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子道:“贫道自己教出的徒儿,自然由贫道亲手除之。”土豆吓得面如土色,抱住云中子的双腿使劲摇晃,叫道:“师父,徒儿知错了,饶过徒儿的狗命吧!”跪爬到姬昌面前,磕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声声哀告:“西伯侯大人大量,饶了土豆吧!”又爬到苏护面前,拼命磕头,央求道:“苏国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云中子黑着脸,缓缓起掌……
闳夭道:“且慢!”抱拳施礼,道:“道长,土豆滥杀无辜,罪恶滔天,杀土豆固然可以大快人心,但他是受北伯侯差遣,这账应该算到北伯侯头上,而不应只将土豆一杀了之,所以请留下土豆。”土行孙叫道:“你说得轻巧,爷爷的一世英名都被他毁了。”姬昌道:“请道长将土豆带去,严加管束也就是了。”苏护哈了哈腰,道:“西伯侯一言既出,我等当谨遵谕示。”其实,他与姬昌同为侯爵,又是当朝国丈,大可不必如此谦恭。
云中子道:“贫道丢人了!谢苏国丈宽宏大量,谢西伯侯和各位看重贫道。”冲土豆喝道:“畜生,随为师回终南山,再敢背师下山,先打断你的狗腿再杀之!”土豆诺诺应道:“再不敢了!不过土豆才新婚半月,我那夫人咋办?”云中子道:“随缘吧,北伯侯的女儿还能受到委屈?”土豆不敢强辩,连声说道:“那是。”
云中子自觉颜面失尽,婉拒了苏护、姬昌的一再挽留,当即带着土豆走了。
闳夭不动声色,一箭三雕的奇谋已然生于胸中……
姬昌问土行孙:“你是如何遇到云中子的?”
土行孙道:“那日土行孙离去,决心单独追捉土豆。他的武功虽不及我精熟,但轻功也很了得,被我追了三十多里,距离并未改变。我正自焦急,这时白光一闪,从树上飞落一人,拦住土豆的去路……”闳夭道:“此人定是云中子。”土行孙白了他一眼,闳夭知他仍记恨被冤枉一事,讪讪笑了,不再说话。
土行孙道:“土豆跪倒在地,我赶去冲他的后脑就是一锏,自然被云中子化了去。云中子道:‘贫道赔罪了!’我怒气冲冲,便同他动了手,不过这老道的武功并不差。”蒙秋由衷地道:“云中子的武功天下闻名。”土行孙喝道:“老闷,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休得插话!”蒙秋尴尬一笑,缩缩脖子退立一旁。
土行孙道:“云中子说,此事请西伯处置。我想,土豆意在毁坏西岐声誉,西伯断不会留他,谁知……”突然冲闳夭喝道:“你为何要放土豆?”指指闳夭,又指指蒙秋,道:“行凶之人若不是土行孙,那日你二人是怎么说的?”蒙秋心地实诚,答道:“我二人愿把头砍下来让你踢。”
土行孙嘿嘿笑道:“二位,请把头剁下来吧,我现在就想踢了,动手啊。”
闳夭道:“好你个兔孙子,得理不饶人了。”正颜说道:“你这兔孙子马上就要洞房花烛了,不谢老媒公则罢了,怎么还能要老媒公的人头?”土行孙莫名其妙,道:“你想耍什么花招,别想糊弄我。”凑近闳夭,放低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闳夭捋捋胡子,道:“土行孙尚未成亲吧?”土行孙仍是一头雾水,道:“是。”闳夭道:“你的洪福也忒大了,不劳而获,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土行孙瞧瞧姬昌,见姬昌笑而不语,又转向闳夭道:“若果真如此,就不要你二人的头了。”
蒙秋问闳夭:“土行孙真有这等好事?”
闳夭道:“不错。土行孙因祸得福,土豆冒充他行凶杀人,他冒充土豆做新郎官……”
土行孙呸了一口,喝道:“要脸吗?”
