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怜虽不知有莘氏怎会有此变化,但其亲见采女之死,加上被金圣使无情戏弄,对圣道大业早已心灰意冷,对圣道恶徒更是恨之入骨,飞鸽回书:“圣道即贼!金圣使已去西岐,引诱内宫佳丽。”
有莘氏暗骂一声:“龌龊之辈,老身岂能让你得逞?”带着“猫鼠双怪”赶往西岐都邑岐山去了。
费仲、尤浑指挥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入西岐境内。帝辛之所以同意让他二人为帅,主要是认为五万人对战一万多人,兵至即胜。沿途果然未遇大的抵抗,大军直逼岐山。费仲、尤浑从未带过兵,这次着实过了把瘾。尤浑生得尖嘴猴腮,因帽盔较大,常常压住眉眼,不时往上掀掀,手持马鞭,一路吆五喝六。尤浑兴冲冲说道:“费公,一鼓作气杀进岐山,活捉姬发,刀劈姜子牙。”费仲道:“还有呢?”尤浑掀掀帽盔,翻翻小眼,问道:“还有什么?”费仲道:“扒了姬昌的坟!”尤浑道:“对!当年姬昌说我二人会冻饿而死,哼!把他从棺材里揪出来,让他看看。”当年在朝歌,二人请姬昌卜卦,姬昌劝二人多行善事,多进忠言,否则定会冻饿而死。二人对此耿耿于怀,今兵入西岐,一路烧杀。
姜子牙将计就计,退至罡山。费仲、尤浑以为姜子牙怯战,紧追不舍。一如姜子牙所料,五月二十四日,殷商大军如期而至。
罡山由多个山峰组成,主峰山势雄伟,云雾缭绕。黄土高原的山脉,以秃山居多,罡山也不例外。夕阳西照,空山荒寂,费仲、尤浑带领大军聚在罡山脚下。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抑扬顿挫,不激不励,回荡在山间云际。众人循声望去,罡山之巅人影时隐时现,借云雾聚散之隙,只见姬发正自抚琴,姜子牙和“星痴”伊凡端坐于侧,品茗赏景。
眼前情景让人百思不解,费仲担心有埋伏,命人四处打探,方圆二十里内不见一个人影。尤浑道:“费公,姜子牙穷途末路,我看他是在故作镇静。”费仲斜着眼朝山巅瞧了又瞧,荒山秃岭,料定姜子牙身边未有伏兵,这才令道:“冲上山去,活捉姜子牙!”胜利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尤浑手舞足蹈,高声说道:“擒姜子牙者,本帅奏请陛下封侯!”殷商兵将个个神色兴奋,嗷嗷怪叫,争先恐后往山上爬去。将及山顶,琴声戛然而止,山顶已空无一人。一阵冷风吹来,费仲哆嗦一下,道:“姜子牙哪儿去了?”
风一阵紧似一阵,不到一顿饭工夫,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紧接着鹅毛大雪片片飞落。大雪一连下了五日,沟满壑平,山舞银蛇。殷商兵将冻死饿死无数,余众被捉,无一漏网。
此战又是一个奇迹。有人说姜子牙能掐会算,《封神演义》有意加以渲染,全部神话。姜子牙深谙八卦,善测天象,实不足奇。殷商将军余元疑姜子牙布下水阵,曾提醒费仲,结果遭到一顿奚落,费仲道:“干旱无雨,如何能布水阵?”尤浑双臂画了一个大圈,朝上掀掀帽盔,道:“我能布下水阵!让五万将士每人朝姜子牙吐一口唾沫,姜子牙还不被淹死?”于是继续进兵。费尤二贼果然冻饿而死,应了当年文王之言,大奸大恶,死有余辜。姜子牙封神时,念余元颇有水感,险破其计,封余元为“水府星”。费仲被封为“勾绞星”,尤浑被封为“卷舌星”,均在凶神之列。
岐山,西岐文武百官正在议事。
伊凡说道:“这场冰雪来得真是时候,原来这就是丞相的水阵啊。”
姜子牙道:“为将帅者,若不明天象,不懂地理,不谋人和,如何用兵?”伊凡道:“下官主管大周历法,以善测天象而著名,竟没看出这场冰雪,实在惭愧。”姜子牙道:“伊凡大夫乃伊尹之后,师承上古大贤容成子,被誉为‘星痴’,观测天象高出本相许多,只是你对北斗七星之察,不如本相。本相曾到过孤竹国,正是在那里观察了北斗之象。”
伊凡道:“观察北斗自然欲北欲好,一旦有得机会,下官定要亲去看看北极天。”
伊凡此时之言,只是有感而发,不曾想世事难料,后来果然踏入极北酷寒之地,历经九死一生。不过正因如此,加上机缘巧合,伊凡演绎出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并影响了世界文明的进程,匪夷所思,让人既惊奇又赞叹。
姜子牙道:“元始天尊明示,此次改朝换代除旧布新,二十八星宿中的‘五蠹八星’会应运现世。费尤二贼之死,正是应了天数。”
姬发问道:“何为‘五蠹八星’?”
