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华华热闹非凡,太阳神部落天天都有婚嫁喜事。人们搭造房屋,打制农具,开垦荒地,捉鱼狩猎,烧制陶器等,中华人点燃了美洲文明的火种!日后,随着活动中心移向墨西哥中南部的奥尔梅克,文明更加辉煌,史称“奥尔梅克文明”,被誉为“美洲文明之母”。殷商灭亡,攸侯喜的十万大军不知去向,山东沿海的十五万民众神秘失踪,而远隔重洋的奥尔梅克文明突然崛起。困惑后世三千年的一系列问题,至此迎刃而解。
曲直带着一帮工匠出身的兵民架云梯刻石像。一尊尊神像端庄祥和,一座座人像栩栩如生。原雄鹰部落众人哪里见过这些,无不赞叹。
丹枫带着攸侯喜、伊凡、石头、“歪歪脖子”和辛怜等人,来到一尊巨大的戴冠雕像前。此雕像唇厚鼻平,眼睛深邃,凝视中土方向。丹枫道:“曲直将军,何不刻上先祖姓氏。”曲直应了一声,爬上云梯,刚举起凿子,又爬了下来,面色尴尬,道:“我不认字。”辛怜语气调侃,道:“你想刻哪个字?”曲直道:“风。”辛怜写给曲直,曲直又爬上云梯,只三五凿,便在顶冠之上刻出一个“风”字。“风”是中国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帝王世纪》云:伏羲氏,风姓也。
石头灵机一动,说道:“丹王,神屋供奉的那块美玉出自故土,何不请曲直将军雕成玉像,刻上先祖名讳,先祖在天有灵,定会护佑我太阳神部落的每一个子孙!”
丹枫赞道:“此议甚好!”
曲直曾在沂山刻了百尊帝辛雕像,对此驾轻就熟,带着工匠精雕细凿,沙石打磨,终于刻就十几尊美玉雕像和十几块玉圭。丹枫亲书伏羲、榆罔(炎帝)、轩辕(黄帝)、蚩尤、祝融、少昊、帝喾、简狄、多妇、契、相土、王亥、上甲等先祖名讳,刻于玉圭上。雕像与玉圭铭文相对应,构成了一个有形像有文字的国祀大典整体谱系,代表的正是东渡殷人的根思之情。1955年,其中的部分雕像和玉圭在墨西哥拉文塔一带出土。
丹枫望着这些雕像和玉圭,肃然起敬,道:“待稼禾收仓,我等以此祭天祭祖,欢庆丰收,并告慰先祖,太阳神部落和睦相处,羲华华一片繁荣。”
“歪歪脖子”忙道:“稼禾收仓时,不只是祭天祭祖,还要祭‘龙王’。”朝西指了,说道:“距此十里,山间有一个大湖叫‘太阳湖’,每年稼禾收仓当月月圆之日的正午时分,‘龙王’都会现身。敬献童男童女,才能得一年安宁,否则‘龙王’发怒,大祸临头。”
丹枫惊道:“竟有此事,多少年了?”
“歪歪脖子”道:“从老酋长的尊父老老酋长开始,一百多年了,年年如此。”
丹枫道:“这么说死了两百多个童男童女了?”
石头面色无奈,道:“是。”
攸侯喜问道:“谁见过‘龙王’?”
“歪歪脖子”声色俱厉,道:“‘龙王’出水时,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谁敢瞧‘龙王’真容?”石头接道:“童男童女被卷走后,才会风平浪静,万里无云。”“歪歪脖子”道:“不过,有人曾恍惚瞥见‘龙王’的银鳞,吓得欲昏欲死。”
丹枫道:“今年再不用敬献童男童女,本王要除去这个吃人的‘龙王’!”
“歪歪脖子”急道:“丹王不可!‘龙王’乃神灵仙精,不能不敬。听祖上说,有一年祭‘龙王’晚了三日,有俩弟兄半夜悄悄议论此事,没想到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那俩弟兄从此无影无踪。”
伊凡道:“对我等来说,这片大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丹王且小心了!”
丹枫道:“只要出来害人,就一定不是神灵仙精,而是妖魅鬼怪,必须将其除去!”
羲华华郊外,夕阳下,攸侯喜、金圣使邀丹枫散步。
攸侯喜开门见山,道:“那日丹兄当众谕示,要在羲华华推施炎黄祖制,喜弟以为,应推施殷商隶制。”
丹枫目不转睛盯住攸侯喜,道:“炎黄祖制人人平等,无贫富之别,无贵贱之分,四海之内皆兄弟,而殷商隶制则恰好相反。推施炎黄祖制,有何不妥?”
