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将双儿、生儿之事简要说了,最后说道:“他二人自幼被采女养大,自然视采女为娘亲,所以才到处寻找。”云中子道:“既然采女随陛下进了宫,贫道再去朝歌时,登殿面君一问便知。”彭祖摇摇头,他早已料到采女出山定会凶多吉少,不愿再提往事,叹了一口道:“双儿、生儿会去哪里呢?”云中子道:“会不会去了神仙谷?他二人与采女的最后一面就是在神仙谷。”彭祖连声说道:“或许。”
云中子试探着问道:“不知二人如何落下智障,莫非天生如此?”
彭祖叹着气把当年带着双生和其娘亲外出遇到巨熊,其娘亲被熊所害,二人被熊掌拍中头顶而落下智障,以及后来遇到一位高人将巨熊打死等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至今尚不知救命恩人是谁,老夫惭愧。”
云中子沉吟一回,道:“徒手且一招能毙杀巨熊者,世上仅此几人。”
彭祖问道:“哪几人?”云中子道:“墨鲨、北熊,以及‘四大天霸’。考虑到时隔八九十年,从年龄上可以排除闻太师、申公豹和丹枫。而尹晴是个女子,也可以排除。余下的就只有墨鲨和北熊了。”
彭祖一震,道:“不错!老夫的恩人不是墨鲨就是北熊。”
二人揖别。彭祖寻子心切,朝凤山望了一眼,不及进山门,直接往神仙谷去了。而云中子径直来到青龙关姜子牙议事大帐,入门求见……
此次商周之战,《封神演义》从“闻太师兵伐西岐”到“绝龙岭闻仲归天”整整写了十二回。闻太师才刚刚征罢绮罗国,马不停蹄披甲出征。帝辛为他饯行时,其坐骑“黑麒麟”突然跳将起来,将闻太师掀跌于地。时有人奏阻,曰:“太师出兵落骑,实为不祥,可再点别将征伐。”闻太师凛然说道:“人臣将身许国,而忘其家;上马抡兵,而忘其命。将军上阵,不死带伤,此理之常,何足为异?”遂上马朝帝辛抱拳一礼,道:“陛下保重!”因不知此一别何年再谒帝颜,闻太师眼中微润,此时哪能想到,用尽机谋匡扶帝业,到头来只落得默默英魂带血归。
青龙关鏖战,商周双方都折损了十几员战将。
有一次在乱军之中,闻太师与姜子牙相遇。闻太师催动“黑麒麟”,挥舞双鞭,直取姜子牙。姜子牙哪会是闻太师的对手?见双鞭掠到,忙用“伏羲剑”来挡。“伏羲剑”是昆仑山的镇山之宝,名列古代“四大名剑”之首,姜子牙下山时特向太乙真人借用。闻太师的双鞭乃先帝所赐,名曰“打神鞭”,雌雄一对,各有二十六节,每节上有四道符印,传说打八部正神。闻太师鞭往下打,姜子牙剑往上迎,鞭打剑,剑挡鞭,没想到雌雄双鞭一打两断,落于尘埃。闻太师痛惜不已,姜子牙惊出一身汗水。
闻太师原本想十万大军直取西岐都邑岐山,结果被姜子牙的五万兵众阻在青龙关。姜子牙依托青龙关城高墙厚,时而坚守城池,时而主动出击,以寡抗众。冷兵器时代攻城谈何容易,青龙关横在闻太师面前,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闻太师准备绕过青龙关,经绝龙岭直扑岐山,迫使姜子牙弃城追赶,闻太师就能扬长避短,与姜子牙从容展开野战。姜子牙已然料到闻太师会有此计,在绝龙岭悄然摆下一座“火阵”,当务之急就是要探明闻太师何时通过绝龙岭,或者逼迫闻太师按照姜子牙预定的时间通过,这样就能集中多数兵马开赴绝龙岭,决杀闻太师。
这日,姜子牙正与众人议事,没想到土豆潜伏在房梁上。
原来,土豆离开终南山玉柱洞,打听到商周在青龙关对阵,便前来暗杀邓婵玉和土行孙。昼行夜宿默默赶路聊无意趣,土豆眼珠一动,决定日杀一人!于是对每日出门路遇的第一个人斩首,自感十分有趣。这日土豆摸进西岐兵寨,藏身在议事大帐的梁上,屏住呼吸,时而斜睨着土行孙,时而偷瞧瞧邓婵玉,横眉立目,恨不得立刻将他二人掐死。这时,云中子报门而入,土豆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云中子面目严峻,开门见山,说道:“商周不能战,否则只能是亲痛仇快。”姜子牙道:“闻太师势在必得,与我大战数阵,异常惨烈。孤军守孤城原本就是兵家大忌,且大周兵马不过五万,敌众我寡,难以持久。本相食不甘味,虽无退敌良计,却也只能奉陪到底。”云中子道:“子牙道兄请兵马勿动,贫道这就前去拜会闻太师,请他班师回朝。”
姜子牙道:“如此再好不过,辛劳道长了!”
