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圣使见状,眼珠急转两圈,计上心来,附在土圣使耳边说道:“这二人武功了得,你我不是对手,正可用小猴儿把二人引开。”土圣使会意,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小猕猴猛然跳起,在其肩上翻了两个跟头,蹦到地上。双儿、生儿手舞足蹈,忙活着满地追捉。那小猕猴似乎在故意逗耍,冲二人龇牙咧嘴作出个怪脸,一溜烟跑向树丛之中。双儿、生儿不顾采女喝阻,狂追而去。土圣使哈哈大笑。
采女失色当地:“这如何是好?”
恶战又起,帝辛从圣士手中抢得一杆长刀,采娘也抢得一柄短刀。采女边厮杀边用眼来回瞟看,一心盼望双儿、生儿能突然回来。土圣使看透她的心思,粗声大气说道:“别指望了,那俩傻瓜已在五里之外,满地找小猕猴呢。呵呵,我的猴崽儿早就回来了!”
采女喝道:“胡说!”
土圣使就地一旋打了个呼哨,小猕猴跳到肩上。土圣使神情得意,求胜心切,就在帝辛的大刀刚刚掠过,便趋步向前,贴近帝辛,喊道:“猴崽儿,该出手了!”小猕猴像闪电一样飙去,猴爪抓向帝辛的双眼,动作迅敏异常。别看这小猕猴长得可爱,却有一股凶煞之气,往往不及转瞬,就把对手的两个眼珠子抓于爪中,再扔到土圣使脚下,让其踩碎。
帝辛压根儿就没防备小猕猴,大刀又刚刚扫过,其势难收,眼睁睁猴爪到了,已是躲避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弃了大刀,用手来挡。此无奈之举,帝辛将身子完全暴露给对方,寒光一闪,土圣使的长矛刺到胸前。
采女魂魄欲散,声嘶力竭吼叫一嗓,惶遽之中胡乱推了帝辛一把。小猕猴扑空,采女肩头却被矛头刺穿。帝辛大叫一声,一手揽住采女,一手死死抓住长矛,同时朝土圣使踢去。土圣使正自得意,没想到膝盖被踢中,不及抽回长枪,脚下一跐,趴在地上滑了去,擦掉了半个脸皮,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帝辛叫道:“姐姐忍住!”猛一下拔出长矛,顺手投向土圣使。采女惨叫一声,鲜血迸溅,险些晕厥。帝辛将她搂于怀中,点了几处大穴,封住穴道。土圣使脸皮疼热难忍,又见一道青光飞至,骇叫一嗓,无奈身不能动,只得闭了双目。耳听“砰”一响,土圣使睁开眼睛,那杆长矛插在地上,距离他的脑壳不及尺许,兀自微微抖动。土圣使吓得头发挓挲,面色如土,竟爬不起来。众圣士急忙来搀,土圣使一把甩去,气急败坏吼道:“扶老子干啥,都给老子上啊!”
众圣士齐声怪叫,走一步叫一声,杀向帝辛、采女。
采女被长矛穿透肩胛,头脑晕晕沉沉,此时激灵灵清醒过来,挣扎着抖起精神,冲圣士高声说道:“弟兄们,你们之中可有彭氏弟兄?”众圣士不明其意,停下脚步,传出几个声音:“我姓彭,怎么?”
采女道:“天下彭氏出自彭祖,彭祖就在神仙谷内,你们要烧的正是你们的老祖!”
有圣士问道:“不可能!我是彭祖公的第三十六代孙,彭祖公怎么可能还活着?”又有人说:“对呀,都多少年了?”有人道:“八百年了。”帝辛知采女用意,大声说道:“寡人是商帝,君无戏言,彭祖就在神仙谷内。火烧老祖,必遭天打雷劈!你等万不可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中气十足,声音震的众人两耳嗡嗡作响。圣士中有人说:“原来要火烧老祖,我不干!”又有人说:“谁没先祖?我也不干!”几十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干!”“不干!”土圣使叫道:“不遵圣谕者,死!”几十个声音齐声说道:“死也不干!”