姜子牙道:“五蠹者,奸邪妖毒丑。八星者,忠正智仁礼义勇信。”姬发又问:“怎解?”姜子牙道:“太乙真人说此乃天机,并再三嘱咐,定要将五蠹除尽,否则天下不宁。臣以为,奸者费尤也。六百年殷商遭此劫难,正因有此等奸佞生于当世。”
姬旦道:“‘五蠹’之‘邪’,当指尹晴无疑!为害当今,遗害后世。”
姬发问道“‘五蠹’之‘妖’指谁?”
姜子牙叹道:“恐怕是指我道中之人。”姬发奇道:“怎讲?”姜子牙又叹了一下,道:“妖者近巫,世人之所以笃信巫术,盖因世上尚有诸多不明之象,如风雨雷电等,尽管这等不明之象早晚会被世人认知。而今我道或为方便传道而充以借口,或欲使人信服而故弄玄虚等,也会假借此术,所以巫术定会夹杂在正道之中得以流传。‘妖’者无疑会出自我道,具体指谁,时下却不得而知。”
正如姜子牙所断,“妖”者正出自道中,乃申公豹也。
申公豹出任殷商大国师,挂帅出征,但他深知姜子牙《封神榜》的聚力,与之对阵必须在精神和气势上立于不败之地,从而让将士不畏生死,勇往直前。于是申公豹利用大国师的身份,大力宣扬巫术,宣称临阵念咒,刀枪不入等。为了便于推广,编了不少琅琅上口的歌谣揭帖,如:“天灵灵地灵灵,姜子牙上绑绳。”“姜子牙心胆寒,西岐哭连连,申公豹兴义兵,请来众神仙。”这种自欺欺人的法术,从申公豹开始,一直到义和团的“不用兵,只用拳,要废鬼子不为难。洋鬼子,全杀尽,大清一统靖江山”等,一脉相承。结果是赤膊上阵,血染沙场,做出无谓的牺牲。字典上解释“咒语”一词时,说是“道士施法术时所念的咒文。”可见与咒有关的活动,正如姜子牙所说,是归于道士专用的,后来才推而广之。由此可见“妖”流传之广,危害之大。
姜子牙道:“‘五蠹’之‘毒’,乃指道然。此人既善用毒,又心如蛇蝎,当之无愧。只是‘五蠹’之‘丑’,尚不明所指。”
姬旦问道:“‘八星’作何解?”
姜子牙道:“‘八星’者,忠正智仁礼义勇信,自然是指堂堂正正之人。世之‘忠’者,莫过于闻太师。闻太师之忠,并非忠于纣王,而是忠于殷商社稷。谁危及殷商社稷,他便与谁势不两立。纣王亲奸佞、信妲己,危及社稷,闻太师便不惜鞭打纣王。‘正’者,比干也。比干之正,正在天下。”后人尊比干为财神,誉其童叟无欺,正也。
姬旦道:“‘智’者,胸有奇谋,非丞相莫属。”
姜子牙道:“太乙真人倒是要本相做个‘智’者,本相也会尽力而为。大周文王怀柔天下,惠及万民,‘仁’者当属文王。”
姬发问道:“‘礼义勇信’分别指谁?”