兵急如火,云中子当即赶往殷商兵寨去了。
土豆暗暗松了一口气,耳听姜子牙说道:“云中子前去游说,不会有任何结果。此战非同以往,关乎大周存亡,紧要的是必须尽快摸清闻太师的动向,以便实施本相的灭敌之计。”土行孙笑道:“丞相,末将愿到殷商兵寨走上一遭。”姜子牙道:“如此甚好,只是你要十分留意,务必全身而退。”邓婵玉道:“丞相,请允末将与土行孙同往。”姜子牙道:“不可!殷商兵寨犹如龙潭虎穴,你的轻功比不上土行孙,如何能全身而退?你只能送他一程,却不能同往。”
土行孙、邓婵玉出帐去了。不一时邓婵玉跑了回来,气吁吁说道:“大王、丞相,土行孙要末将速来禀告,他要行刺闻太师!”姜子牙惊道:“怎么?”邓婵玉道:“他说若行刺成功,便可兵不血刃,逼退殷商十万大军。还说即使不能得手,闻太师经此惊吓,必定失去理智,丞相则正好实施灭敌之计。事关重大,末将阻他不住,只得回来飞报。”
众人无不失色,帐内先是奇静无比,继而像炸了锅一样。
姬发急道:“闻太师武功精湛,土行孙行刺不成,就会立陷绝地,如何是好?”
土豆暗自一笑:“只要我把土行孙行刺的消息告知闻太师,土行孙就会被一刀两断,咔嚓咔嚓。”眼前闪现着土行孙被腰斩的情景,十分解气,差点笑出声,忙按住嘴巴,冲邓婵玉恶狠狠盯去一眼,心里骂道:“贱人,你就等着哭死吧!”
姜子牙道:“如今之计,正可将计就计。”朝姬发一抱拳,道:“大王,今夜五万大军移师山鸡岭,如果土行孙行刺成功,殷商兵寨必然大乱,趁乱进兵,一战退敌。如果行刺不成,正如土行孙所料,闻太师会理智尽丧,尽速袭取岐山,而我大军接应土行孙后,直接开赴灭敌之地,决战闻太师。”为了宽慰邓婵玉,又道:“婵玉将军放心,土行孙且此举出乎闻太师意料之外,或许就能成功。”
山鸡岭位于青龙关与殷商兵寨中间,地势十分险要。
土豆心道:“姜子牙,你就是十路接应,又有屁用!”
殷商兵寨。已是半夜,帅帐内灯火通明,闻太师端坐于太师椅内,手扶案几,正在聚精会神看书。忽然有人说道:“闻太师,还看书呢,你的死期到了……”言犹未了,闪过一道黑影。这时“轰隆”一声,案几前的平地塌陷成深坑,与此同时,从帐篷顶端飞落一张渔网扣在坑里,紧接着坑里传出声声惨叫。
闻太师轻蔑一笑,将书册扔到案几上,道:“把土行孙拿下!”