土圣使扁着头喝道:“圣士听令,铲除叛贼!”顿时响起激烈的刀剑撞击之声,彭氏圣士毕竟只有几十个人,不一时尽被屠戮,其他圣士也有死伤,躺得满地。土圣使冲帝辛、采女说道:“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忽听得一声断喝:“住手!”
十来个御林军跨马于前。最前面昂然立着一匹橘红色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位红脸将军,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高过丈,凤目俊鼻,金盔金甲,枫红披风,脚登黑色战靴,装束激昂热烈,威风凛凛,正是丹枫。
原来,丹枫奉比干之命,带着一千御林军前来寻找帝辛。因只有进得山谷,才能抵达‘了情崖’下,而进谷之路岔道极多,丹枫只得将兵士分作多路,分头探明路径,他带了十个兵士正寻到此地,没想到遇见帝辛。
丹枫惊喜得不能自持,滚下马来,跪地施礼,语无伦次说道:“臣原以为陛下……臣没想到陛下……这是陛下……”帝辛道:“丹枫将军来得正是时候,快替寡人斩了这帮恶贼。”丹枫适才已经看到这里的情形,早已怒火中烧,慢慢站起,七星刀指住水圣使。
这时,忽听一声战马嘶鸣,只见帝辛的坐骑“火狐狸”飞奔而来。原来,帝辛坠崖后,“火狐狸”一直沿崖边徘徊,寻找进入山谷之路。俗话说老马识途,“火狐狸”本来就是宝马良驹,极通人性,竟也沿途寻至。帝辛眼睛一亮,叫道:“寡人在此!”“火狐狸”声声嘶鸣,惊喜异常。
帝辛抱着采女,飞身上马。
丹枫将七星刀一抡,正要动手。
水圣使叫道:“且慢!”深知丹枫的武功在他之上,与丹枫交手必败无疑,急火火吼了一声,却不知往下该说些什么,瞥见众圣士和满脸污血的土圣使都在以目相盯,心想不能把人丢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睛转了半圈,正看见“万里追风”,随口说道:“你是马上战将,你上马来战。”丹枫也不答话,跨上战马。
谁人不知丹枫不但人高马大刀长,且刀马娴熟,人马刀配合得天衣无缝。若其没有战马,水圣使或许还能与之厮杀一回,今见丹枫已跨上“万里追风”,水圣使叫了一声“噫嘻”,朝自己脸上猛拍一掌,以惩罚自己的失言。
土圣使叫道:“道兄,你怕什么?”
水圣使脖子一挺,道:“我怕丹枫跑了。”
土圣使喊道:“圣士听令,都给老子上!”
丹枫命随行兵士保护帝辛和采女,踏入敌群。“七星砍刀”柄长一丈八,刀尖一尺多长,刀背两侧依“北斗”之状各嵌有七颗金星。大刀抡开,像一架呼呼转动的摩天轮,风声夹杂着哭声,寒光夹杂着血光,腰断颅飞,残肢满地。
七儿喊道:“住手!”
闻此一声,水圣使像得到大赦一样,慌忙跳开。
土圣使却喝道:“怎样?老子还没报仇呢!”
七儿冲帝辛、丹枫抱拳一礼,道:“陛下,丹枫将军,今日罢战。”说完自先走了。
水圣使趁机将手一摆,令道:“走也!”跑着追赶七儿去了。
土圣使不情不愿,恶狠狠盯了帝辛和丹枫一眼,捂着半个脸悻悻而去。
水圣使急追几步,问七儿:“侍者,要到哪里去?”
七儿停住脚步,轻声说道:“等商帝和丹枫离开,再回头放火,圣谕已出,焉能不遵?”
水圣使豁然大悟,连声说道:“妙!”