攸侯喜极想说服丹枫,便将话题拉开,道:“从炎黄至今,虽已过了两千年,但就治世之法而言,无非只有两种。炎黄祖制施行了一千年,大禹王开创夏朝,始行隶制,隶主治人,隶人治于人。此法虽有些残酷,却是历史之择。”
丹枫道:“我的父亲幼时就是隶人之身,苦不堪言,幸得孤竹君解除奴籍,才脱离苦海。在此推施炎黄治世之法,深得万民拥戴,这才是历史之择。”
攸侯喜道:“炎黄时之所以食物均分,是因为那时衣仅遮体,食仅果腹。而一旦衣食丰裕,自然会有贫富之别。既有贫富之别,就有贵贱之分。此乃亘古不变之理,无论何时何地,再过一千年或三千年,都会如此。人类之进步,必然会从炎黄祖制过渡到殷商隶制,并不以任何人之意愿而改变。因此,推施殷商隶制,才是沧桑正道。丹兄试想,在中土时,莫老五也曾想推施‘盛世之法’,不正以失败而告终么?”
金圣使道:“丹王,当年炎黄统一天下时,黄帝就有此说。人类越是进步,越有贫富贵贱之别……”丹枫接道:“可是黄帝还说,等到天下真正富足时,再次复归人人平等。”金圣使道:“不错,可是时下远未真正富足。”
攸侯喜道:“人有贫贱富贵,并非一味的坏事,唯有打破分配之均衡,人之能之力才会被激发,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若在此推施炎黄祖制,则民必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从长远来看,反倒是害了太阳神部落及其后辈子孙。一旦周边民族长足迈进,太阳神的子孙就只能任人宰割,此决非危言耸听!此时推施隶制,似乎残忍了些,却能强兵富族,达到的是美好的目的。请丹兄三思。”
丹枫不以为然,道:“残忍的治世之法,一定达不到美好的目的。”
攸侯喜道:“原雄鹰部落之进化,尚不及我炎黄时代,做隶人无可厚非……”
丹枫断然说道:“为兄纵死不为!”
毫无疑问,分配制度上的“大锅饭”,不利于人们积极性的发挥和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创造潜力受到压抑。攸侯喜此时的担忧,两千五百年后随着哥伦布在美洲登陆,以及欧洲殖民者的接踵而至,成为无情的现实。那时欧洲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生产力得到快速发展,其中造船业兴起,地圆说流行,天文地理知识进步,整个社会倡导勇气、科学,以实现个人梦想和个人命运的转变。那时印第安人多数地方还处在部落酋长制即初级的奴隶制社会,有些地方还处于原始社会,十万军队被欧洲殖民者的数百人打得落花流水,预演了三百多年后发生在中国的鸦片战争,最后陷入任人宰割的无底深渊。
攸侯喜所总结的与后来马克思的某些观点基本一致。一般来说,哪个民族能率先进入更高一级的社会制度,这个民族的发展就会领先于其他民族。反之,哪个民族滞后或在低一级的社会制度滞留时间过长,这个民族的发展就会落后于其他民族。中华民族正是较早进入奴隶制社会和封建社会,才创造出灿烂的古代文明,有了辉煌的四大发明,领先世界达多个世纪。到了欧洲工业革命时,中国还一味固守封建社会制度,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结果济贫积弱,被动挨打,割地赔款。
丹枫力主推施炎黄祖制,其中确实加入了不少个人感情因素。而攸侯喜、金圣使等“建国派”,认为回归无望,或根本不愿回归,自然想在羲华华推施一种能够长治久安的社会制度。攸侯喜坚持隶制,客观上刺激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过因其品性上的缺陷,结果造成社会极度混乱。
攸侯喜见无法说服丹枫,与金圣使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于是,一场阴谋拉开序幕,丹枫的个人悲剧转化为一个族群的悲剧。
攸侯喜不动声色说道:“喜弟还有一事。”
丹枫道:“喜弟请讲。”攸侯喜道:“以喜弟看来,苏离对丹兄有情,喜弟想问,丹兄可对苏离有意?”丹枫不知他欲表达何意,叹了一口,据实答道:“为兄深爱苏离,但也深爱彩娥。不过彩娥为我而残,弃彩娥会让为兄终生愧疚!”
金圣使道:“丹王想如何抉择?”
丹枫想了想,道:“若能回归,自然迎娶彩娥。”金圣使道:“若不能回归呢?”丹枫道:“只要有决心有信心,我等就一定能够回归。”金圣使道:“丹王心存回归之念,就不会迎娶苏离。而苏离既然对丹王有意,也不会轻易嫁人。如果三十年才能回归,丹王岂不耽误苏离三十年?”
丹枫无言以对,窘道:“这……”
夜色笼罩羲华华,一钩残月当头照,三两颗星星挂在天穹尽头,默默注视着大地。阴阳大刀和青铜大钺并排插在地上,寒光闪闪,十分瘆人。攸侯喜与金圣使在树荫下已密谋了半夜,枝叶摇晃,二人脸上忽明忽暗。白日的提议遭丹枫拒绝,实际上早在二人的预料之中。
攸侯喜道:“炎黄定九州,但仅限于我华夏中土,如今我华夏之民应开启大九州时代,将九州扩展到整个天下,哪里都是咱的家,还回什么中土?西岐人原本就是殷商宿敌,理应将其全部打入奴籍,丹兄已将家仇国恨抛于脑后了。”
金圣使赞道:“攸侯胸怀天下,心胸比丹王大出许多!”皱皱眉头,又道:“在羲华华推施何种治世之法,关乎太阳神部落的祸福,关乎羲华华的盛衰,攸侯不能再顾念兄弟之情,那只是小义小节。在下曾得丹王救命,但为了太阳神部落的千秋万代,这恩将仇报之名在下愿意承担。丹王的炎黄祖制甚得人心,攸侯宜早决断,迟则生变。”
攸侯喜道:“以你之意……”
金圣使四下瞅了几眼,压低嗓音说道:“暗下伏兵,一举杀之!”
