒子”。

箕子问道:“陛下还在鹿台吧?”

韩镐答道:“是。”

箕子自言自语道:“鹿台,朝歌,殷地,殷商……”

韩镐道:“姜子牙欺人太甚,王叔你就让我去杀他一回吧。”箕子道:“本王叔早跟你说过,你的命就算是能换一百个西岐兵士,还不是杯水车薪,又有何用?”韩镐道:“不打还不快走?”箕子大声说道:“陛下尚在,殷商未亡,本王叔怎能离去?”

韩镐挠挠头,问道:“这……我都糊涂了,到底走还是不走?”

箕子眼望鹿台方向,道:“陛下在,臣走为不忠;殷商在,臣走为不义。臣不走,臣要在此守候。”凄苦一叹,又道:“不知陛下此时是否会想起我的老王兄比干。老王兄啊,还真应了你的话了,殷商一世而终。”又叹了一口,道:“商汤六百年基业,如滚滚黄河一去不复返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箕子竖起耳朵听了一回,道:“姜子牙已到鹿台了。”

韩镐道:“王叔,姜子牙转眼就到,要是不走,就命族人下车,准备迎战。”

箕子道:“族人虽有五千,然能冲锋陷阵者才有几个?”一摆手,道:“族人不许下车,准备出发。”韩镐问道:“现在就走?”箕子又一摆手,道:“不走!”韩镐越发糊涂,手端棒槌,站在箕子身旁,一言不发了。

这时族人叫道:“王叔快看,鹿台火起!”

箕子抖得厉害,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在韩镐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站起。只见鹿台方向已是一片火海,映得半边天通红通红。箕子的泪水汹涌而下,缓缓跪地,就像在金殿上一样,郑重行礼,三拜九叩,道:“陛下逝,殷商灭,臣只得走了!此一去无论到天涯还是到海角,臣永远都是殷商臣民,商汤子孙!”说罢一抹泪水,高声令道:“走!”

车辚辚,马萧萧,一行人朝北行去。

箕子无声地流着眼泪,一直到了殷邑,在帝陵哭祭列祖列宗,之后拜别故都,带领族人浩浩荡荡而去,再未回头一瞥……

苏妲己回返朝歌,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才能有一个完整的结局。苏妲己想出一条脱身之计,但此计必须得到苏离的支持,否则难以实施,好在苏离涉世不深,苏妲己便又设计出一篇说辞。

苏妲己、苏离同乘一车,二人从小情深意厚,无话不谈。苏妲己道:“妹子,姐姐与陛下情感如何?”苏离据实答道:“如影相随,情同日月。”苏妲己道:“而今姐姐却与陛下分开了。”苏离道:“分开是暂时的。陛下说,胜则来接姐姐,败则来追姐姐。陛下还说,很想寻得一处不为人知之地,与姐姐一同终老。”

苏妲己笑了,道:“姜子牙反叛朝廷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此次突袭朝歌,朝歌会暂时陷落,这些都在陛下意料之中。陛下在等待攸侯喜的十万大军,只是就算攸侯喜沿‘朝阳大道’来此,亦须一些时日。”

苏离信以为真,道:“其实陛下也可以把姐姐留下一同等待。”

苏妲己一笑,道:“陛下让姐姐离开朝歌,目的有二,其一是想救丹枫。”苏离十分诧异,问道:“怎么说?”苏妲己道:“若丹枫不走,就会去迎战姜子牙,而此时姜子牙气势正盛,丹枫迎敌如同以卵击石,一定会损兵折将,说不定丹枫还会死于阵前。让丹枫的这支人马过早开赴阵前,毫无益处,必须让丹枫离开朝歌,暂避姜子牙的锋芒,以便来日再战。”苏离点着头说道:“不错,丹枫若不走,定会与姜子牙拼个鱼死网破。”

苏妲己继续说道:“其二,陛下想掩人耳目。陛下故意让丹枫护送姐姐北上,并扬言随后也会赶来,目的就是想把姜子牙的目光吸引到丹枫这里。”苏离道:“这又为何?”苏妲己道:“姜子牙的目光只顾紧盯丹枫,陛下与姐姐就可以悄然隐去,攸侯喜兵马一到,陛下与姐姐突然同时现身,姜子牙措手不及,只能束手就擒。”

苏离竟又信了,道:“原来陛下早有预谋。”转念又有疑问,道:“可是陛下在朝歌,而姐姐却在此地,你二人如何能同时现身?”

苏妲己见谎言奏效,笑道:“这便是陛下的高明之处。”故意四下打探几眼,佯装十分神秘,附于苏离耳旁,悄声说道:“我只告诉妹子一人,千万不能声张,更不许传扬。”苏离点点头,苏妲己道:“妹子可知陛下的坐骑‘火狐狸’为何突然出现?”苏离真的不知,但又觉得奇怪,摇了摇头。苏妲己道:“‘火狐狸’是来接姐姐的。”苏离长长“哦”了一声,道:“难怪。”突然又道:“那姐姐怎还不快走!”

苏妲己故意叹了一下,道:“丹枫不会让姐姐走。”

苏离道:“那就把陛下的计谋告诉丹枫。”苏妲己笑道:“真是个傻妹子!这次反败为胜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只有把丹枫蒙在鼓里,丹枫才能做到真实,否则定会被姜子牙看出破绽,岂不前功尽弃?”这番谎言漏洞百出,苏离却看不出来,更不会想到这是苏妲己的脱身之计,点头不迭,道:“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又急道:“姐姐怎么才能离开?”

见苏离已被彻底说服,苏妲己心头一畅,同时又一悲,姐妹此一别哪里还能相见,苏妲己使劲握住苏离的手,说道:“好妹子,姐姐今晚悄悄离去,明晨你早早上车,紧闭车帘,假装我二人都在车上。”

苏离问道:“那明晚呢,明晚宿营时不见了姐姐,怎么对丹枫说?”

苏妲己突然心口一疼,不知明晚是否还活在人世,凄然一笑,道:“明晚……明晚不见了姐姐,该怎么说呢。”值此国破家亡之时,帝辛的命运和她的命运都已不再由自己掌握,苏妲己眼望苏离,暗道:“苏氏一门只余苏离一人,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想到此,问道:“妹子,你实话实说,你觉得丹枫怎样?”

苏离“腾”一下脸红了,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突突乱跳,一连说了几个“他”,最后才道:“他已有了彩娥。”苏妲己道:“人言‘义如丹枫’,丹枫对彩娥念念不忘,在情理之中。不过彩娥已身陷西岐,姜子牙哪里还能让她活着?就算姜子牙没有为难彩娥,此次北上,陛下未定归期,岂不闻日久生情,你二人朝夕相处,妹子至清至纯,不用特别用情,只要真情流露,哪个男子能挡不住?”苏妲己说一句,苏离头低一分,苏妲己说到最后,苏离头已低至胸。

苏妲己道:“姐姐留下一道懿旨,明晚宿营时,你再给丹枫宣谕。”说到此时,苏妲己轻挑车帘,望着丹枫的背影,轻声说道:“将军,苏离是本宫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望你能善待之。”呜咽一声,泪水扑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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