帝辛怀抱采女,催动“火狐狸”朝殷地疾驰。约莫跑出三十里,兵士喊道:“陛下快看!”帝辛、丹枫勒马回望,只见神仙谷火光冲天,显然是圣道众人去而复返,放火烧山。采女痛得五脏翻滚,大叫一声:“彭伯……”喷出一口热血,昏死过去。
帝辛叫道:“丹枫,快去救人!”话音未落,“万里追风”已狂奔而去,兵士拨转马头,跟着朝神仙谷冲去。帝辛颓然说道:“神仙谷已成火海,只怕彭伯已……都怪寡人轻信邪道恶贼。”因采女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帝辛此时顾及不了许多,朝神仙谷咬牙一望,双腿猛一夹“火狐狸”,朝殷地飞奔。
帝辛一直用半托半抱的姿势,尽量减轻采女所受颠簸。但见采女昏迷不醒,帝辛深深自责,自言自语道:“彭伯归天亦是因寡人而起,此恩此义,寡人定当加倍报答给采女姐姐,以慰彭伯在天之灵,以偿寡人愧疚之心。采女姐姐你要挺住,朝歌就要到了,寡人给你找最好的太医。”
采女轻声说道:“谢过陛下!你且停下,采女有话。”
帝辛一喜:“姐姐醒了。”忙喝住“火狐狸”,道:“请讲。”
采女眼望帝辛,道:“陛下,你我原本素昧平生,机缘巧合让你我相识,而你对采女尚且有如此情谊,可见你对妲己妹子的深情厚义。”帝辛道:“姐姐不要多说话,朝歌尚有半日路程。”采女苦笑一下,道:“采女或许挺不到朝歌。”喘了一阵,又道:“采女已活得长久,纵使即刻死了也不遗憾,何况是死在自己敬重之人的怀里。”
帝辛忽然打个激灵,此时定要让她心中有未竟之事,否则她就再难支持,想到此变得十分庄重,道:“彭伯等既已归天,世上只余采女姐姐一人会‘寿颜术’,不知姐姐是否还记得诺言,给妲己传授。”采女果然激起一股豪情,郑重说道:“陛下放心,采女定会守诺!让陛下和妲己妹子长相厮守,这也是采女心愿。”说到此时,精神一振,双目竞放光彩。
帝辛会心一笑,催马而去。
采女被他拥着,从心田里涌出无限柔情,仿佛天地间独她拥有这般幸福。采女心头突然一动,期盼永远也到不了朝歌,就这么一直被他拥着。采女的那张死灰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且说姬昌。
姬昌在冀州受到苏护的热情款待,一日三餐山珍海味,如此过了一些时日,这日姬昌启程归国。苏护安排了两千人的仪仗,旌旗蔽日,鼓乐声声。苏护跨进驿馆,进门即“噔噔噔”疾走几步,单腿跪在姬昌面前,大声说道:“小侯照料不周,请西伯侯见谅。”一口气把话说完,中间丝毫未喘气。姬昌忙双手相搀,道:“苏国丈快快请起,伯昌怎敢受此大礼。”暗道:苏护定然有事!
苏护带着二百多个随扈护送姬昌,一路神神秘秘,这日来到一列山前。此山行云流水,如凤凰展翅。苏护请姬昌下车,悄声说道:“小侯请你来见一个人。”说罢蹑手蹑脚自先去了。姬昌、闳夭和蒙秋随他走进山林,顺苏护所指抬眼望去,这一望无不大惊失色:怎会是她?原来,正瞧见辛怜在同一头小鹿戏耍。
姬昌道:“御妹怎会来此?”苏护“嘘”了一口,示意小声说话,压低嗓音说道:“这不是御妹,而是妲己之妹,小侯的次女,名唤‘苏离’。”姬昌细看一回,道:“相貌酷似御妹,只是比御妹小些,面带稚气,天真无邪。”目视苏护,暗道:苏护一贯自以为是,常常耍弄些小聪明,不知因何带我等来看他的小女。
苏护道:“西伯侯以为小女相貌如何?”
姬昌据实答道:“如花似玉。”
苏护满脸得意,道:“小侯妻室早逝,并未续娶,长女妲己入宫,苏离尚未婚配。”姬昌道:“没想到苏国丈之女个个貌美如仙。”苏护不知此言是在夸他还是讥他,不尴不尬笑了笑,道:“过奖。”
难怪那日苏妲己病愈清醒,一眼望见辛怜,便以为是苏离,可见二人多么相像。只是苏离肤色更加白皙,浑身散发的温雅,脸上挂着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舒心惬意,既柔和又俊逸。
苏离自顾玩耍,始终不知众人在侧觑看。
苏护朝姬昌招招手,鬼鬼祟祟退了回去。闳夭忍不住疾走几步,拦在苏护面前,说道:“苏国丈,敢问引我等来此何意?”苏护伸着脖子朝身后张望一回,确认苏离已听不到,这才直起身来,朝姬昌拱着手说道:“实不相瞒,小侯奉了北伯侯之命,来取西伯侯性命。”
姬昌、闳夭和蒙秋都是头皮一麻,蒙秋道:“怎样?”