闳夭道:“土豆嫁祸于你,这口恶气你出得来吗?”土行孙不假思索说道:“出不来。”闳夭道:“你替土豆当回新郎官,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土行孙道:“这倒也是,土豆害得我哑巴吃黄连,我也给他来个黄连喂哑巴。”闳夭道:“这只是其次。我等之所以舍近求远选择北路回西岐,就是想打探北伯侯的虚实,你此去侯府,正可弄清他的动向。”
土行孙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不过……”
闳夭看出他的担心,道:“土豆被捉之事,北伯侯尚且不知,何况土豆已随云中子回了终南山,你冒名土豆,谁会起疑?婵玉乃侯门千金,貌美若仙,你这兔孙子可不能得了便宜再卖乖呀。”土行孙挠挠头,道:“土豆没有狐臭,而我却有,如何能瞒得住?”蒙秋也有此担忧,说道:“就是,土行孙臭不可闻……”
土行孙骂道:“老闷,闭上鸟嘴!”
蒙秋笑了一下,再不说话。
闳夭从怀里摸出三个袋子,道:“这有三个锦囊,进入燕亳地界你打开第一个,依锦囊行事即可。同婵玉缠绵三日,你再打开第二个。第三个锦囊,等到生死攸关时再打开。此计不但保你得此娇妻,且能将北伯侯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同时我西岐还会得一女将,一箭三雕!”
土行孙将信将疑,一把将三个锦囊夺去,塞进怀里。
姬昌道:“婵玉的情况我等知之不多,你要万事小心。”
土行孙道:“我走之后只剩老闷一人会武功,如何确保西伯安危?”
闳夭道:“有你在北伯侯府内应,西伯反倒多了几分安全。”
土行孙想想有理,问道:“何时起程?”
姬昌道:“现在就走!”
土行孙喜滋滋答应一声,冲姬昌三人草草一礼,飞奔而去。
姬昌、闳夭对视一下,皆尽纳罕:土行孙与土豆怎会如此相像?其中又有什么离奇之事?
殷地朝歌。
丹枫飞马直奔王宫,不及通报,直闯金殿。比干监国,正与文武众人议事。丹枫将定商刀呈上,把帝辛被困山崖之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因事情重大,末将唯恐报之不及,这才擅闯金殿。”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金殿内竟能听到落针之声。费仲、尤浑面色惨白,抖抖簌簌,冷汗顺着鼻尖滴滴洒洒。微子问道:“陛下怎会跟反贼独处山崖?黄飞虎、攸喜哪里去了?”众人纷纷说道:“陛下决计不会同反贼独处!”“匪夷所思!”
比干问丹枫:“你可亲眼看见陛下坠崖?”
丹枫答道:“末将起初看见陛下同莫老五被围崖上,待转出山道,已不见了陛下,地上有十个御林军的尸身,还有这把定商刀。至于坠崖一幕,末将没有亲眼目睹。”尽管丹枫没有明言,但此时谁都能想象得到,帝辛一定是坠落山崖了!