攸侯喜摇摇头,道:“万一失手,转成对峙,那时被擒杀的只有你我。虽说本侯得墨鲨亲传武功,但丹王得北熊真气,武功在本侯之上,加上曲直等一心思归者,伊凡等不愿为奴者,石头等敬服其忠义者,彭锁等与其曾同生共死者等,都会站在丹王一边。”
金圣使点点头,道:“过了‘鬼门海峡’后,在下曾与丹王比武,在下武功位列‘十大一流高手’,竟然在其面前没过三招。再说,曲直等人不会明白攸侯之良苦用心,还以为攸侯想谋夺王位。”
攸侯喜一字一句地道:“只要能在此推施殷商隶制,本侯可以不坐王位!”
金圣使把眼珠迅速拧了一圈,道:“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两颗脑袋几乎粘到一块儿,攸侯喜道:“什么机会?”金圣使道:“秋收后祭‘龙王’,丹王要……”攸侯喜如醍醐灌顶,道:“不错!”思忖一回,道:“本侯想……”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金圣使眼里射出凶光,道:“妙计!神不知鬼不觉,丹王必死无疑!”攸侯喜道:“事关重大,不可泄露半句。”金圣使道:“请攸侯放心!”两颗脑袋稍稍离开,一会儿又粘在一起,金圣使道:“在下见攸侯钟情苏离,何不娶之?”
攸侯喜顿时满面春色,道:“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又叹道:“只怕苏离心里只有丹兄,本侯配不上她。”金圣使道:“此言差矣!攸侯血统高贵,且为侯爵,你二人天造地设!除了攸侯之外,羲华华还有谁能与之相配?丹王驾崩后,请攸侯的娘亲出面撮合,哪有不成之理?”
攸侯喜笑得十分舒心,忽又面带难色,道:“那辛怜……”
金圣使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说道:“请恕在下直言……”
攸侯喜道:“设今日之谋,你我已是生死弟兄,但说无妨。”
金圣使将脑袋凑近攸侯喜,说道:“谢攸侯信任!攸侯一定知道,在下与她也曾有过一段情缘。”遂将奉尹晴之命,与辛怜同赴西岐天孤山,盗取《黄帝外经》之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之前她曾暗恋过太子殷郊,后来自择夫婿莫老五,就在成亲之夜,被莫老五一脚踢开。我和她从天孤山回奔中原途中,她想对我投怀送抱,被我断然拒之。当时在下说了一句话……”
攸侯喜道:“什么话?”金圣使道:“此话过于恶毒,请攸侯莫怪。当时我说‘你以为我是狗,连屎都吃’。攸侯,似这等水性杨花之辈,不要也罢。”攸侯喜嘿嘿一笑,道:“亏你提醒,否则本侯倒成了‘狗’了。”
金圣使道:“到时仍请攸侯的娘亲出面,让她嫁于石头,石头是酋长,也不算辱没了她。”攸侯喜赞道:“金圣使真是一肚子好主意。”金圣使道:“‘金圣使’是圣道称谓,圣道已然成为历史,在下想恢复本名。”
攸侯喜问道:“你的本名是……”
金圣使道:“摩且,在下原是‘摩且国’的王子。”史载“摩且国”在江淮一带,国君一族为殷商望族。攸侯喜“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我殷商属国国君之子。”金圣使道:“正是,徐方老国王业已归天,若在中土,在下已是‘摩且王’了。”
金圣使自此恢复本名“摩且”。
攸侯喜又问:“你怎么跟了尹晴?”
摩且道:“说来话长。摩且不愿待在江淮小国,跟随尹晴是为了拼出一条‘强国之路’,开创一个民族盛世,然‘强国之路’和‘盛世之法’一样,都毫无例外地失败了。经此风风雨雨,摩且才明白,正如攸侯所说,时下只有推施殷商隶制,才是历史之择,除此任何治世之法都会注定失败。摩且得遇攸侯,才真正得遇名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攸侯喜道:“只要你助本侯成功,本侯会让你当上‘摩且王’的。”
摩且躬身致礼,道:“多谢攸侯!”又道:“事成之时,请攸侯改称‘攸喜王’。”
攸侯喜道:“本侯会召集‘灰狼’兵士,你暗暗串通原圣道弟兄,作好准备。”
羲华华上空阴霾密布,乌云翻腾。“灰狼”兵士原本就是攸侯喜的亲兵,忠心耿耿。圣道中仍有一些人视金圣使为首,对其言听计从。一场大战,几乎将太阳神部落推向万劫不复之深渊……