苏护道:“北伯侯说,西伯侯已是我朝廷大患,若任殷商被灭,小侯将失去富贵,故北伯侯请小侯刺杀西伯侯,还说我女妲己圣眷正隆,陛下不会怪罪。”闳夭道:“一派胡言!”苏护道:“不!以小侯看来,十分有理。”呵呵一笑,又道:“不过,小侯改了主意,北伯侯是想借刀杀人,小侯岂能上当?”
姬昌道:“既然你认定伯昌会毁你富贵,你又为何改了主意?”
苏护道:“不杀西伯侯,小侯同样能保住富贵,小侯想请西伯侯纳小女苏离为妾!”
姬昌大惊:“怎么?”苏护哈了哈腰,道:“若小女嫁入西岐侯府,小侯便能高枕无忧。将来殷商与西岐开战,无论谁输谁赢,小侯都是国丈,就可永保富贵。”言罢冲姬昌一揖到地,道:“请西伯侯笑纳。”原来他想两边押宝,脚踏两条船!
姬昌忙道:“此事万万不可!”
苏护原本以为姬昌定会欣喜若狂,闻言一愣,急道:“难道小女不堪入目?”姬昌道:“非也!伯昌已是偌大年岁,而你家小女正值青春。”苏护笑道:“西伯侯贵为君侯,年岁原无大碍,若只以年龄论,陛下与我也相差无几。”姬昌将他的话截住,正颜道:“伯昌实在不能为之!”
如意算盘即将落空,苏护眼睛连连眨巴,道:“既然西伯侯不肯赏脸,那就请西伯侯的公子姬发纳苏离为妾。”姬昌哭笑不得,道:“这就更不可了!”苏护大急,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西伯侯你告诉小侯,为何拒绝这门亲事?”
闳夭道:“苏国丈,你为何在你小女面前鬼鬼祟祟?”苏护道:“你等有所不知,苏离虽然年岁不大,却极有主见,此事断不能提前让她知道。”闳夭奇道:“这又为何?”苏护道:“苏离清纯祥宁,看似澄澈明净,纤尘不染,实则是年少无知,丝毫不知金钱之万能,终是女流。”将圆头一甩,又道:“有了富贵才能随心所欲,没有富贵只能痛苦挣扎,这是世之常理。”
闳夭道:“清纯女娃有什么不好?”
苏护道:“不想攀龙附凤,不愿结交权贵,有什么好?”
姬昌道:“你家小女貌若天仙,将来一定能寻个如意郎君。”朝苏护拱了拱手,道:“苏国丈手下留情,伯昌感激不尽,这就告辞。”苏护心有不甘,忙道:“西伯侯你再想想行吗?”姬昌一拱手,转身去了。
苏护一拍大腿,哀叹一声,望着姬昌的背影,眼珠叽里咕噜转了好久。
崇侯虎得报苏护并未刺杀姬昌,说道:“这个圆头丑人,一定是想左右逢源,蠢!”遂差出四员大将和一百名兵士,由“大头本”亲自统领,准备在美塬设伏,专候截杀……
这日,姬昌一行进入燕亳。
闳夭道:“土行孙已到蓟城,不知他在侯府怎样。”
忽然从树上传来一声:“谁在背后说我呢?”
这声音细声细气,正是土行孙无疑,因突如其来,众人还是被吓得一跳,抬头望去,只见土行孙骑在树杈上,两腿来回逛荡,嘴里还嚼着什么。闳夭故意说道:“怎么没闻到臭味?”土行孙跳了下来,喝道:“你又没放闷屁,哪来的臭味?”蒙秋道:“果然是土……”话未说完,土行孙跳起来在他后脑勺摸了一把,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