姜子牙道:“‘义如丹枫’。丹枫出身隶人世家,深知民众疾苦,视天下民众为父老兄妹,无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这便是大义。轻生死重大义,这就是丹枫。”姬发道:“不错!当年丹枫护送文王,遭攸喜等人截杀,丹枫大义凛然。后来文王遭‘大头本’截杀,又是丹枫大义相救,丹枫无愧为‘义’星!至于‘勇’者,孤观当今世上,‘勇’者甚众,但真正的‘勇’者,或许就是曲直。”
姜子牙道:“大王所言甚是。曲直之勇,勇冠三军。殷商官吏原本世袭,隶主生则富贵,隶人生则贫贱,富者恒富,贱者恒贱。正是纣王打破世袭,此举虽遭到贵族反对,但确也笼络不少隶人之心。曲直时怀报恩之心,上阵杀敌自然不惜性命,又有千钧膂力,一双铜锤神出鬼没,‘勇’者莫如此人。至于‘信’……”
姬旦接道:“言必行信必果,正是莫老五。征战沙场,兵不厌诈,乃用兵之道。而莫老五平生却是以信为本,以信立身,否则也不会得众多隶人追随。”
姜子牙点点头,道:“不错!只是‘礼’者又是指谁?时下尚不得而知……”
一语未了,忽然传来一声:“姜子牙,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一道黑影越过守卫兵士头顶,直入大帐。蒙秋、土行孙等人喝喊一声,挡在姬发和姜子牙面前。黑影着地,众人这才看清,来人颧骨高耸,撅嘴塌鼻,蓬头垢面,正是有莘氏。
土行孙道:“老妖婆,爷爷正找你咧!”便要动手,有莘氏忙道:“且慢!”眼望土行孙,有莘氏悲喜交加,眼泪欲出,道:“土行孙,你可知……”
姜子牙喝道:“有莘氏,你可知本相的缉捕大令?”
闻此一声断喝,有莘氏忙敛住情绪,说道:“丞相,老身是来投奔你的。”姜子牙道:“正邪不两立。”有莘氏道:“我与尹晴已分道扬镳。”姜子牙“哦”了一下,道:“狗咬狗,一嘴毛。”听他出言不逊,有莘氏喝道:“姜子牙,你休得张狂!”姜子牙不想跟她罗嗦,一摆手令道:“拿下!”
欲母子相认,必须跟姜子牙修好,有莘氏压住怒火,道:“姜子牙,老身有重要军情,事关大王的声誉和西岐存亡。”
姜子牙面无表情,道:“讲!”
有莘氏道:“尹晴已密派金圣使潜入西岐。”姜子牙道:“邪道恶贼遍布天下,潜至大周几个,不足为奇。”有莘氏道:“你可知金圣使现在何处?”姜子牙问道:“何处?”有莘氏道:“姜子牙,我若说出真相,功过相抵,请你收回缉捕令。”姜子牙暗道,金圣使藏匿一处,或谋刺官吏,或杀人放火,随时可能出手,确是防不胜防,便道:“好!”
有莘氏道:“你招兵买马共募得多少兵士?”
姜子牙道:“这等军机之事,休得打问。”
有莘氏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三万。其中精挑细选了三百个武功高强者,充作西岐内宫护卫。这些护卫之中,正有金圣使。”姜子牙“呀”了一下,声音十分夸张,当下出了一身冷汗。有莘氏继续说道:“以金圣使之风流倜傥,试问西岐内宫佳丽,会有几人不动心?如此一来,堂堂西岐内宫成了藏污纳垢之地,男女交媾之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呵呵。”见西岐众人惊怔不已,有莘氏又道:“被人耻笑尚在其次,说不定还能替你家大王生出个小王子呢!”
姜子牙一颤,问蒙秋:“三百护卫是否已入得内宫?”
蒙秋道:“明日入宫。”
姜子牙长长出了一口气,同姬发对视一下,道:“好险!”