原来,闻太师在案几前预先挖了一个土坑,里面铺了一张渔网,正对着土坑的帐篷顶端也暗设了一张渔网,并巧作掩饰。渔网挂满鱼钩,两张渔网绞缠在一起,网中人的头发、耳朵以及浑身多处被鱼钩钩住。
伏兵一拥而出,喝喊声中拉起渔网,网里兜着一个人,一身夜行衣,大头大脸大蒲扇脚,小鼻小眼小芝麻牙,个头不足三尺,上身奇长下身奇短,黄眼珠黄胡须,不是土行孙又是哪个?若非早有防备,闻太师今夜必然身遭不测,殷商将士恨得咬牙切齿,用枪杆刀背一通猛抽。
闻太师喝道:“行刺老夫,狗胆不小,推去斩了!”
网中人先是摔了个晕头转向,后被鱼钩弄得皮开肉裂,又经一顿暴打,只顾惨声大叫,一直懵懂未醒,这时才声嘶力竭叫道:“闻太师饶命,我不是土行孙……”闻太师将手一挥,兵士不由分说拖了渔网就走。网中人叫道:“哎哟哟!轻点儿!闻太师,我是来报信的,土行孙要来行刺,哎哟哟!”闻太师道:“贼喊捉贼。”网中人急道:“我说的是真的,先放了我再说。”闻太师呵呵一笑,道:“你去跟阎王爷说吧。”
忽听有人说道:“闻太师且慢。”
说话之人五短身材,两撇鼠须挂于唇侧,脑袋奇大,正是原燕亳军师“大头本”。当时,燕亳摩天岭的“地骨皮”阵被姜子牙攻破,“大头本”和崇应彪架着崇侯虎狼狈逃窜,因慌不择路,跑向悬崖。当时邓忠要杀崇侯虎和崇应彪,土行孙和邓婵玉赶到,云中子又带北伯夫人前来阻止。场面纷乱,无人留意,“大头本”悄然逃去,投了殷商。此次闻太师西征,“大头本”欲报破阵灭国之仇,自然跟了来。
今见网中之人声声喊冤,“大头本”突然想起土豆,忙拦住闻太师,在渔网旁深深吸了一口气,朝闻太师拱手一礼,道:“确实冤枉了,此人不是土行孙,而是土豆。”闻太师起身走向土豆,奇道:“怎讲?”这时有人呵呵笑道:“土豆,我又被你冒名一次,倒霉!”说话间土行孙飞身而落。“大头本”蹿到土行孙身边,猛吸一口,臭气直冲鼻脸,险些晕厥,叫道:“这人才是土行孙,快拿下!”
众人刀枪并举,把土行孙团团围住。
闻太师道:“怎会有两个土行孙?”
“大头本”将土行孙和土豆之事简单说了几句。
闻太师冲土行孙说道:“传递有人要行刺本太师消息的可是你?”土行孙道:“不错。”闻太师道:“既然你要来行刺,为何又故意传递消息?”转向土豆喝问:“你既非土行孙,为何进门即喊本太师的死期到了?”土豆道:“我那是在提醒闻太师,让你留意。”冲土行孙喝道:“兔孙子,你想借闻太师的手杀我吗?”土行孙笑吟吟说道:“土豆,你不是真土行孙,闻太师怎会杀你。”土豆道:“我却被揍得半死。”土行孙道:“该!谁让你起了不良之心,想借闻太师之手杀我。”
土行孙原本想夜袭闻太师,突然察觉到了土豆,无奈之下,只得将计就计,给闻太师飞刀传书,言说今夜土行孙会来行刺。闻太师自是不敢懈怠,布置得停停当当,正好把土豆捉住。土行孙只是想让土豆受点教训,既然是一奶同胞,哪能再下杀手,岂不让娘亲伤心?见土豆鼻青脸肿,土行孙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土豆嘶声叫道:“闻太师,别让他跑了!”
闻太师道:“他跑不了,拿下!”