费仲、尤浑叫了一声“陛下”,跪地大哭。二人平日横行霸道,正是倚仗帝辛庇护,若帝辛遭遇不测,单单比干就不会饶他二人,何况朝内还有不少忠臣。二人涕泪俱下,伤悲确也发自内心。金殿上一片哭声。
比干大声说道:“现下尚不是悲哭之时。”哭声陡止,比干问丹枫:“你以为陛下是生是死?”丹枫自不好妄言,当下证住。比干道:“直言无妨。”丹枫道:“依常理推测,陛下应为坠崖无疑。如果陛下没有坠崖,定有一番打斗,但崖上并无打斗痕迹。”比干想象着当时的情景,语气平静,问道:“你有无看到陛下的圣躯?”丹枫摇摇头,道:“崖深难测,如果坠落悬崖,粉身碎骨已是必然。”
比干黯然说道:“若陛下果真归天,该当如何?”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搭话,有人怯生生地道:“请王叔定夺。”比干道:“本王叔以为,国不可一日无主……”
微子凛然说道:“王叔不可!岂不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普通民众尚知此理,在没有找到陛下圣躯之前,只能认定陛下生死不明。”众人纷纷道:“王兄此言有理。”比干道:“天下纷乱,国若无主,只会给那些觊觎我殷商社稷者以可乘之机。”众人纷纷道:“王叔此言有理。”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众人并无主张。
比干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目光落到金殿门外的镇国方鼎上。深情凝望,比干突然涌出两行热泪,哽咽着说道:“值此陛下凶多吉少之时,本王叔内心之惊疼,谁能体察?”此言不差,比干偏爱帝辛,史有所载。比干擦擦泪水,又道:“但本王叔首先想的是殷商国祚。”手指镇国方鼎,抬高嗓音说道:“我殷商社稷当如此鼎,虎踞龙盘,坚不可摧!为不给乱臣贼子以任何可乘之机,本王叔决定,一面寻找陛下,一面请国母懿旨,准备拥立新君!”
微子、费仲和尤浑大声说道:“王叔,拥立之事万万不可!”比干掷地有声:“本王叔监国!”事已至此,微子无话可说,只道:“王叔,此事当秘而不宣。”比干手指众人,说道:“有谁胆敢传扬出去,灭九族!”众人回过神来,慌忙应答。
丹枫道:“末将请令,带人寻找陛下。”
比干道:“好,你带上一千御林军即刻出发!”
一灯如豆。费仲、尤浑的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已密谋半夜。
这场噩梦来得太过突然。尤浑道:“天塌了!杀身之祸来临了。”费仲道:“平日比干等惧陛下神威,尚不敢肆无忌惮。新君登基,第一个被送上炮烙大刑的就是你我。”一拍自己的脑袋,道:“惶惶之时,方寸乱矣。”定定心神,冲尤浑眯眼瞧了一下,心想:“尤浑,对不住了,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官先把你杀了,再灭你九族,而后声讨苏妲己祸国殃民,以此换得比干的宽恕。”尤浑自然不知费仲所思所想,早已无计可施,甩了一把额上冷汗,恨恨地道:“比干,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忽听有人说道:“死到临头了,还说让比干不得好死,好笑!”
声音发自屋内,二人顿时毛骨悚然,尤浑脱口叫道:“谁?”跳起身来四下寻找,并无一个人影,道:“奇怪,明明就在屋里。”费仲道:“再找!”二人翻箱倒柜,搬桌移凳,坛坛罐罐之中都找了个遍。灯影摇曳,树影摇摆,二人的脑袋碰到一块,互道:“难道有鬼?”脸扭向案几,蓦地瞪圆了眼,同时“呀”了一声。
原来,案几前端坐一人。此人年岁不大,身着白衣,生得白里透红,英俊潇洒,一幅泰然模样,一看便知非同一般人物,来人正是圣道金圣使。
费仲颤声问道:“你是谁?”金圣使旁若无人一般,道:“你二人的金银珠宝和美貌妻妾都要归他人喽。”尤浑道:“是是。”连连作揖,道:“高人救命。”费仲躬着身,挤出满脸媚笑,道:“要多少金银珠宝尽管说。”金圣使一笑,道:“我有一计,保你二人大难不死。”二人将耳朵递了过去,金圣使道:“杀后灭储!”“杀后”即杀死国母姜后,“灭储”即除去殷商储君、太子殷郊。尤浑顿时泄了气,道:“此理谁人不知,只是比干监国,我二人又无兵权,怎么才能‘杀后灭储’?”金圣使道:“蠢!就不会先除掉比干?”尤浑道:“你说得轻巧。”金圣使呵呵一笑,道:“易如反掌!附耳过来。”一字一句地道:“陛下未死。”
费仲一惊,尤浑一喜,二人同时说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