有莘氏道:“姜子牙,适才你已答应,让我功过相抵,你可不能反悔。”
姜子牙道:“功是功,过是过,原本不能相抵。你害死闳夭,引兵东进,欲断送我大周江山,本应取下你的人头,念你能及时揭露邪道阴谋,本相可以撤销对你的缉捕。望你自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多行善事,再勿作恶。”
有莘氏听得十分刺耳,登时火起,喝道:“屁话!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难道老身以前就不是人了?”姜子牙道:“以前你误入歧途,今后要痛改前非,并接受本相委派。”有莘氏哼了哼,道:“你要怎样?”姜子牙道:“本相想请你重回邪道,充当卧底,打探邪道情况,传递消息,如有适当机会,不妨除掉尹晴……”
不容他把话说完,有莘氏哈哈大笑,手指姜子牙,毫无恭谨之意,道:“亏你还是大周丞相,才智不及三岁孩童。要是老身能回邪道,还用你来委派?要是老身能除掉尹晴,还用你来说三道四?装腔作势,假仁假义,老身早就知道你不会容我。你是想借尹晴之手把我除掉,呸!你这个老匹夫。”
姜子牙被骂的红头涨脸,喝道:“不知理的东西,怎样?”
见她如此嚣张,黄飞虎终于忍不住,朝姬发、姜子牙抱拳一礼,道:“承蒙大王、丞相收留,寸功未立,就让臣取下她的人头吧。”黄飞虎在西岐被封为“开国武成王”,特准带刀上殿,议事有座,通常与姜子牙分别坐于姬发左右。姜子牙道:“辛劳武成王。”
有莘氏仰天大笑,笑毕一一指过西岐众将,道:“我看你等谁能追得上老身。”说罢呼啸一声,破窗而去。
姜子牙令道:“追!”
喝喊声中,西岐众将纷纷追去……
姜子牙甩了一把额上汗水,对姬发说道:“若非有莘氏及时来报,我大周……唉!尹晴真是无恶不作。大王,自从大禹王创立夏朝至今,千余年来,内宫护卫都由兵士担任,难免唐突。前番纣王亲征莫老五,殷商便发生兵士与余妃同枕共眠之事,贻笑大方。臣以为,今后兵士只能在宫墙外巡视,宫闱之地不能再让男子擅入。”
姬发道:“宫闱之地由女子护卫,只怕也不妥,哪有许多武功高强的女子?”
姜子牙道:“亦不能用女子。”
姬发奇道:“那用什么人?”
姜子牙道:“用非男非女之人。”顿了顿,道:“乱源既然来自男根,就斩断男根,将去势男子充入内宫。”去势,即阉割,成为太监。
姬发道:“此事太过残忍。”
姜子牙道:“唯有如此,才能两全。为使大周社稷历千秋而不衰,为使帝王血脉历万世而纯正,就必须有人作此牺牲。宦人之制虽属无奈之举,但对君王十分有用,臣敢说后世会纷纷效法。只是因宦人身体残缺,心理极易变态,应对其严厉约束,否则为祸不浅。”
宦人亦称宦官、宦者、寺人等,元朝始称太监。“太监”原本是宦官中的一种职务名称,后来演变成对宦官的一种普遍称呼。太监制度正由姜子牙首创,最初只限于宫廷,后来流传到民间,从周朝延用到清末,直到封建社会退出历史舞台,才得以终结。在中国历史上,皇帝的妻妾最多的超过四万人,可想而知宫廷会有多少太监。
太监都是穷苦家的孩子,多为生活所迫。进入宫闱禁地,与亲人隔绝,无依无靠,随时都会被杀,加上身体的残缺,所以太监充满自卑,一旦得势,仇恨与报复心理顿时爆发,结党营私,穷凶极恶。中国历史上经历多次宦官专权时代,如秦朝赵高,唐朝高力士,明朝魏忠贤,清朝李莲英等,对社会危害很大。
太监的产生,随之产生了“太监文化”,后又衍生出“汉奸文化”,对外奴颜媚骨,对内凶狠恶毒,这是中国文化体系中最为可耻的文化之一。太监虽然走进了历史,但这一文化并未随之消失,今天我们还能常常看到这种“太监嘴脸”。他们善于溜须拍马,阿谀逢迎,欺上瞒下,媚上压下,一旦大权在握,马上飞扬跋扈,凶相毕露。如果你是领导,你就要特别留意,你会被拍得舒舒服服,但最后坏你“大事”的就是这种人。拥有“汉奸性格”的人,在我们身边更是随处可见,他们在外总是一张笑脸,进了家门立刻脸色阴沉,冷言冷语,或打或骂,无情地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太监制度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制度之一,这既是太监个人的悲哀,也是民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