土行孙忽然跳起,一头栽进案几前的深坑里。
栽进坑里等于自陷绝地,土行孙不往门外跑,却有这等举动,让人不解。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愣住,忽见一团黑影腾空而起,众人惊叫一声,当即料到土行孙是在声东击西,机灵些的兵士忙去把守大门。不料,咚的一声响,土行孙稳稳坐在闻太师的椅子里。这把太师椅十分宽大,土行孙坐在里面,像个小猕猴一样,十分滑稽。
土行孙顺手拿起令箭敲敲案几,说道:“闻太师听令,下次案几上摆些好吃的,俺土行孙有点儿饿了。”故意左右看看,道:“再说,你这太师椅也忒大了,下次摆个小的让大人我坐。”
闻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喝道:“拿下!”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响,太师椅被打翻在地,只见半空中留下一道烟尘,土行孙已破窗而出。众人嗷嗷乱叫,纷纷冲出门去追赶。这时外闪进一人,张臂拦住众人,道:“莫追了,追不上。”
来人正是原密须国国师乌子卅。
乌子卅精于祭卜,颇有韬略,常年拿着一把雁羽扇,哪怕是天寒地冻,也会时不时摇上一摇,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同时增加几分神秘。乌子卅曾与有莘氏对阵太峪、亭口,后来兵败“天绝阵”,投了殷商。此次西征,乌子卅以为报仇时机来到,便随军出征。
乌子卅摇摇雁羽扇,道:“闻太师,下官想问土豆几句话。”
众人七手八脚摘了鱼钩,把土豆抬出渔网。
土豆遍体鳞伤,耳朵也被钩豁了,不停地呻吟。
乌子卅道:“你是如何得知土行孙要来行刺的?”土豆把潜入姜子牙议事大帐之事简要说了,末了说道:“没想到土行孙抢先一步,害得俺险些丧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乌子卅转向闻太师,道:“姜子牙连夜移师山鸡岭,为的是等待土行孙的消息。如果土行孙行刺成功,朝廷大军群龙无首,姜子牙必会乘机袭我兵寨;如果行刺不成,姜子牙则做接应,确保土行孙全身而退。不过,姜子牙却没想到,土行孙既没有行刺成功,也没有行刺不成功,而是压根儿就没行刺。请问闻太师,若你是土行孙,接下来会怎样?”
闻太师想了想,道:“回去心有不甘,不回去又难以得手,只能再找机会,继续行刺。”乌子卅道:“不错,土行孙不会回营,明晚还会再来。”“大头本”接道:“按常理,土行孙行刺阴谋既已败露,决不会再来,而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会再次铤而走险。”闻太师道:“有理。”
乌子卅道:“下官正有一套连环计谋,只是请恕下官不恭……”见众人目光期望,颇显得意,说道:“明日黎明,让土豆假冒土行孙,带一颗酷似闻太师的人头前往山鸡岭,假说已经得手,姜子牙不会详查,必会立刻进兵,袭我兵寨……”
“大头本”又道:“将计就计,一举歼之。”
闻太师点点头,道:“妙!”土豆咬着牙说道:“捉住土行孙、邓婵玉,让我亲手来杀!”闻太师道:“有仇报仇,有冤申冤,无可厚非,本太师答应就是。”土豆挠挠头,道:“不过……”“大头本”道:“怎么?”土豆道:“明早前往山鸡岭,若是遇上邓婵玉,我就露馅,那时该当如何?”乌子卅道:“不错,若遇上邓婵玉,或土行孙已然回到山鸡岭,你的身份就会被当场揭穿。那时……”故意买了个关子,道:“诸位试想,那时西岐兵将又会怎样?”
“大头本”接道:“怒气冲冲追杀土豆。”
乌子卅道:“正是!西岐兵将必会穷追不舍,那时土豆可退走麒麟山……”
“大头本”接过话头,道:“在麒麟山预设埋伏,备下弓弩。”
闻太师赞道:“好计。”
土豆恢复了往日的桀骜,朝闻太师瞧了又瞧,见他高大魁梧,道:“只是你的脑壳也太大了,让俺提上半天,岂不累得腰酸背疼。”闻太师道:“放肆!”土豆立马敛起笑容,道:“是是,那不是闻太师的脑壳,是如同闻太师脑壳的脑壳。嘿嘿。”
闻太师坐于太师椅内,道:“青龙关城高墙厚,攻城非王师所长,连日来伤亡颇重,本太师拟尽速奔袭岐山。姜子牙不可能置都邑于不顾,只能提兵追赶,姜子牙无关可依,便是王师的俎上鱼肉。明日若能破敌,再好不过;若不能破敌,后天进兵绝龙岭。”
闻太师当即部署,由乌子卅带领两万人马在麒麟山设伏,其余八万人马由其亲自统领,埋伏在殷商兵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